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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托梦来点醒他了。梁诚不再敷衍自己,他确实已经掉下去了,他承认,自己也碧海青天夜夜心了。
下了车,他点了根烟,吸一口,吐出去,长长出了口气,那个梦像个奇怪的念头,要是能带着她隐居,该有多好。人世的这些艰难,一多半都是让人情世故给搭起来的,躲开了,一切都顺眼了。
那个秋天过得无风无浪。
两个人还是那样,等待遇上腼腆,试探遇上矜持,每一个礼拜五都平淡得有些乏味。
十月底,HH参加完的展会,不知不觉又要入冬了。
午饭的时候,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庄严没去食堂,一个人在位子上坐着,吃着饼干,手里拿了本Patrick Süskind的《Das Parfum》(《香水》),书是旧书店里淘来的,有些陈旧的味道。
梁诚从车间回来,看见庄严的椅子底下有张卡片,明显是掉了,她没发现。他放慢步子走过去,把卡片捡起来,是自己的名片,不知到她从哪儿找的。
庄严惊觉,把书扣在桌面上,慌张地带着身下的转椅转向他,椅背磕到桌子,“咚”的一声。
“主任?”
梁诚拿过桌上的书,把名片夹进翻开的那页,又合上,放回她怀里,“连张纸都看不住。”
时间不太对,地点不太对,可梁诚相信,如果他愿意,她很有可能就在今天成为他最后一任女朋友,比如,他俯下身子,在距离她脸20公分远的位置和她对视;比如,他伸出拇指,替她把粘在嘴唇上的饼干渣抹掉;比如,舔掉?梁诚笑了,他挺直了脊背,把手揣进裤兜。要是真把她领回去,得有多少人跟他拼命呐,他还是没有玩命的勇气。
庄严看着他,不知道他那个近乎于笑容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可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好像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时光停滞了片刻,电话铃响了,是梁诚的手机。他看看屏幕,问庄严:“瑶瑶找我什么事儿,真要搬家?”
“嗯,学期数超了,学生宿舍不让她住了。”
梁诚走到窗边,接了电话。
“……”
“那你不早说,我要有事儿呢。”
“……”
“你还趁早别找我。”
“……”
“说吧,怎么谢谢我。”
“……”
“滚蛋!”
“……”
最后一句是:“两点吧,我和庄严一块儿过去。”
她猛地看他,这好像是梁诚第一次这么说“我和庄严”怎样怎样,其实也没什么,可就是心里有种小小的兴奋。
梁诚挂了电话,拿着手机,一下下在手里敲,“明天下午一点半,在你们家楼底下等着我。”说完,他就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庄严兜里揣了四颗巧克力坐上了副驾的位置,明知道梁诚不吃这些,还是带了他那一份。
“主任,吃糖吗?”她摊开手。
梁诚扫了一眼她的手心,摇头,“自己留着吧,我跟过分甜蜜的东西都保持距离。”
空调把车里弄得很温暖,庄严剥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含着,一边的腮帮子鼓起了一个小包。她伸长了腿,半瞌着眼,靠在车座上看窗外。梁诚也不说话,貌似心无旁骛地开车,直到身边的姑娘含着第二块巧克力睡着了,他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她。每一次遇到红灯,梁诚尽量平稳地停下,平稳地启动,因为要看路,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可又不遗余力地寻找下一个看她的机会,看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那属于一种调戏了。
梁诚收起了唇边的微笑。该起床了,姑娘。
临近学生宿舍的那条街是三十公里区,路面上会有减速的路障,车子轧过去,颠簸了一下,庄严的头撞上了车玻璃。她醒过来,坐直了身子,偷偷望向他。
要笑不笑的……那表情让人想抽他。
梁诚目视前方,问道:“昨儿晚上哪玩去了?”
“看小说来着。”
“《香水》?”
“嗯,真挺好看的。证明纯爱,证明欲望,证明存在,那人从他出生到死亡一直置身于矛盾之中,偶尔还能让人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进退两难一下。”
“咱俩看的是一本吗?不就一人鼻子特灵,杀了二十多个姑娘么。”他回忆书里的情节,只能记得主人公是一个在嗅觉上天赋禀义的变态。
“同一本。书我借您,再看一遍。”
“听说要改编成电影了,拍《罗拉快跑》的那个导演。”
“哦。”庄严点点头。
孙自瑶住在九号楼,庄严轻车熟路走在前头,敲开了门,屋里已经打扫停当,墙边堆着两个行李箱和若干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子。
梁诚说:“瑶瑶,你直接搬Sebastian那儿不就得了,还找这麻烦。”
“他在B城,多大点儿事儿啊,我还为了他转学。”
“留神一会儿人甩了你。”梁诚说完,拉上最大的行李箱往门口走。
孙自瑶咯咯地笑,不怀好意地说:“你们家那个在南半球都没甩了你,我怕什么啊。”
梁诚斜了她一眼。
孙自瑶不答应,抱起一个箱子,追上去说:“你还别瞪我,Sebastian要跟你似的天天惦记着别人,我早跟丫分了。”
梁诚作势要踢她,“会不会好好说话?”
瑶瑶回他一句:“小光,我说错了吗?你心里要没鬼,我孙字都倒着写。”
梁诚也不否认什么,下楼的时候不著痕迹地暼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庄严,后者正认真地研究楼道里的布告栏,好像根本没听见。
搬完第一趟,瑶瑶揽住庄严的胳膊,跟她一起上楼,“庄严,你就是那种人,越喜欢谁,干出来的事儿就越不靠谱儿。”
庄严笑笑,又抱起了一个纸箱子,“瑶瑶,你怎忙完那头忙这头啊。”
瑶瑶在她身后气得直跺脚。
所有东西一件件搬下去,后备箱打开,后排三分之二的座椅靠背放倒,梁诚把纸箱子一个个往车子里塞。
孙自瑶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庄严,你再上去帮我看一眼,行吗,看看灯是不是都关了,插销是不是都拔了,水阀,暖气,窗户,帮我把门锁好了,我礼拜一下午才过来交钥匙呢。”
“瑶瑶……”庄严知道孙自瑶是想把自己支开,给她讨回公道。
“赶紧上去帮我再看一遍,你比我细心。”她不由分说就把钥匙塞进庄严手里。
梁诚码好了最后两个纸箱子,被孙自瑶拽着胳膊揪到车前头,“小光,你能不能动点儿真格的,你要真喜欢庄严就赶紧把你家里那个断了,也就是她这种无欲无求的,才能这么无缘无故地陪你耗着。”
梁诚靠在引擎盖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摁了摁那道疤。这缝针的技术太差,到现在还是这么明显。他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音节,似笑非笑。
“你倒是言语呀。”孙自瑶推他。
他叹了口气,并拢手指,迎着太阳看,“我骨头节大,手指头缝太宽。我妈说了,漏财,好东西我都抓不住。”
“那你也抓一把试试啊。”
梁诚手脏,用牙从烟盒里咬了支烟出来,点上,抽一口,才说:“野花,你摘了,它就败了。”
“梁诚,你找抽呢吧,野花野花的!说个分手,一句话的事儿,有那么难为你吗?不是人人都说你道德沦丧、诚信缺失么。”孙自瑶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发飞镖,梁诚此时已经是筛子了,而他只是回了一个任人宰割的眼神。
“你知道我靠不住,还把庄严往我这儿推。”
“说得好听,不推你就不惦记啦?!”孙自瑶在梁诚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那红印子久久都不褪去。她抬头看着庄严正从远处的宿舍楼往停车场走,又看了看梁诚——妈的,物以类聚!真等着这俩人瓜熟蒂落,自己跟Sebastian估计都能儿孙满堂了。“跟你们俩着不了这急!”她说完,坐进了车里,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梁诚叼着烟,随手又把车门打开了,俯下身子冲着孙自瑶笑,举着手伸到她面前,“够能下狠手的,还红着呢。揉揉!”
瑶瑶瞪了一眼那个红印子,“少来这套,压根儿没使多大劲儿。”
“挺漂亮一姑娘,这么粗暴!”
她严肃的面容没能维持多久,踢了他一脚,“一边儿呆着去。”
这大约就算是哄得阴转多云了。梁诚对哪个姑娘似乎都能游刃有余,可唯独就是走过来的这个,他没辙。他跟孙自瑶说:“待会儿当着庄严别再说了啊。”
孙自瑶的新家也在南城,一幢静谧的灰色建筑,墙壁上满是爬山虎。
一路上,她跟庄严探讨了一个与植物有关的话题——野花摘了是容易败吗?
庄严说,是花摘了都容易败。野花一般都是随手就摘了,还等不到败呢就扔了。其实,就算你不摘,它开不了两天也就败了。
瑶瑶说,那家花不是一样么,开不了几天也得败呀。
庄严说,不一样,败了也有人浇水,有人上肥,总盼着明年还能开,就算是彻底开不了花了那也是当树养着。
瑶瑶凑到前座的梁诚耳边,小声说,小光,反正怎么着都是败,想想怎么摘吧。
孙自瑶搬着最后一个纸箱子进了屋,用腿把房门合上,“今天不留你们俩了,我这就开始收拾了。”
趁着庄严去卫生间洗手,瑶瑶挡在梁诚面前,挑衅地看着他,“嗳,想好没有啊?我帮你?”
“别裹乱啊,什么事儿都有你!我就多余帮你搬这趟家。”
瑶瑶恼羞成怒,诅咒道:“你就当你那蒙面高手去吧,我看你能忍多久,憋死你!赶紧走,赶紧走,好好把人送回去。”
梁诚就是那一类信徒,一丝不苟地遵循着自己的原则行事。对尹家,他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即使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也要选择那条貌似正确路,单纯到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惰性;一定有不想沿着那条路往下走的时候;一定,偶尔也盼着歇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
梁诚送庄严回家,车上安静得让两个人都觉得尴尬。庄严想到了装睡,刚要闭起眼,梁诚就开始了一个特别无聊的话题:“今天还挺暖和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就降温了。”
“哦。”往下接,真挺难的。庄严拿了块巧克力出来吃。
快要到家的时候她突然说:“主任,下下个礼拜五……”11月11号,他生日,三十四岁了。办公室的同事们周五的时候在凑份子,准备送他礼物。因为庄严是学生工,大家不肯让她出钱。
“有考试?”梁诚打断了她。
“您生日。”
“嗯。约我?那天我不在HH。”
庄严把心一横,步步紧逼,“那晚上回N城吗?”
“那几天挺忙的,估计不回来。”
“哦。”她含混地说了一声:“忙着当花匠?”
梁诚看了她一眼,隔了好半天才说:“新设备的滤网在K城工厂出,我下下礼拜得过去,估计十四五号才能再回来。”
车停在路边,庄严说完谢谢,说完再见,推开了车门却突然停下,扭过头看他,“主任,您想好了跟我说一声,什么花都无所谓。”她说完,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诚盯着反光镜里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总有一天,他跟她得桥归桥路归路,那就两不相欠各过各的吧。有些事儿,不能试,试过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心结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十五)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