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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脑子灵活就能琢磨得顺溜的事情。
尽管如此,莫叶抓着头摸索出的这句话,在杨陈看来,竟还能有些道理。
“姑娘的心思,可真难猜。”杨陈脸上浮现一缕尴尬神情,干笑了两声,将今天未婚妻闹小别扭给他带来的不愉快暂时压下心头。
环顾四周一眼,杨陈认出了这里,便岔开了刚才那个话题,微微一笑道:“这里是书店附近,你来找阮……”话刚说到这里,他脸上的微笑忽然一滞,“不、不。难道是她要来找……她不是要告我一状吧?”
小草是奴籍,杨陈在受雇于阮洛之前,接近于过着居无定所走四方的漂泊生活,他是连奴籍都没有的人,关于他的婚事,主要是靠阮洛帮忙,打通了与结亲有关的几个重要官方凭据——如果在成亲前夕,小草真的闹别扭严重到了这个程度,杨陈真的难以想象,阮洛会不会因为觉得麻烦而撤手。
虽然阮洛也是个好脾气的人。连对宋宅的下人都很和善。几乎未摆过拥有万贯家财的家主威风。但这可并不意味着做下人的就可以恃宠而骄,没了分寸,真把自己与主人家当成一屋内的人了。
杨陈年少时因生活困窘而常需要背井离乡讨生活,虽然这样的经历称不上快乐。但总还是磨砺了他的心性,教会了他许多做人的本分。他岂非不知,尽管阮洛待他不薄,但他与阮洛终究隔着一道身份。
只是他实在难以想象,小草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竟会想到找上阮洛。
他俩成亲的事,已经够麻烦阮洛的了,今天不过是在去置办礼服的路上闹了点小别扭罢了,若要撒气。尽管朝他来即是,怎么好又打搅到阮洛这儿来?
一想到这里,杨陈刚刚压下的心事又被挑起,他的脸色也顿时一阵沉郁。
莫叶不知道他的心事,斟酌起这件事来。就显得浅泛了些。见杨陈情绪有些不对,抱着劝合不劝离的大主旨,莫叶只犹豫了些微,便温言说道:“一个女子,在嫁人之后,一切的一切就都皈依了夫家,婚前会犯一些小脾气,自私那么几天,你不会不能理解和包容的吧?”…
旁观者清,而且莫叶这一句话正好点中了杨陈对于成亲之事一直疏忽考虑的一个问题,他觉得此话有理,心绪由之稍缓,便叹了口气,承认道:“是,此时的我的确需要对小草报以更大的包容与耐心。”
他这话刚落下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忽然就又抬高加快了声音,说道:“但像这种小事,她何须惊动阮公子,她进宋宅比我不止早了一两年,难道因为时间久了,有些礼数就淡忘了?她有什么委屈不悦,直接冲我来就好,不知道阮公子为了帮我们的忙,再加上他自己的事,已经够累了么?”
莫叶目露诧异地凝视了杨陈片刻,原来小草真正惹恼他的地方,除了故意跟他闹别扭之外,主要是指这个方面,她一时有些难以理解。
她隐隐觉得,成亲吉日在即,杨陈应该更偏袒包容的是未婚妻。即便在最近这些日子里,他表现得自私些,也是不会有谁怪他什么的。
她这么觉得,并且她觉得阮洛应该也会秉持这种态度的。
杨陈是不是多虑了?还是他与小草之间,真的已经闹出了什么不好修复的感情裂痕?
莫叶这几天都忙着在京都跑腿发帖子,白天都不怎么落脚于宋宅,因而也没有什么机会去留意这小两口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事实上在吉日定下来之前,她看着他们并肩相处得还挺甜美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将成亲的大日子定下来。
可眼下只不过过了三两天的工夫,这俩人之间的相处氛围,似乎来了个天上地下大逆转。这着实让莫叶颇为不解,这种转变不能不让她觉得太过古怪。
难道这俩人实际上对彼此的感情还没有走到愿意结亲的程度?
这脑子里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把莫叶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回想起小草与杨陈之间的交集变得亲近起来的过程,着实快了些。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这二人就从一开始的普通关系发展到出双入对。
而细想这二人的感情之所以可以进展得这么快,主要功劳实际是在于小草。大约就是今年中元节京都灯会那晚,宋宅全体相约赏灯之后,小草就开始粘杨陈。具体说来,是小草先对杨陈动了心,杨陈后知后觉了。但他对她不是没有先存了好感,所以这事儿是一拍即合。
然而阮洛终归不是杨陈的亲长,在主持这件事情的态度上,他大致只倾向于应援这两人的感情选择,在有些事情上面就欠了考虑,例如这两人的性格究竟合不合的问题。
杨陈年少就过上了漂泊四方的生活,有时候性子会表现得粗砾一些。或许久居深宅大院的小草最初看到他的这一面,会觉得新鲜特别。但说实话,小家小室日子平淡,若男主人不收敛些这种脾性,恐非好事。
比起仓促而为、恐叫二人心里搁着一道难过的坎,如果此时忽然改主意要将吉日后延,似乎后者更让人放心些。这两人对方的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便真要做到这一步,也不会教太多人尴尬。
“如果你真的恼了,那就把吉日改了吧。等你们想清楚了,再重定日子,这才是皆大欢喜大家乐见的事。”思酌了片刻后的莫叶渐渐沉下脸,心存故意地激了杨陈一句,也是想从一个反向角度,探一探杨陈的决心。话语微顿后,又补了句:“也可当是你对小草姐姐的一点惩戒。”…
这下轮到杨陈被吓了一大跳。
看着莫叶沉脸的样子,似乎不像在开玩笑,而且今时凭她家主义妹的身份,若由她去说,恐怕阮洛真会纳言考虑。
怔然看了莫叶片刻后,杨陈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抖了半天才又意识到光摆手没有用,他这才开口,说话已经变得有些打结起来:“不、不,当然不能改日子……”
憋了片刻,他还是没能找到自觉妥当的说辞,只得又叹息一声,干着嗓门低声说道:“你果然事事偏着帮她。”
“否则呢?难道让我向着你?”莫叶眼中略有傲慢神色浮现,也是特意作给杨陈看的,“那我成了什么?”
“女人哟,我惹不得……”杨陈眼神颇为无辜地看了莫叶一眼,但他说到那个“得”字,话音还未落下,他就突然又调转话头,着重了一句:“但我必得去‘惹’小草,就算‘惹’来她的一通打,我也不吭半声地受了。小叶啊,我是诚心的,你可千万别再提改吉日的事了。”
“好吧,不提了。”莫叶话音刚落,忍了许久的一张冷脸终于作不下去,掩嘴“噗哧”笑了起来。
看见她这样古怪的神情表露,杨陈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也只得是干笑两声,看向莫叶,缓缓摇头说了声:“你呀你……”再没话继续。
莫叶很快也敛了笑声,神情认真地又说道:“杨哥儿,小妹刚才耍了你,但你可不许记我的仇哦。”
虽然她刚才做了一件作弄人的事,可她不是不知凡事皆该掌有分寸这个道理。
杨陈深深吸了口气,缓言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计较啊。”
莫叶却微微一挑眉:“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先这么说了,你还是会计较的喽?”
“那别人的亲事开玩笑,你也是个古怪丫头,还不许别人计较分毫?”杨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视线微垂,看了一眼莫叶手中捧着的小木匣子,然后才又说道:“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听说你送帖子去了,我也没能帮得上忙,现在可还有剩余,我下午看来是不会有事了,可以帮你派送一些。”
…
(659)、不放心的是你
…
听杨陈提及送帖子的事,莫叶只是轻轻一拍手中的小木匣子,微笑着道:“其实帖子并不多,恰好在刚才送出去了最后一封。”
“哦……”杨陈沉吟一声,他忽然记起,送帖子本来是阮洛特意委托莫叶、需要她亲自去办的事情,自己即便想帮忙,好像也帮不上。
“虽然你的好意来迟了些,但我还是欣然收下了。”莫叶望着神情微怔的杨陈,眉角弯起一个缓和的弧度,“你愿意帮我,说明你真的无意与我计较刚才的事。”
杨陈闻言,先是微微愣神,瞧见她脸上的灿烂,他的心情忽然也受到了些许感染,最后释然一笑,微微一挑眉地道:“那当然,计较可就不是我杨陈了。”
……
王炽今天微服出宫,来书店找阮洛,要交托的事情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件事待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很可能会步步涉险。
正如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对这件事情评估过的那样,阮洛若接下这个任务,顺利的话,可能只是西北两地千里走一遭,但若事情真有变节,此行就很可能变成一次不流血的拼杀,敌我双方总会承受损失。
事情三言两语即说清楚了,可接下来书房里的两人心情却更沉了些。
“如果你觉得有难度,我可以考虑换人。”沉默也是等待了良久的王炽终于再次开口。从刚才事情说完那一刻起,阮洛脸上浮现的一丝难色就未离开过,这使得王炽忍不住要启用他的预备案 。
对于阮洛的选择,王炽有十足的耐心,即便他这次不选择,王炽也不会怪责他什么。
严肃评价起来,刚才他说的这件事存在两个极端。顺利的那一端当然无比轻松,但可能存在变化的那一端却是凶吉闪烁,难度难以估算。若阮洛此次前去。真获不幸遭遇燕家变节,他的安危将同时受到多方面的攻击。
但如果他能承受得住这次考验。王炽或许又该感到欣慰了,因为他能通过考验,也就说明王炽重视他的眼光没有看错。
在刚才王炽提出这件事时,阮洛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而此时王炽又有了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阮洛依然没有明言表态,他只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不知伯父预备换的人。是京商队伍中的哪一位?”
能知晓“京商队伍”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这已然是从某个角度说明,阮洛有这么问当今天子的资格,而王炽八成真愿意告诉他。
“事儿还没接下。你就想先做主为我比对挑拣一下么?”
王炽本来准备说出这么一句话,打打秋风,也是想调动一下书房沉寂良久的氛围——有时候谈事情的双方过于严肃紧张,是可能会影响正确判断的——这是许多年以前,一个短发明眸的女子说过的话。
她说这句话时。正伸出微凉的手指,试图抚平他眉心的起皱山川。因而他与她面对面离得那么近,他在她瞳中看到了自己脸上苦闷的皱纹,所以随后他将她说的这句话收藏在了心中,就如一直将她喜欢微笑的脸庞锁在脑海里一样。
而他会这么做。不止是因为他对她爱慕而珍视,还因为这句话对于他攀登上事业巅峰,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