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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摇头:「这有甚么重要??想问我一句话,我也答了。这就很好。」停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不霎眼地瞧着她,目光深得像要照出她遗忘的种种,柔声道:「我好开心,?终于瞧得见我了,便只有今朝也值得。好像我流浪了这么久,都不枉了。」
这次她再不能当作没看明白他的神情:世间没有人会这样瞧一个寻常朋友的,也没有兄弟会这样瞧姊妹的,这是一分不差的刻骨钟情,早在她知道以前,这少年已经待她非常非常好了。只是,她怎么还是想不起。
她有些退缩,不是因为他眼中的情切,而是越来越浓重的哀伤。晨雾终于要散了,胸口却被惆怅所掩。「从那时到今天,已经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对我没甚么分别。」
她又觉得不问问清楚,往后再没机会:「为甚么我总觉得,我好像积欠了你甚么似地。」
「?半点也没欠我。」少年又干脆地摇了摇头,「我们最后分别的前一个晚夕,雪暴把天都遮没了。我俩在山洞里避雪,?告诉我,?经过我练功的大湖边就想起我,又说?记得我们初相见时的酬答,那些故事,那些歌儿。初相识时,?便跟我说甚么照人脏腑的古镜啦、召唤水怪的琵琶啦这些玩意儿。我最喜欢有人陪我讲故事,?是第一个跟我这样对答的人,也是唯一能跟我唱和的人。」
他有些陶醉,「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得罪了?那么多呀,?孤身在途上,竟能想起我,跟我一起做过的事,当时我就非常非常快乐。我在那一世里,从来没这么快乐过。那时我就说过,我甚么都够了。」
这是真的。她见他脸上洋溢着做作不来的满足温馨,是尽可凭以再去飘荡十世百世的满足。
………【番外:他生(三)(完)】………
作者前记:这篇很言情的番外有相当多剧透,若不喜者,请勿再读,作者多放几个空行,见谅见谅,感谢大家了。
作者稍后会发其他篇剧透较少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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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没被这话说服,礼教全不当回事地上下观察着他,从脸看到脚,又仔仔细细地看回来。少年微微皱眉,显是被她瞧得心慌意乱,眉梢眼角却满是欣喜。
这就是了,在她不知何时已然抛弃的记忆里,如若他俩曾经在哪段时光里相对,这张脸便是这样,既惶恐又开怀地在自己眼前绕,想要自己看多一眼,又被自己瞧得害臊。
明明这是暮春,明明他的面色写满幸福,他说到那场雪暴时,身周却似散出寒意。她打了个冷颤,又问:「我一定欠你很多,不然怎么老记着要问你过得好不好,心里好像过不去。后来我为甚么不在你身边?我去了哪里?」
少年抬起了头,望向她身后,那目光之远,教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后是无止尽的日升月落。听他幽幽地道:「后来?毕竟出海了。我知道?在海上的时候,想起我说过没看过东方与南方的大海,?拿?的眼睛替我看了,我又觉得很开心了」
我没出过海啊?我真想去海上游历,只是丈夫说,行船不比陆上游览,她一个女子,即使有丈夫相伴,也实不可行。
「只是?怎么抛下了他呢,我又看见他在后头不停地赶,他被?狠狠地戏弄了,?教他往西方我家那儿去寻你,自己却扮作男装,上了南方海港的商船。」
我更加没上过甚么商船,还扮男装呢,自己倒是在闺房里跟使婢嘻嘻哈哈扮过的,听到丈夫回家就赶紧换回来,怎能穿男装到海外去现世!南方也有好几个大海港,你说的是哪一个?
少年彷佛听见她心里疑惑,微笑道:「那时候的南方,也就只那么一个大港口我看见他在我荒废的家里兜来兜去,有时叫着?名字,有时骂自己没用。那里早没人住了,他一点也不怕庄里满满的冤魂,六伯九伯他们都趁着晚风在笑他蠢呢。」
自己何尝抛下过甚么人呢?少年说的若是如此爱护自己之人,她又怎会这样决绝?
「他还是那副傻脾气,认定了?绝对不诳他,就这样反来覆去地找。」少年无奈地看她一眼,「?可真忍心。我说话他又听不见,等他醒悟,?早去得不见踪影。他也不放弃,掉转头来日夜兼程,终于去到南方的大港他站在港口孤伶伶的那样子,我今日想起还是要替他难过。」
如果真是那样,我可太负心了。她想象港口一个人在那里望着茫茫大海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抛下那人。如果当真铭心若此,为何离居收场?一定有甚么自己忘记了的理由,或许那理由太伤心,伤心到要忘了才好。
少年伸指朝她面前点了点,「我知道?鬼灵精,我就喜欢?这点邪气。可是?甚么人都好整,他那样喜欢?、维护?,?怎么也去整他?」
我哪有甚么邪气。她失笑。
不必她说出口,少年听她心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那一世里?可厉害了,我一见到?便知道?跟我是一路人。只是?得体得多,漂亮得多,唉,?的心还是良善真挚的,不像我纵使?师父是我仇人,我还是管不住自己。」
少年的娓娓述说在阳光里蒸散,她慢慢定下心来,极是诚恳地说道:「跟我说,你到底是谁。」忽然起了捉弄之念,又狡黠地说:「我不弄清这事,恐怕一世都不快活。我知道的,你可不想见我不快活。」
如果她所见没错,少年的眼眶一听这话便潮湿了起来,朦胧间像是看到他双眼失去神采,流下大把大把的泪,定睛看去,他脸庞却无半点泪痕;他紧紧抿着的口唇没动,她却依稀听见他的抱怨:「?果然还是这脾气。那时?就爱这样要挟我,?知道一说这话我就没辄的。」
「可是我不能跟?说呀。?不会想要记得的,我曾让一个?极是关怀之人枉死,她过世的时候,?看我的那眼神,绝情得像是把我杀了还不解恨,像是要留我一条命折磨我。我一想起来便要发抖,从那时起我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再没寄望了如果我的命不是那么坏,我会爱很多很多人,可是我不能,于是我只爱?一个。」
她怔怔听着,少年低声又道:「我以为我能爱?,自那事以后我知道这点希望也没有了。」
她再说不出话来了,少年忽然又给她一个温和的微笑,略略低着头,说:「有件事我好生抱歉。」
甚么?
「我吻了?两次,都是在?没防备的时候。我真不想唐突?的,可是,可是,若不那样,?怎么也不会让我接近。我对?从不敢有别的念头,就吻?那两次,我都欢喜得快要晕过去了,觉得自己占尽了天下的福份。」他扬了扬手腕,「初见时我中了毒,?给我搭脉,一碰我手,我就打颤。我有过好几个女人,从没想过有人能叫我这样。」
言谈至此,已是过份露骨,她难以应对,只能挑自己能面对的去答:「我我可不懂医理。」
少年微笑道:「?曾经懂得一点儿,也不算多。那是因为?师父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别说他了。」
跟我说么,我师父是你仇人,你俩之间,后来可有了结?
他无边宠溺地瞧着她,她想她听见他在说:「?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么?」此事一揭,她无端感到恐惧,情不自禁向他站近了一些。
「他始终待我极好,要为我做任何事去弥补他当年的大错,我仍无法饶他。说来有趣,我那时身染剧毒,已打算与他同归于尽,极之害怕会比他先死,报不了仇。我跟他就这样大兜圈子,在离这城外不远的山里。直至听见他跟我说了我阿爹的遗言,那是我牵记了很久的疑问,这才觉得人世再无牵挂,谁先死也无所谓了,顷刻之间我便轻松下来,甘心赴死。我不能原谅?师父,却得多谢他让我解脱。」
少年说着转开了脸,「别说了。?与我只得这片刻相聚,都不愿让我静静对着?么。」
――还有甚么不明白的?眼前一缕幽魂漫游了不知多久在找寻自己,在他生前,自己没好好对待,他的心意却一直执着到无人记起旧事的如今。
――也难怪,在那山里,自己那样难过,难过得路也走不动,要改变行程,下山来休养。丈夫以为自己生病了,却原来是因为旧地重临,本该留在遥远往昔的愁怨回头来堵在心间。
「他?丈夫就要回来啦。我不能见他,我万分对他不起,我对他做的事,便让他杀我十次也是应当。他却肯听我的托付,好好地照看?。」他又是一笑,「都是?捣乱,我让他照顾?,?却自己溜到了海外,累得他天南地北空找一场。」
原来都是往日相识。她很感激他,让她知道夫妻俩此世相守是前缘早定。
「我给?唱一首我初见?时唱过的歌好么?过了今天,不知道?何时能再看得见、听得见我。」
甚么歌呢?
「我当日一时感触,便对?唱了,还怕?觉得我太轻薄,唱这么不正经的歌。结果?虽然羞涩,却说?很欢喜。我就更加确定,在规矩的举止底下,?的心还是挺任性自由的。」
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的嗓音很动听,余韵很悠远。她闭上眼,的确是听过这歌声的,熟悉得心中和暖熨贴,像是迎面有一阵越过岁月吹来的微风。
歌声将尽之际,这微风拂上她的脸,然后是唇,彷佛真有那么一吻,吻得迟迟疑疑却缠绵万端,彷佛吻她的人已踟蹰了一千年,还不敢相信这当真会发生,又知道这一吻已是不会再有的运气。
她不由自主伸手,徒劳地去捉那微风,在他吟哦的尾韵里,她全无顾忌地说:「我刚才一见到你,就有些伤心。你笑起来样子好熟悉,彷佛我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常常这样一起大笑可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歌声彻底停了。她不必睁眼也知道少年向后退去。
「我不希望见到?伤心。我以为我们再碰到面,会不一样的,没想过了这么久,?见到我还是要不开心,那我走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
那落寞退缩的神色一闪即逝,他转身便去。她是看过这神色多次的。从前,在不知多久以前,她没能说服他不要这样,这回也依然功败垂成。
但是这一次若失败了,便甚么也捉不住了。她心中一凛,急追上去。晨曦下那人没入了彷佛透着灿黄颜色的喧声里,该是显眼的靛青衣色,却转瞬杳然,就此与歌声一般了无形迹。
她心里悬着一件事,要问问他,自己在那一世里,究竟喜欢的是谁。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问了这么多,是不是就再也记不住他长相?或许他还在她身畔不远,只怎么也没法分辨?
她失了主意,在原地转来转去,他既再看不见,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方才她记着不能让他看了失望,始终没哭,现下总能尽兴了罢。
人在异地,她不想去理甚么仪态,靠着墙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忽又觉得,自己从前就这样哭过的,也是为了他,那时也不明白为甚么,只觉发泄不出的凄楚,谁知到了现在,还是没能把这教她迷惘的哀伤之情解开。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轻声说,?偷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