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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杉霞-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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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浊宜摇头道:「已经磨练得很好的人才,这世上是有很多的。嗯,我想想,十多年前,便曾有人给我献议一个人选,那人选倒是不差。只不过,当年我与那献议之人是死敌,对他所提这人选也未曾真正留心。这几年来,却是慢慢想通了。」这话直如哑谜,殷迟固是一头雾水,冯宿雪也只能听出话中的胁迫之意,隐约只知他在暗示有人将取替自己,却不明白其意所指。

    韩浊宜续道:「老夫这人向来是这样的,待我好的,我未必偿还;待我不好的,我也不一定要报复。曾起意刺杀我之人,或是想来查我底细的,过得几年,时移事易,但教好处在手,我也乐意跟他当好朋友,细想一番他的建言。咦?我老糊涂扯远了,我是要说,有些事最初看不出好处,慢慢地会发现少它不得。我起初不愿意做的事,现在是愿意做了。」

    冯宿雪被他的故弄玄虚一扰,神情颇显不悦,抿唇忍下了,道:「请先生直言。」韩浊宜道:「天留门是个武人门派,不是生成的铸炼场、丹药房。这两桩要紧事业座落于此,只是常居疑碰巧所为罢了,又不是非要画水剑术去权充护法。既然天留门打理得来,别门别派未必办不好。」咳嗽一声:「我就是这个意思,自己觉着挺有道理。若是冯门主不同意,往后也可以拿出个不同意的道理来,一同琢磨。」

    冯宿雪听他所言已再明白不过,竟是要另寻门派来接管天留门中的几处重地,然则天留门整座地底城岂非要拱手让人?门人又将何去何从?尤可畏者,是已然靠服食断霞散过rì的门人,xìng命定然不保,若任其坐以待毙,自己这门主定遭反叛,届时结局又是如何惨法?她纤指一握,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身来。

    殷迟见她站起,堪堪便要返身后跃,去推暗门,却见韩浊宜伸手虚按,说道:「冯门主且慢动气,我是说往后再议哪!眼下咱们更有急务,还是并肩处理的好」冯宿雪一时僵在当地。

    韩浊宜侧头望向殷迟,微微冷笑,道:「我不知你怎生骗过冯门主,唉,我实不愿相信冯门主有何勾当瞒着我。。。我也不知你名字,只是,趁着我与冯门主都在此,那黑杉令的所在,你要不要爽快点说将出来?」

    殷迟心头大震,一个打旋,身子已如箭般shè向卧室暗门。同时左手在袋中一探,也不看准头,两枚钢镖朝后甩出断后。听得韩浊宜轻轻一哼,又是叮的一响金属之声,也无法理会是否打中二人,只在山壁上猛力捶打,暗门刚刚裂出条缝,殷迟已侧身挤入门缝。惶急之中,双腿竟有些酸软,明知暗门机关绝非人力能催开,仍竭力在门缝中撑拒。

    陡觉颈后风动,香氛微闻,那正是自己熟悉已极的冯宿雪身上暖香。他短剑早已出鞘,朝后疾刺,一边奋力要挤出门去。冯宿雪对他剑路岂有不知,架开他手腕,转瞬间与他近身拆打了五六招。顶上呼的一声,有一物朝他颈中兜来,殷迟身在门缝,无法低头,竟被那物套住脖颈,扯了回来。

    冯宿雪这一扯全不留情,殷迟喉咙剧痛,气息闭塞,立刻借力回纵,向后撞入了冯宿雪怀中,短剑一起,戳她心口。他应变快极,冯宿雪对他武功再怎么了解,也防不到这一剑。剑尖刺破她衣襟,他手上感受分明,确已浅浅刺入了她胸膛,忽地一怔:「我竟能得手?」不知为何,这一剑便没再向前刺。

    冯宿雪「啊」的一声,胸口一缩,竟一掌重重掴在他脸上:「你做甚么!」转到他身后,手上力扯,殷迟没料到她会在近身交手中掌掴自己,又是一顿,颈中那细索已再度勒实。他短剑如影随形,要再去伤冯宿雪,已失了良机,再怎么搏打,冯宿雪勒严了他喉头,对他来剑已能从容抵挡。

    殷迟忽想:「我那rì在道上整治小谢他们,也是这样勒颈相逼。方才我若不犹疑,早能和她两败俱伤。」随即后腰给人重重踢了两脚:「小畜生跪下罢!」那人几无内力,认穴却准,两脚踢过,殷迟两腿无力,向前便倒,挥短剑割开了颈中细索,逼走冯宿雪,脊骨之侧又让人拍了一掌。这一掌竟是藏有甚么伤人之器,殷迟背心大痛,背脊随而发麻,摔倒于地。

    被他割断了的细索在空中飘了起来,落在眼前,几颗玛瑙翡翠坠了下去,却是冯宿雪腰带上的丝绦配饰。自己短剑剑尖带血,然则冯宿雪确实败了自己半招。

    抬头望去,韩浊宜按着左肩窝,向自己怒目而视。原来方才一镖虽没法对准他心口发出,到底是打中他身。韩浊宜冷笑道:「你多半在想,另一枚钢镖到哪里去了?多亏冯门主替我挡开了。你伸手到背上摸摸,我连着毒药一起拍进去了。原物奉送,另加优息。」

    殷迟惊怒交集,叫道:「老家伙打不过我,便趁机偷袭,不要脸!」回头又向冯宿雪喝骂:「你一门之主,两个打一个,也不是好东西!」惊恐愤激之下,甚么画水剑的传剑之德,甚么缠绵温存,哪里还有半分留在心头?心中忽地满是自责自恨:冯宿雪替韩浊宜格打暗器,将自己横拖倒曳地捉了回来,这二人沆瀣一气,自己竟还以为冯宿雪曾要他相护,那一剑没能刺到了底,实是天真愚蠢到了极处。适才若出全力反抗,尽管也要受伤,却有望逃入地道之中。

    冯宿雪不理会胸前血迹渗出,对他深深凝视。牙齿咬着丰润下唇,看不出是喜是忧。

    韩浊宜看了她一眼,一阵冷笑,向殷迟道:「我师弟江就还能训练得出西旌赤派,咱们在王衍的地头便没探子么?或许不如赤派了得,但要查一个敢近皇帝之身的刺客,也还办得到。你在嘉陵江上干那一票,老夫记忆犹新。我虽始终不知刺客是谁,却知他使的是短剑,是冯门主的人。」眼光向始终不语的冯宿雪扫了两扫,又道:「贴身护卫?冯门主好端端的一位闺秀,怎会要一个男子贴身陪同?自来暗卫都是幼年起便跟在主子身畔,我识得冯门主之时,她是五岁,那时你怕还没出生罢?」

    这话挑得清清楚楚,明着嘲弄殷迟,实为指责冯宿雪居心不良,竟敢谎称殷迟是其护卫,要他在室*聆机密。殷迟知他用意,也料到冯宿雪今rì麻烦不小,但当此关头,更无心思去想,何况冯宿雪若为韩浊宜所杀,给自己陪葬,更是称心。大声说道:「多谢你解开我心中疑惑。跟你说罢,你便是在我身上钉一百枚钢镖,刺一百剂毒药,你要问的事,终归是问不到。」



………【第二十五章 炸炉(三)】………

    ()    冯宿雪终于开口:「你逞强硬挺,有何好处?西旌既是你仇人,黑杉令对你又有甚么要紧,这般守口如瓶?」

    殷迟心中一寒:「她为了引开韩浊宜心思,免致罪责,这就要来帮着逼供于我了。」冯宿雪又道:「我们要的是黑杉令,你无宁门是存是亡,我毫不在意。你不知令牌渊源,不知道令牌原是我天留门所有。你家门十多年来代为保管,天留门多谢亦自不及,岂能为难?」康浩陵与常居疑相遇之事实是极大的机缘凑巧,韩浊宜一无所知。黑杉令的来历秘密,常居疑是在地底对着司倚真揭开,康浩陵只隐约猜到了令牌与天留门有关。但韩冯二人也不会想得到,康浩陵所知尽管不多,却已尽数对殷迟吐露。

    殷迟冷笑不答,料想韩冯二人当不至于立时杀了自己,眼光在卧室中转了几转,要寻个脱身之法。岂知韩浊宜听了冯宿雪之言,忽然哈哈大笑:「他不知令牌渊源?只怕未必!」

    冯宿雪愕然道:「怎么?」韩浊宜道:「这少年的出身,你我都心知肚明。」指了指自己受伤之处,「这弯月钢镖的旧主人,当年我也曾会过一面。那人不仅知晓令牌渊源,于令牌所藏秘密,也是了若指掌。我与那人会面,倒是他先找上门来,可不是我去招惹。。。」

    殷迟越听越不对,心头惊骇:「他说甚么?」韩浊宜瞧出他心思,yīn刻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sè,接着道:「适才我见你路道不对,对你一起疑,心思便灵敏了起来,觉着你越瞧越是面熟。我既想得到你是冯门主手下的神秘门客,那便想起了你身世,再想想那人长相,这还不明白么?那钢镖是令尊之物,还在你身上,甚是公平。」

    事态急转直下,殷迟不知自己出生之前,韩浊宜与父亲有何往来,刹时间只感无比惶惑,好像生平所知一切尽被推翻。然而阿娘亲口道出,黑杉令已在墓地殉葬,她全不知丈夫为何非要抢夺令牌,此事又定是千真万确。内中更有多少秘辛,是他母子无从得知的?

    乱如飞絮的心念之中,突然升起一个回忆:那夜在无宁门墓地,自己问阿娘,为甚么当年钱六臂撇下阿爹,独自西行,使阿爹落单,终为江?所乘?

    当时阿娘怎样述说阿爹的主意,一字一字在心头涌起:「。。。离了北霆门以后,他对钱六臂说,他遇上了一个死结好生为难。。。他又说,在见江?之前,得前往拜会另一个人,求解一件他自幼疑惑的谜案,只是成败难料。。。也没叫钱六臂帮忙,说是独身上路,无须照料轻功不如他的旁人,成事更快」

    ――阿爹去见了甚么人?是否解开了谜案?那谜案又是何事!自己一心只往江?身上去想,间或怀疑阿爹拜会的是冷云痴一系的人马,从未思及其他可能。

    他越想越惊,却知韩浊宜正在欣赏自己的困窘之状。他对韩浊宜恨意未消,心中越是惊疑,胸口一股不平之气越盛,越是不愿随韩浊宜的说辞而起舞。抬起了脸,冷冷相视,似笑非笑的面上杀气不减,心中狂怒:「是,我又愚昧、又不幸,便是对自己亲爹的作为一无所知。你要戏弄我,那便戏弄个够罢。」

    韩浊宜突然又笑了,指着他脸道:「你父子不仅长得像,连这神气也像。只是青派殷衡行事要比你麻利得多。。。」殷迟怒道:「你婆妈甚么!」韩浊宜道:「喏,你方才一剑明明已经伤到了冯门主,怎地停手不刺?令尊当年为达任务,据说是伤兵也能杀,更曾当着一名老翁之面,将他任职朝廷的独子一镖打死。你却会手软?难道你年纪这样轻,也懂怜香惜玉?」

    殷迟听得「怜香惜玉」四字,忽觉说不出的羞耻,自己确是临时罢手,这才落败,还受了冯宿雪耳光之辱。眼看逃走无望,韩浊宜又不知在自己背上种了甚么毒药,他是全豁出去了,被这羞耻之心一激,望着冯宿雪,高声啐道:「呸,她是甚么香甚么玉了?一窝子的豺狼虎豹。」为甚么要这样羞辱于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觉自己被眼前两名恶人当作玩物,自此要与冯宿雪深深划下界线。

    但唾骂之余,心底对自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此番落入敌手,全因自己无知,抑且无能!

    冯宿雪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我天留门是豺狼虎豹,你也不是甚么好货sè。」转过了身子正对韩浊宜,终于难掩怫然神sè,道:「韩先生。。。瞒得我好,那时听你说起旧事,我还道你与那青派领袖素昧平生。却原来早暗通款曲。」她说的是两人当rì在土窑之外的对答,二人始终不知殷迟曾在旁窃听。这「青派领袖」说的自然不是当前的风渺月,而是昔年的殷衡。

    韩浊宜道:「这是冯门主自己想岔,可不是我有意打诳。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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