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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回廊的另外一头,却恰时亮起一盏灯。
叶诺诺凝神细看,脚下步履未停。回廊另一头的那盏灯也正慢慢靠近过来,使得叶诺诺很快看清了那掌灯人的脸。
“小玉姐姐?”叶诺诺惊喜出声,旋即她又眼含罪责感的说道:“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呢?”
“担心你啊。”掌灯者是下午替叶诺诺背罪,被叶正名处以家法,吃了好一顿板子的丫鬟小玉。说是丫鬟,她实际上相当于叶正名精心挑选,照顾同时也是监督叶诺诺行止的半个家姐。
微顿之后,她勉强一笑,又道:“小丫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使叶诺诺落下泪来。
小玉比叶诺诺年长几岁,因为家里生了大变故,几年前她便要独自讨生活。孤身弱女为求生存,要面对更深沉的困苦,时刻都要谨慎小心,察言观色。历练得多了,她的心思也比同龄人玲珑许多,所以她不难猜出此时的叶诺诺是为何而落泪。
虽然臀部和后背被木板打过的地方仍在火辣辣地疼,可她的心里却泛起一丝温暖柔和。正因为吃了太多苦,她才知道现在的温饱生活何其珍贵,不仅庆幸自己能遇到叶家老爷,也时刻对自己说,要好好用心服侍这对叶家父女。从受罚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后悔过替叶诺诺承担责罚,此时见叶诺诺自责落泪,她更加不会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值得的地方。
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的动物,弱点在此,特点也在此。
“别哭了,我没事,也不会怪你的。”小玉走近叶诺诺一步,以单手掌灯。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叶诺诺拭了拭溢出眼外的泪水,然后又说道:“咱们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听说这次朝廷在查什么罪证,太医局已经有两名御医受罚。也不知道老爷回家这几天哪里也没有去,是不是受了什么牵累。”…
挨了重责还在担心家主的处境,叶诺诺闻言鼻子一酸,差点又开始掉眼泪。
“唉!不提这个了,我们先去看望那位病人吧!”小玉见叶诺诺情绪不对,立即掐断了这个话题,末了她有些挑逗意味的一笑说道:“你个鬼灵精,算你运气好,碰上这么一个人。否则老爷在家什么都不做的话,注意力全落在你身上。那时就算我恳求他,你少说也得吃几下板子。”
叶诺诺闻言,眼中虽然还含着泪,眼角和嘴角却是翘了起来,心中暗念道:小玉姐姐好生聪敏。什么小心思都难逃你的法眼。
被人猜中心事,多多少少容易感觉窘迫,所以叶诺诺在听小玉说完那番话后,她未再发一言。她这样基本上等于默认了小玉的一番推测,但也没有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推波助澜。
小玉本意是要替叶诺诺端托盘,她认为即便叶诺诺拿她当姐姐看待,两人之间还是有主仆之分的。所以事务的轻重付诸在两人身上时,也当有别。然而叶诺诺念着她身上有伤,坚定拒绝她的这份心思,只许她掌灯,最终她只得作罢。
两人并行在回廊之间,在走出了一小段路后。叶诺诺忽然开口道:“小玉姐姐,说来今天这事也是有些巧合。你以前没见过她所以不知道,其实我带回来的那位病人,正好是上次我与公主一同掉进卫河时救了我们的那人。那时我还以为她是男孩,还骂了她是趁人之危的好色之徒。没想到其实她也是女孩子呢!”
小玉闻言侧过脸来看向叶诺诺,愈渐昏沉的夜色盖不住她眼里已升起的浓厚好奇意味。然而她在听那番话后,想到的一个问题却与叶诺诺不同,这也正是她非常好奇的原因。
“好色之徒?她从水里将你和公主救上来,还能做什么别的事?”话刚到这儿,她忽然以舌尖抵着门齿,轻轻‘嘶’了一声。这并非因为走路的动作牵动背后的伤痛,而是因为她又想到一事,就听她很快又说道:“我记得那天你跟我讲经过时,说救你的人有两个,莫非是另外一人意图不轨?”
“咳……”叶诺诺连忙干咳一声,打断了小玉的猜测。
哪怕那位姓莫的姐姐是女孩子,现在再想起那天在卫河发生的事,仍叫人感觉尴尬。
尽管她是医师之女,能从医技这方面客观分析和理解那天那个少年的做法有其必要,但是,若让其他人知道身份尊贵的公主,在未出阁之前就与陌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被碰到的还是那要命的唇上一点朱,不知道这将闹出多大动静?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深究下去了吧?都过去了……
“都是误会、误会。生死挣扎之际,难免会有碰触,比起救命之恩,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在一声干咳之后,叶诺诺自然要做出一点解释。但在解释完毕后,她又面色一冷,发狠话说道:“要真是被占了便宜,以我的性格,怎会不让对方尝点厉害,只会自个儿藏掖着找人倾诉掉眼泪?”
幸好自己一不留神说漏了嘴的对象是小玉,否则还真难打圆场!
小玉果然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且还十分配合的打趣一声:“谁敢惹你啊!”
就此,这尴尬事儿便略去不再详谈。
走进了后院安置莫叶的厢房,叶诺诺还未出声喊,略显羸弱的油灯火光映照下,平静卧于床上的人影先动了动,然后自个儿坐起身来。…
小玉进屋后,不需人吩咐便很熟络的将屋内置的几处灯台都点着了,室内空间顿时亮堂许多。
叶诺诺将托盘搁在桌上,仔细看了莫叶的脸色后,她温言问道:“莫姐姐怎么没有睡着呢?是不是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已经好多了,也没有再咳嗽,就是躺多了,早有些躺不下去了。”莫叶微微一笑,又道:“这次连累了叶伯父身心皆损,给你们添了大麻烦。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
叶诺诺连忙摇头说道:“你还跟我客气呢?下午我们不是说过了么,不用道歉,也别说太多谢谢。提到道谢,还得是我要谢你。如果之前没有你救了我和公主。没准现在都轮不到我们家救你,因为我们家很可能已经因为公主溺亡的事遭到满门斩首了。”
莫叶微怔,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时,屋内一角处,已经点好所有灯盏并搁下引火油灯走过来的小玉插了句话,笑着说道:“刚才小姐还对我说,这真是一份巧缘,婢子觉得也是。我们家老爷是不嫌救治的人多,小姐是不嫌交的朋友少,姑娘你若不嫌弃。这一来一往,你和小姐算是成了对生死之交呢!”
不管小玉与叶诺诺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在有外人在时,小玉仍会把主仆身份立场标明得很清楚。
莫叶明白了小玉这番话里的意思,也是十分认同的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且她很快还从对方走路的微异姿势里看出了一个新问题,凭其刚才所言的朋友之谊,莫叶并没有隐瞒这一猜想,直言说道:“这位姐姐似乎身体不适,也要注意多休息啊。”
此言一出,叶诺诺的脸色倏的微变。
小玉也是目色一滞,但旋即释然了。只温和笑道:“姑娘有份玲珑心思,谢谢你的关心。”她说罢侧目又给了叶诺诺一个宽心的眼色,却使叶诺诺低下了头。
……
莫叶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次意外,在今天、在这样的环境里认识两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子。
女孩与女孩之间总是能有非常多的共同话题,这种相处的氛围,与她曾经还在书院时。面对着那些少年们,所能收到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至少她在面对叶诺诺和小玉时,可以不必隐瞒自己女孩子家的小心思,不必在每说一句话之前,先要考虑扮作一个男孩时。该拿捏什么口吻。
这样的交流令她心神舒澈,并且还非常有趣,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聊天的对象,叶诺诺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人呀!
不过,考虑到伍书晚上会过来,莫叶没有与两个姑娘聊太久。叶诺诺则考虑到莫叶目前还需要静养些时日,便也没有多逗留的意思。只等莫叶喝完一碗清粥,她就与小玉一同离开了。
叶诺诺走时,跟随在她身后的小玉好习惯的把房间里的灯盏全灭了。夜色渐渐深沉下来,然而莫叶的双眼在适应了这种黑暗后,倒还能借着窗外星月的淡淡光辉,看清屋子里一应事物的轮廓。
除了刚喝完粥那会儿有点倦怠外,此时的莫叶已完全清醒。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依旧找不到丝毫睡意,倒使自己愈发精神,她干脆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犹豫了一下后,她抬起手去开窗,就在这时,随着她的手臂举高,有一样硬物从松弛的衣襟里侧滚落,砸在了地上。…
莫叶侧目看向地上,开窗的手则没有停。窗户开启半边后,月光映进屋内,使她看清楚了掉落在地上的硬物。那是一个接近于圆形,比寻常胭脂盒子还要小许多的小盒子。
蹲下身将其捡起托于掌心,在盯着它看了几眼后,莫叶很快想起这东西正是伍书可以轻松越过数丈城楼之顶的最大秘密。
伍书本来绝对不会将此物交给她的,只是不凑巧,在早上他于惊马蹄下救她时,可能是因为身体骤然伸展的动作过大,使他不小心将此物遗落了,恰好又让站在人群里的叶诺诺捡到,没有还给伍书,而是交给了她。
想到这样小事物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入自己手中,莫叶的嘴角不自觉间扬起一丝笑意。
伍书啊伍书,你不愿给我的东西,却似连天意也要授予于我呢!那我可是却之不恭了。
只是,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使用的呢?
意识到这一问题,莫叶不禁又微微皱起眉头。
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对伍书飞檐走壁时的动作印象,似乎找不到什么他使用此物的痕迹,直到她想起伍书在头下脚上的滑下狼牙城时,如梭一样交错在一起的双足似乎钩挂于丝线一样的事物上……
对,人在那样的姿态时,是没法安全的从高空坠落的,至少莫叶没有亲眼见过。或是从书本上看到过这样的身手,伍书应该就是在那时使用了这只小盒子。那么…这盒子的启用奥秘,应该就在于一根极细却极有韧性的丝线上。而既然是来自线的力量,那么一定有拉伸的线头。
莫叶眸色一亮。将托于手心的那只小圆盒子立了起来,然后微垂目光,向它的周边看去。
心中的惊讶与惊喜情绪令她一时忘了,此时屋里没有点灯,仅凭窗外的月光,于行走无碍,但要在这么小的盒体上发现它秘密的开口,凭借这点光线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当莫叶终于意识到这一问题,站起身来正准备去找火折子点灯时,开启的窗户外淡淡月色忽然一黯。
伍书来了。
他的脚步很轻。哪怕在安静的夜里,也已能达到让寻常人忽略的境界,但他没办法完全使自己的身影消失在光线传递之间。
尽管莫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今夜伍书又会是静悄悄的来,然而在她一转身看见如蜘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