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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文士的手渐渐抬举,铁大的眼中掠过警惕的神色。
“就在此地,老酒请你品一坛。”文士面上的神情一直平静得很,但在他的那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铁大忽然意识到不妙之感已提升到一个快要爆掉的顶点。…
是一坛,不再是一杯!
与此同时,那文士举臂提升到胸前位置的酒坛忽然急转方向,向铁大砸来,铁大如铁锤一样握实无风的拳头也在同时向那酒坛砸去。
酒坛与拳头狠狠的砸在一起,为了取胜求生,铁大已不知拳上传来的疼痛为何物,以天生神力在港口扛包大众中留名的他只一拳就将那坛酒砸了个稀巴烂。硬碰硬的功夫铁大自引为傲,只是遗憾的是,他这悍虎扑出般的一拳,连那文士的一片一角也没有沾到。
酒坛的粗陶渣混合着散发着醇厚香味的酒液散撒下来,并不如何刮人,但铁大的上身衣服则是不可避免的被酒水打湿了大半。四溅下落的酒沫中,铁大看出文士在托出酒坛后就立即后退,并非要借用酒坛作为钝器向自己发动进攻。在这一刻,铁大不禁又心生迟疑:难道……他真的只是想请我喝酒?
不,他是有目的的!
很快,铁大又否决了自己的那个迟疑,因为他想到,若不是那文士托坛而出时手上带了内劲,导致两股力道相撞,那盛着酒水的粗陶坛不会碎得这么彻底,应该更倾向于被打落的结果。
注意到酒水泼洒方向的铁大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设想,只是他一时还不清楚那文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在看向那文士时,目光中很自然的携了一缕疑惑。
“此酒名为烧刀。”素衫文士退身数步站定后,先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旋即他放在腰畔的手忽然甩指挥出,即见一样事物快得看不清其形状的飞了过来,与此同时,他接着又说道:“饮此酒,舌如刀在火中烧,十分痛快!”
话音毕,那东西也已飞至,尽管铁大已经非常警惕的提前避开了一步,然而这飞来的火折子触碰到半空中还未完全沉下地去的酒沫儿,霎时间星星之火挟着诡异的燎然之势,将铁大被酒水染湿的上半身团团包围。
身上尚有衣服暂为抵挡,火苗没有直接噬皮肤,然而自衣服上燃起的火苗舔着脸上滴答的酒水,却是瞬间烧光了铁大的头发,然后尽情的灼刺着他的脸部皮肤……那火烧得很快,那滋味,确实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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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2)、杀与毁
(12点)
铁大先是痛哼,随即痛得大叫,很快就倒地翻滚起来。此时他已无瑕去想其它的事,所有的心念只在于如何扑灭身上的邪异之火,只是他以那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程度在地上翻滚,让站在离他没几步远的江潮禁不住睁目动容。
江潮虽然每天都会接受一些在常人眼里看来甚为苛刻的训练,但像现在这样伤人、并很可能演变为间接性杀人的行为,他还是第一次做。即便知道眼前这个被火焰吞噬的人是站在己方对立面的,可是任谁第一次杀人,要说心里能做到一片坦荡荡,除非那人已经变成传闻中的药人傀儡,更何况眼前这火中人给江潮带来的感觉,是惨烈的气息大于死亡的恐怖的。
所以,他下一刻的举动就是在不自觉间向那火中人迈出了一步。
但很快他就跌倒在地。
双腿的微微发软和脑中的浑沌翻复,在他迈动第一步时一齐袭来,也分不清楚是酒劲终于上头的原因,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刺激到了哪根神经。
半蹲在地的江潮离在地上翻滚的铁大愈发的近了,他忍不住偏开头去,不想看清对方那因痛苦而扭曲着的焦色面庞,但他这视线的一移却见不远处那素衫文士走了过来。
“林大哥。”江潮开口唤了一声。早在酒肆中时,他差不多就已经认出林杉来了,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终于承认自己是醉了,想到在前几天刚刚领受的任务,他才连忙刹声。可现在,隐不隐瞒,似乎意义都不大,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快要死了。
江潮目光有些迟滞的看了林杉一眼,接着顺势由他扶起,再被其架起半边臂膀,期间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扶持着慢步离开。
直到行至另外一条街道的中段,身后那惨叫之声渐歇,这两人才近乎同时开口:
“你还没有杀过人?”
“为何要这样杀了他?”
这两句话的话题相近,意义迥然,同时碰撞在一起后,又令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又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次是林杉一个人开口,他轻声说道:“那个人没那么容易死掉。酒里被我下了药,催发了火势,但也削弱了火劲。”
江潮闻言目露讶然之色,想了想后又说道:“既然你只是想惩戒他,并不是真要他的命,为何要用这种方法?”
“那你刚才抄他后路,若让你定,你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惩戒他?”林杉注视着江潮的双眼,不答反问。
“我……”江潮迟疑着慢慢垂下目光,“……不知道。”
遇到刚才那种情况,或许只有杀人这一条出路,但这种做法又正是刚刚他自己否定了的,这让他内心很是矛盾。
“杀与毁,我选择了后者。”林杉的语气渐渐转为平静,慢慢解释道:“毁坏的东西可以想办法修补,完全消失掉的东西则是再难重现。我不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老宅中那两个人生命的因素存在,刚才毁掉那个人的容貌,但留他一命,这已是我对他最大的宽恕,如果他再聪明一点,两只眼睛可能还不至于全瞎。”
林杉平静的话语中携着的无情,让江潮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着实有些幽柔害己。如果刚才让铁大就那么回去,老宅中那不会武功的一老一小可能将成为最大的受害者,撇开这些直接结果不说,仅论这次自己身上背着的使命,刚才自己质疑林杉做法的那种想法无疑等于是拿刀自裁。…
将头又垂低了一些的江潮在林杉的协同下沉默着行走了一段路后,他就听林杉又说道:“那个人如果识趣一点,在他的主人家抛弃他之前,早做准备的自行离开,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否则刚才我如果干脆的杀了他,或许才是真的对他好。”
听林杉说到铁大的生死问题,江潮终于抬起头,不假思索的问道:“为什么?”
林杉看了江潮一眼,他忽然在心中将两个人的身份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将自己的揣测分析说出来,只是含糊了一句:“你喝多了,我们先回家。”
林杉随口的一句半含敷衍的话,倒是让江潮今夜第二次自己承认自己喝醉了。一丝愧色爬上脸庞,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惭道:“对不起,林大哥,我今天喝得太多,忘了时间,居然还得麻烦你来找我回去。”
他说完打了个酒嗝,发觉自己还被林杉搀着,连忙作势要松开。
“你今天又没什么事情,即便喝倒了也不要紧,我也不是专程来找你的,不过是刚刚在附近见完一个朋友。”林杉微笑着松开了江潮的手臂,任其自个儿摇摇晃晃的走着,隔了一会儿,他又问了一句:“看样子你现在酒劲才刚上头,感觉怎样?”
“一般般吧!”江潮使劲的眨了眨眼,试图让那如蒙在眼前的一层雾清减一些,然而这么做的效果堪微,他脚下的步子倒愈发乱了。甩了甩头,他语态有些迟钝的说道:“听人说,喝醉了的感觉如腾云飞天,可我觉得现在有些举步艰难,每一步迈出去,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踏不到实处,也使不足力气。”
“脚落不到实处,可不就是腾云飞天了么。”林杉调侃了一句,旋即再度搀起江潮的半边膀子,这一次江潮没有再推让,因为他已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已然站不稳了。
一路上两人间再没有什么言谈。江潮怕自己酒后失言冒犯,今天冒犯的地方已经不少了。而林杉则由今天江潮在对待铁大的态度问题上,对这位才相处了不到两天的侍卫进行新的评估。
当他们快回到老宅时,他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二哥啊,你送了这么一个还没开刃的年轻人到我身边,安排他为我的侍卫,难道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他替我顶酒么?可是你怎么没有明说呢?要知道我若会错了意,将他安排在不适合的地方,后果将会很可怕。
……
莫叶觉得,今天是她有生的十年来,过得最跌宕、内容最丰富的一天。
和数近万计、来自全国不同地方的游人一同在京都离皇帝早朝之所最近的地方赏杏,救了两个落水女子的性命,其中一个居然还是位公主,下午大肆在京都商街繁华地游逛,新鲜玩意儿、新鲜的说辞儿,收获了一大把,拢总起来,这一天过得是精彩得让人觉得疲倦。
唯独自己的那位师父啊,自来到京都,就彻底推翻了在邢家村时那与自己形影不离的表现,不知在忙些什么。
傍晚跟着屈峡回老宅时,眼见院子里一如刚才那样铺满书籍,只是有几本被风吹乱在地,这场景让莫叶觉得挺无奈。她不是无奈于等会儿还要花功夫收拾这些书册,而是未见师父在家,心情有些失落,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在来这里之前,师父已经或明或暗的跟她打过招呼了——他将会很忙。…
想到这一点,在收书的过程中,莫叶就不停的告诉自己:要独立、要成长。可当她收完最后一份书册,送回书房放好,院门处依旧没有动静,刚才那在她心里念叨了许多遍的六个字立即又变得颓然起来。
趴坐在桌边,拄着手肘捧起脸颊,莫叶有些无神的睁着双眼,时不时瞅瞅门外,然后继续保持一定角度的垂睑目视桌上的某处空白。
屈老头儿今天的兴致也是极高,不过主要还是因为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左一句右一声的叫着爷爷,并且求教的问题几乎全是他能答得上来的,这一切让他需要的长者荣耀大为补足了一次。同时各类信息在他脑海中流转,也让孤清守宅的他心绪开阔起来,快乐由心而发,如藤蔓蔓延全身。
不过,在天快黑时,买好了衣服的石乙就准备告别了。走之前三人一起上饭馆吃了饭,家里晚上不开火,屈峡怕林杉半途回来没吃晚饭,就带了几个包子回来,只是现在,包子都冷透发干,林杉还不见人影。在厨房收拾了一下,烧好睡觉前洗漱用的热水,屈峡有些踌躇于要不要把包子再蒸起来。
犹豫着出了厨房走入正厅,屈峡就看见趴在桌上,模样看上去困乏至极的莫叶。
“叶儿,困了就先睡吧!”屈峡温言提醒。
“噢……”莫叶应了一声,但当她站起身走向厨房取水洗漱时,她忽然忆起一件事——今天的药还没喝呢!
忽然滞住脚步的她忽然在心里生出焦虑情绪来。她记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