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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两步远,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像从前一样跟上来,这才继续大步往前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摸了摸唇瓣,用舌小心地舔了舔,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烤红薯的味道,是了,她刚刚才吃过状元桥的烤红薯……
不知怎么的,从方才开始便心如鹿撞,比在碧波阁里瞧见那香艳的一幕更加让他难以忘却,脑中时时浮现出女孩那双黑亮无辜的大眼睛,还有,烤红薯的味道。
十六岁,当墨觉沉迷花魁开了苞没了初夜时,当黎戍恋上小倌终于弄清自己喜欢的是男色时,他司徒赫的初吻稀里糊涂地被夺走,让他从此对状元桥的烤红薯有了深深的迷恋,连婧小白都不知道原因。
时光晃晃悠悠地过,从春天到夏天,法华寺内的菩提树变得枝繁叶茂。那年夏天天气热,蝉在树梢上叫个不停,屋子里就算放了冰块还是直冒热气,午休时间,她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他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只要他的手一停,她眉头就立刻一皱。
他侧对着她卧着,一边扇扇子,一边仔细瞧着她的睡容,开始满心惆怅,等她长大了,必定是个绝色美人,又生得如此可爱活泼,倘若他一直这样混下去,不知道她长大了会被谁牵走。
女孩的皮肤白皙,双眸紧闭,睫毛纤长,脸颊肉呼呼的,还有那半开半合的唇……他越看越移不开眼睛,不由自主地探过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般柔软,他舍不得松开,鼻端仿佛又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
他轻笑着又往上吻了吻她的脸颊、眼睛,握着扇子的右手撑着床侧不敢压着她,动作轻之又轻,没想到,她却突然皱着眉抬手打了过来,他没躲过,脸颊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瞅她,想着怎么解释,却见女孩根本没醒,她只是热,怪他的扇子停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又小心地躺了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她扇扇子,本以为偷吻没人发现,却被窗外的父亲看了个正着。
晚饭时,婧小白回宫去了,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开口道:“你喜欢婧儿?”
虽然是问,父亲的语气却那么肯定,他当下就被饭菜噎住,呛得咳个不停。
父亲没等他答复,继续道:“婧儿再怎么顽劣也是大兴国的嫡公主,她的婚姻关乎整个大兴国的颜面。如果皇后娘娘要为她择选良配,那个人可能是西秦大帝,也可能是晋阳王世子,或者是本朝的状元郎,要么是少年英雄,要么文韬武略,最不济也文采斐然,却绝不可能是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头子。”
他的饭梗在喉头,忘了咳嗽,卡得难上难下。
------题外话------
【每日小剧场】
心肝赫:她的初吻是我的。
韩晔:她的初恋是我的。
墨问:→_→你们这么一类推,不是引人遐想么?是想暗示她的什么是我的?哦,你们得到的都是浮云。
心肝赫&韩晔: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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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3】两小无猜
父亲没等他答复,继续道:“婧儿再怎么顽劣也是大兴国的嫡公主,她的婚姻关乎整个大兴国的颜面。如果皇后娘娘要为她择选良配,那个人可能是西秦大帝,也可能是晋阳世子,或者是本朝的状元郎,他们要么是少年英雄,要么文韬武略,最不济也文采斐然,却绝不可能是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头子。”
他的饭梗在喉头,忘了咳嗽,卡得难上难下。
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常年征战,从来对他的纨绔不闻不问,这一次也不例外,父亲没有对他的人生做任何干涉,他让他自己选择。
文韬武略……父亲的意思是,要么从军,要么从文。司徒家一门都是将军,父亲心里自然希望子承父业,可母亲病逝的那一天,他便在心底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会继承父亲的事业,绝对不会让他的妻子像母亲那样凄惶无望地死去,让他幼小的儿子守着空荡荡的灵堂,他的人却远在西北边疆保家卫国……
家都没了,守卫的是谁的国?
父亲点到为止,再没说话,他也不吭声,扒了两口饭就回了房间。
那天过后,他表面不在意,私下里却努力翻过几本经书,想看看文采斐然是什么模样,书中枯燥无味的文字道理,他看着实在头疼,可头疼也要去看,文韬武略,他只能走这一步。
从夏天一晃到了冬天,那日,他带着婧小白去吃烤红薯,两个人趴在状元桥的石栏上,北风呼呼地吹过他们的脸颊,他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偏头看身边的女孩——
她穿着大红色的斗篷,两只手捧着红薯,掌心弄得黑乎乎的。婧小白不喜欢吃甜食,却对这红薯十分偏爱,尤其是冬天,撕开外面烤焦的一层皮,里面的红薯心嫩黄且冒着腾腾的热气,和她口中呼出的白气一起飘走。
她忽然抬头问他:“赫,你怎么不高兴呢?”
他满不在乎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婧小白咬了一口红薯,烫得张开了嘴,半晌才吞下去,黑亮的眸子望过来,漫不经心地答:“最近你不喜欢笑了。”
他听罢却愣了,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想着父亲的那些话和该死的弄不明白的四书五经,他倒真没注意自己的表情如何。
他一时不知怎么接口,遂弯下腰,伸手欲将婧小白唇边的黑灰抹去,却不想他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越抹越多,干脆一狠心,将她的半张脸都抹黑了,他畅快地龇牙:“现在这样更漂亮了!没人敢要婧小白了!”
婧小白从来不拘小节,被抹了黑也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轻易哭鼻子,她顶着黑乎乎的半张脸,继续咬着红薯,被烫得直吸气,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无聊。”
他仍旧龇着牙,笑容却淡得快要看不见。司徒家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他看不懂经文就是看不懂,不会因为家世背景而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他心性又太高傲,所以,他说不出心里的那句话——
婧小白,文不成武不就,就算陪你再长再久也娶不到你,我该怎么办呢?
忽然,街头走过一列着黑色铠甲的士兵,他们迈着整齐一致的步子,目不斜视地穿街而过。保家卫国的将士,自有一股别样的风采,沿途百姓们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
他低头看身边的女孩,她侧着脸,眼睛追着那些士兵,一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他将手中的红薯放下,开口问道:“婧小白,你喜欢刚刚那些将士么?”
婧小白眨巴一下眼睛,可口中塞了太多红薯说不了话,她便只好点头,咽下去之后才答道:“很威武。不过,要是赫穿上那身衣服肯定更威武,和舅舅一样。”
心里挣扎了许久的念头在这一刻找到了稳固的引子,他收了笑,重新将红薯举到唇边,很大力地狠咬了一口,转头笑嘻嘻道:“婧小白,来,咱们比谁先啃完手里的红薯!要是我输了,就背你回家,要是我赢了,你自己走回家。”
婧小白拼了命地啃红薯,被咽得直翻白眼,最后都吐出来了,他拍着她的背让她吐光,再蹲下来让她爬到背上,没好气地边往回走边扭头骂道:“这么想赢啊?路都不想走,以后长大了谁敢娶你这个懒姑娘!”
她两条细细的胳膊圈着他的脖子,两条腿还在晃,得意洋洋道:“赫,你别担心,母后说有很多人等着娶我呢,等我长大了,她拿画像给我挑。我都想好了,谁长得最好看,我就嫁给谁!”
他心里一凉,忧心忡忡的那件事现在变成了现实,皇后姑姑真想嫁了婧小白,他转头狠狠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斥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人!小心被他们骗了,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婧小白捂着被敲痛的额头,哼道:“要是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人,那赫就是最坏的坏蛋!你长得太好看了!”
“……”他搬起石头砸中了自己的脚,心里却一下子变得美滋滋的,傻笑着问:“我是最好看的?”
“嗯。”婧小白点点头。
“我也觉得我是最好看的。”他突然喜形于色,背着她在热闹的街市上狂奔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呼,婧小白在他背上吓得两臂收紧,差点没把他勒死。
“赫,为什么喜欢吃烤红薯啊?”婧小白问。
“因为好吃。”他答。
“为什么喜欢吃状元桥的烤红薯呢?”婧小白又问。
“因为……吃的时候觉得幸福,什么不开心都忘了,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反正,婧小白你不懂……”
“你告诉我是什么感觉,我就懂了啊。”她理所当然地答道。
“……”他又哑口无言,半晌嘀咕道:“婧小白,别忘了我最好看啊。”
婧小白在他背上“嗯”了一声道:“赫,天天都去吃烤红薯,然后天天都开心吧。”
他愣了愣,随后笑应:“好。”
“天天都背我回去吧。”
他笑:“好。”
“那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到了叫我。”她说完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冬日的夕阳慢慢落下,街头行人匆匆晚归,两个人影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偶尔,他回头看一眼,女孩闭着眼睛睡得安详,半张小脸上还沾着黑乎乎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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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4】躺一块儿
冬日的夕阳慢慢落下,街头行人匆匆晚归,两个人影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偶尔,他回头看一眼,女孩闭着眼睛睡得安详,半张小脸上还沾着黑乎乎的灰。
他微微弯起唇角,却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作为将军的儿子,他继承了司徒家尚武的好底子,否则也不可能坐上盛京第一纨绔的位置,现在,终是要走上那条他不愿走的路,背弃少时在母亲灵堂前立下的誓言——
婧小白,也许,不能天天背着你了,也许……我会死在沙场上吧?可大兴国的公主啊,你的良配必然不能一无所有,他必须得配得起你。
此后,他与她见面的机会更少,因为他去了军营应征入伍,经过层层的训练和较量才从普通的走卒成为一名骑兵。第二年春天,法华寺内的菩提树刚刚抽芽,他狠心地抛下了心爱的姑娘,随军往西北边塞而去。
四年不曾闻过熟悉的烤红薯的香气,四年不曾背着她穿过长街小巷,四年后,他带着赫赫战功和累累伤痕归来,她的臂弯里却挽着另一个男人——
韩晔。
……
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他醒转过来,看着女孩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四年前,父亲说,文韬武略,除非得其一才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他不喜欢读书,做不了状元,只能做这出生入死的武将,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他仍娶不到婧小白?
这些年将性命绑在刀尖上,让风沙肆虐过他年轻的面容,变得皮糙肉厚,却换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