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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时,黑色唐装的服务生端上漆黑的木盘,盘子里一个白瓷的壶,褚颖川倒满一杯,递到三月眼前,说:“这可不是酒,你尝尝?”
华舒欢忍不住瞪向褚颖川,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唇角的笑意,仿佛是她身上带着点玫瑰味道香水余韵,甜美温暖,似乎在斥责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可三月却想起周周,因为华舒欢的香水是兰蔻的璀璨,大红的瓶子,连整幅广告都是红色。三月也知道璀璨的味道与五号异曲同工,初调都过于的浓烈。
三月低头咬着牙,接过杯子。杯里的顔色是一种近似黑色紫,仿佛鸦羽。她忍不住想起《人性污点》那部电影,其实妮可的演技终归流于表面,霍普金森又仿佛被美人迷惑,懒洋洋的半提起兴致的表演。可终究是好片子,记得最深的,是妮可讲述乌鸦那段,人类饲养的乌鸦飞出去,遭到同类的攻击,受伤回到笼子里,惊慌嘶叫。
妮可问:“就因为他是人工饲养的?他一辈子都和人呆在一起,乌鸦不像乌鸦……”
“不是乌鸦的乌鸦”,在人类是乌鸦,在同类不是乌鸦。
三月抿了一口,杯里的真不似酒,甜腻如果汁,仿佛冰镇过,一点一点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冷得怕人。
“喝什么呢?”
有些恍惚时,一只手接过她的杯子,三月抬头,原来是卫燎已经回来坐在身边。她刚喝了酒,脸上更是渐白,衬着卫燎今天穿的黑色T恤,更加惨淡。
三月想,真巧,他和褚颖川今天都穿的黑色,此处又晒不着阳光,乌鸦一样。
卫燎就着三月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笑说:“莆田的荔枝酒,难为能找的到,名贵是名贵,但我还是喜欢葡萄酒多些。最起码味道明确,不这么隐隐晦晦的。”
乐天已经大大咧咧的地连喝几杯,咂了咂嘴,说:“这就是果汁嘛!”
几乎是上赶找着被别人笑,牛嚼牡丹。
荔枝酒后劲极足,乐天自己就喝了一壶,晕晕乎乎的拿起电话出去,不知是给谁打。
乐天起身时,三月正转身去接服务生上来的茶水,那是卫燎特地为她叫的。偏巧扫到乐天手机上拨出去的号码,他的摩托设定的是橙黄的页面,黑色的字体实在太显眼。
是打给苏西。
三月呆了好一会儿,下意识的起身出来,去找乐天。但回所里曲径犹如迷宫,绕来绕去,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走着走着,就似乎来到迷宫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坛,几条路径通出去。
她努力绕着花坛走,目光放在远处,希望能找到出路。于是,注意到时已经和褚颖川近在咫尺。
他没看见她,坐在花坛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人就伏在双手里,一动也不动。身后是植物阴阴的绿色,落在他乌黑的身上,好像幻影的轻烟。
三月几乎就要转身,落荒地逃,偏偏他开口:“三月,别走。”
她被钉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他说:“我给她打电话,我打了,我说,妈妈我是颖川。”
有什么倏然袭来,如海涛如巨浪,她拿起电话,说,妈妈,爸爸死了。
“二十五年我们没有通过电话,她的反应是立即挂上电话。”
仿佛在言情小里才出现的低速情节,梦幻一样袭来,电话里的女人说,你还有脸打电话,一样恶心的东西,怎么不和他一起死了得了!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耳朵大喊:“住口!住口!褚颖川!”
“停止你那该死的,想要找痛苦同伴那套!”
“停止你那该死的自哀自怜!”
“停止你那该死的……” 她一步一步后退,踉跄着,气力不济:“我不是你的同伴!”
“你脸上的表情,是想一枪毙了这个他妈的‘什么都有的,却抱怨自己痛苦的王八蛋’!” 褚颖川站起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身后花坛里千株万株的绿色,仿佛巨大羽翼,倾铺在他漆黑的身上。
那是什么植物?没有花,只有绿色,千丝万缕的绿,极致反而发着肆意的黑。
他抓住她,带着荔枝甜腻的喘息,咬噬着落下来。
她想要尖叫,可舌却立刻贪婪绵软的缠绕过来……
索求着她不能停止的颤抖,毫不温柔的吻,只想破坏……
终于分开时,他唇上若有若无的低笑:“我想是我错了,我似乎不应该放走你。”
生日快乐
三月转身跑开,终于碰到一个清洁工人,问到了回去的路。回到仿古酒肆时,乐天和褚颖川已经回到座位,和卫燎若无其事的说笑。穿着黑色唐装的服务生正给各人倒上新酒,这回又是另一种名目,酒杯底事先放好一片翠绿的叶子,热酒如泉淌下时,仿佛莲叶遇到秋尽,枯萎的翻卷起来。
三月不能喝,只是拿在手里捂着冰冷的手。
褚颖川拉着华舒欢的手,对卫燎说:“下个礼拜一起去打高尔夫吧?”
不想卫燎说:“下个礼拜我们有些事,恐怕不行。”
酒渗出的热气顺着杯壁逐渐透到手指,温暖的有些雨季阳光的感觉,三月倦怠起来,懒洋洋地带着些许惊奇的看向卫燎,她并不记得下个礼拜有什么安排。
卫燎察觉她疲倦,推拒了晚上的消遣。乐天喝多了,所以褚颍川开车,倒是华舒欢要回酒店换衣服,搭了另一辆车先走。
傍晚时的车流总是最密集,车开几步就要停下,走走停停的像是乐天拿起手机,犹豫地想打,但又一直按不下拨出键的神色。褚颖川笑了笑,问:“这是想要打给谁?”
乐天沉默很长时间,久到褚颍川以为他不会说时,才低声开口:“我给苏西打……”
这实在是出乎褚颍川意料之外,但再大的惊异也不过维持片刻,他便说:“不过是个女人,早你跟卫燎说一声不就得了。”
乐天转过头看向窗外,已经恢复嬉笑的神色,说:“那你为什么不说?”
这回,褚颍川真倒是愣住,半晌无法开口。
车外,林立高楼的间隙里可以看见日低垂西山,闪烁着粉红的光芒,在乐天的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真的喜欢,不是吗?”
褚颍川不禁想起三月在花坛前,被绿荫染上,他口中‘想一枪毙了这个他妈的什么都有,却抱怨自己痛苦的王八蛋’的表情。
但真的是,‘想一枪毙了这个他妈的什么都有,却抱怨自己痛苦的王八蛋’的表情吗?
回到家里,卫燎接了一个电话,便抱歉的对三月说:“是周周,喝多了正在闹事。”
电视里正放着胖胖肥肥的婴儿节目,三月看的津津有味,就挥挥手不甚在意的说:“快去快回,不准过夜。”
可等卫燎走后,节目就变成奇怪的测试,母亲亲吻拥抱婴儿时婴儿快乐大笑,母亲不理婴儿,他起先哭闹,伸出双手去祈求,在还是得不到回应后,沉默,但脸上没有笑容,那样沉默冰冷几乎难以置信是出现在婴儿的脸上。直到母亲重新抱起他。三月想,真残忍。
被抛弃的痛苦,无关孩子周围的物质环境,即便有金山银山环绕在孩子的周围,被抛弃就是被抛弃。人们喜欢去比较,谁比较惨,谁比较痛,谁比较可怜。但其实,痛苦就是痛苦,无从比较。
关掉电视,三月起身去淋浴。完毕后,站在镜子前。浴室里的灯是小灯泡环绕簇拥而成,仿佛镶嵌的细碎珍珠,幽幽的光芒。
三月忍不住眯起双眼。
花帜里的杜晚晴不敢直视自己,因为觉得污秽。而她……镜子里,女人时值二十七岁,乌黑的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不论是容貌、体态,都应是正如绚丽盛开的鲜花一样。
可是,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凝视着自己。那么熟悉的表情,名字叫做痛苦。
一周后,卫燎确确实实给了三月一个惊喜,他把过八十一岁大寿的外婆接来,连带着许多亲戚,包括三月的母亲。
贺寿地点是车沿着草木葱郁的弯弯曲曲的滨海路,往上地段的别墅,并且没有宴请其他人,只是和三月的家里人吃上一顿饭而已。
欧式风格的庭院,站在朝南的阳台上,正面可以遥望大海。三月拿出望远镜给外婆,让她在二楼观赏滨海里游泳的景象,而卫燎若有若无避开三月母亲的借故亲热。
母亲脸色渐渐不大好看,其实她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看,早些年还白皙红润的面色,现在倒像是快要燃尽的白蜡,焦黄枯腻。外婆的气色倒是很好,坐在沙发上,拉着三月,一面听三月的表嫂,她的孙媳妇聊重孙子的趣事。
沙发上原本整齐的抱枕,已经凌乱,母亲抱着靠枕躺在另一侧,别墅吹着空调,十分凉爽,茶几上摆着小小的碟子,磨的细腻的紫沙,装着剥好的瓜子瓤,这是外婆自小最喜欢的零食。
表嫂说男孩子到了七八岁,真是烦死人,脸上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三月有些恍惚,小孩子真是幸福。
母亲此时起身转了转,突然就倒在了沙发后面极为狭窄的空隙里。表嫂吓了一大跳,扫了一眼三月,抓着沙发靠背惊叫:“姑姑你干什么?”
她躺在空隙里,闭着眼不看任何人,语气颇为自得意满地说:“太热了,这里凉快,你们别管我。”
表嫂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种奇妙的神情,低声温和说:“姑姑,快吃饭了,你快起来吧。”
母亲仍旧躺着,用快乐声音开口:“真的挺凉快的。”
屋里早就肃静无声,三月却听到尖锐的吱吱声,仿佛是吉他的弦紧到尽头,还要紧,直剜进心里。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低声说:“娘,你起来。”
近年来装修风格已经力求简练,这栋别墅更是如此,墙壁连油漆都没有,只是一层的白,母亲一动不动,执着地蜷缩着肩躺在沙发与墙的缝隙里,那白粘在她的黑色衣服上,梅菜干一样灰灰点点衬着枯黄的脸,仿佛躺在棺材里,死一样的神情。
“怎么不下去?三月,奶奶,已经要开席了!” 偏偏此刻表哥上来叫她们吃饭,凑过来一看,也带上奇异的笑:“姑姑你在做什么?”
母亲依旧没有张开眼,眼角更加的耷拉,也跟着笑:“我太热了,这里凉快,你们别管我。”
表哥下意识的扫过三月,又是那种眼神,嘿嘿笑着说:“屋里是挺热的,还别说,姑姑真会找地方,那里是凉快,咱就在这好好躺着。”
厌恶、惶恐、羞辱,像蛆一样恶心的爬遍三月的全身,她站不稳,手指紧紧的抓住沙发靠背,沙哑着声音说:“娘,你不祝福我,不为我高兴,不要紧,请别给我难堪,请别让我难堪……”
说到最后,喉咙像被撕裂开的剧痛,求求你,求求你便说的无声无息。
母亲只是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察觉。只有眼角动了动,但拖曳得更加的下垂,阴影里几乎拖到高耸的颧骨上。三月想,以前不是这样,最起码外表一点也让人看不出什么,维持着白皙,丰润,极为正常的模样。
除去在厨房里告诉师傅怎样做菜的卫燎,姨夫姨妈们也上楼来,奇异的视线交织成海水,不知不觉中,三月陷入了梦一般的恍惚中。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她突地想起来,是自己离开家上大学后,开始变得连外表都不正常。
因为,没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
可是,她始终没有全疯,她大多数时还是正常的为人处世,单位同事家长里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