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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你回去神界,我确实不会再攻打神界……”重楼愣了半晌,苦笑了一下,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你会成为与我势均力敌的神将,我不敢攻打神界,而是因为,有你的地方,我不会动,我不会舍得……碰到你一根头发。
“你……想好了?”重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想好了!我不想再转世历劫受这人情之苦。修仙成神,才是天道。”那人的声音坚定冷硬,没有一丝犹豫。
重楼的心由方才的炽热一下冷到像掉进了冰窖,痛,但更多的是被冻的麻木。死一般的麻木。你走了,这颗心,便也随着你走了,不再鲜活。不再生动。
我对自己许诺过,要满足你所有的愿望。只要你喜欢,你喜欢,就好……你要离开我,再成为神,我成全你。我不再拖累你,不再削弱你。就照你说的,我与你今后再无瓜葛,再无牵绊,两两相忘,从此便是天涯路人!
“重楼挥手之间,紫英脖颈上那闪着暗红光芒的火焰状魔印已然消失无踪。“我已消了你身上的魔印,你走吧,今后好自为之。”
“……”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走!”重楼低吼道,本来红的透明的眼睛中遍布了血色,像要把眼眶撑裂一般。
那个身影没有迟疑。大步迈进那闪着暗光的法阵之中,消失了身形。
“啪!”重楼床边的青石案已然应声而碎。那个方才在庆功宴上还笑傲天下,志得意满的魔尊颓然瘫倒,手上已然见了淋漓的鲜血。
那一掌,没用任何内劲、修为,那青石案,生生是被这一只肉掌击碎。
重楼,你只是一个魔,一个不懂感情的魔。干什么学人去谈什么感情呢?
一丝自嘲的苦笑爬上了重楼的嘴角。
魔,注定是没有感情的,永远。
第四卷:转之卷 五十七章 分离处相思刻骨
神界进攻魔界一役,魔尊重楼在最后一刻获得五灵之力,神威大振,驱众神将归神界,魔界完胜。
魔界欢欣鼓舞,但战后亦损失惨重,亟需回复元气。
盛传得胜那日,魔尊班师回朝,欣喜不自胜,虽在庆功筵上匆匆离去,一个时辰后却又着人送进许多上等烈酒,独酌整夜。以至第二日上朝之际不见踪影,让一干魔界重臣等了许久,最后不得不遣魔灵传讯询问,却并无任何消息回覆。
及至他们由梵天宫光明殿赶到梵阳宫元气殿,却听得内侍皆言魔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慑于重楼之威,一干魔臣魔将面面相觑,却真的无人敢于入内。
魔将玄霄为魔尊新宠心腹爱将,此次战胜神将伐折罗,夺得神剑奔晷,为魔界雪了涅乜之耻,立了大功。赶回之时又巧遇神界攻到,与魔尊并肩战斗,争取了许多时间,更是再立新功。魔尊更于庆功宴上大加褒奖,甚至连奔晷剑都赐给了他——重楼自是不吝惜物件,赏赐东西事小,难得的是这脸面。赫赫战功加上魔尊的宠爱,确立了玄霄在魔界的地位,让一干魔臣不敢在小觑于他。
但此刻,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刻,那些魔臣的眼光也纷纷投向了他。
在一干魔臣各怀心思的怂恿下,玄霄强行推开殿门进入。他不是不知那些魔臣魔将的心思,但他除了将重楼看作主上,更将这个助他成魔,让他在天地间有了立足之地,并重新给他机会找回尊严、在魔界站稳脚跟的魔尊看作知己与恩人。如今他在殿内无声无息,怎不担忧?若是重楼怪罪,他领罪便是,玄霄,有何可怕?
一炷香的工夫后,玄霄推门出来,在众人询问的眼神中,缓缓道:“殿下战胜神界之后不羁狂饮,是以宿醉未醒,无甚大碍。领魔尊令,自今日起魔界休养生息三日,三日后大朝,再议其余。”
一干魔臣魔将挑眉笑笑,了然于胸的样子:魔尊嗜酒早不是秘密,又加上那个送来灵珠的清秀男子——看魔尊昨日与他携手而立的样子,应是魔尊的新宠,只怕此时他二人正在殿内风流快活也说不定。在魔界,没有什么伦常道德可言,男子与男子,魔与凡人,都无所谓,只要那男人不是神,便什么都好说。
奖惩之事昨夜庆功宴上魔尊已有定论,大战之后魔界元气大伤,各位魔将灵力亦大有耗损,休养生息几日再论其余亦为正常。是以魔界众臣呼啦啦散去,没人注意到玄霄眉目之间升起的一股忧色。
他进入元气殿时,看到的是满地酒坛的碎片,还有倚在地板上碎片里的红发男子。
他初时也只道魔尊因大胜喜极而酗酒宿醉,及至扶起那个满身酒气的高大男人,却见他红眸内是无尽的苍凉和清醒。
“殿下,您这是?!”玄霄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魔尊,心内竟是一紧。
“无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背过身去的魔尊仍是不愿让属下见到他的颓态,“你传令下去,魔界修养三日,三日后大朝。”
“是。”玄霄答应着,却仍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了么?”
“……”片刻的静默后,重楼的声音里竟掩不住的带上了点点悲凉,“玄霄,你当日修仙成狂,若不是苍天弃你,你可还愿成魔?”
“吾……”玄霄愣了一下,没想到魔尊竟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不屑以谎言讨好主上,“吾以修仙为念,当日若非神界不仁,逼吾到无路可走,吾自不曾想过进入魔道。”
“成仙为神到底有何……?!”重楼竟突然带了怒意,但很快自觉而压抑下去,叹息了一声,“罢了……你找个可靠的人,在人间看顾下慕容紫英。若他日后有甚么事情,遇到甚么危险,你做师叔的帮他一下……相关的事情你看着办,不必来回我。今后他与我再无干系。”
顿了一下,他又道,“找个凡人,不要魔物。你既已成魔,也莫与他过往太过频繁。”
“……殿下这是?!”玄霄心中好似有所了悟,重楼这样子,必与紫英脱不得干系。
“不必问了。”重楼不耐的挥挥手,“你去吧。”
玄霄领命退下,临出殿门时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那苍凉孤独的影。
高高在上,有强大的力量至魔尊之境,竟也会如此为情所苦么?那么自己苦心修仙成魔,到底是为了什么?
情……呵,这怕是世上最难解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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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你……”紫英强抑住心内的激动,定定的看向对面那高大的红发男人。那身影熟悉又陌生。
“你放心……我,一直都在!”重楼的笑脸,显得不那么清晰真实,却很温暖。
“呵……”再也难耐心中情感的翻涌,紫英想揽那人在怀,伸出手去,摸到的却是一片虚空。
“重楼!重楼!”他急急呼唤。
对面那人豪放的大笑,红眸中却换了沉沉的悲凉,“紫英,为什么,你要背叛我,离开我?”
“你要成仙为神,本座成全你,本座是魔,今后绝不拖累你。”苍冷的笑声和犀利的眼神直直刺入紫英的心里,钻心剜骨的痛。
……
陡然睁开双眼,是无边无际黑暗中的茫然。
又梦到他了么,紫英苦笑了一下,动了动身体,身上的亵衣亵裤已被冷汗浸湿。
回到人界一年来,他不敢回去剑冢,不想到这有过重楼气息的地方。就夜宿于半建未成的琼华,只是这噩梦,却未曾片刻远离他。
这一年来,四位长老和天河、菱纱乃至勇气等人都尽心尽力的完成自己的工作,重建琼华派之事短短一年之间,已然上了正轨。琼华当初修真第一大门派的声誉虽一时挽回不来,好在街头坊间讽刺挖苦琼华的童谣、传闻,倒慢慢止了踪迹。
琼华长老和几位高级弟子对的琼华的贡献和努力是有口皆碑的,然而,这口碑和威信仍比不上那位年轻的新任掌门。
白日,他御剑到各地,苦心遴选有慧根的弟子收入琼华,或在只建了个大概的琼华派全心全力教授已收录的弟子及归还本门的原琼华弟子剑术仙法——好在教授弟子的剑舞坪只要灵气充沛便可,不需怎样建筑。
晚上,建造房屋楼宇的斧凿之声暂歇,得了安静,他便在琼华派已建好的弟子房(紫英吩咐掌门居所不必着急,先给长老、弟子建好寝房)殚精竭虑的细细回忆,反复斟酌考量整理、誊写琼华剑谱、仙法、铸剑之术以及道法等等之经卷——除夙瑶亲传之几卷掌门密辛,琼华所藏经卷原本均于天火之祸时损毁,若无人重录出来,只靠心授,只怕将来早晚也要失传。只是这工程过于浩大,一时间也做不完。
时不时的,他还要过问下琼华派房屋楼宇重建工程进度,或是下山寻些珍稀矿石,研究下铸剑之法,也顺便给弟子们铸造些神兵利器——一般采买之事自不需他插手,但铸剑石材,却决不可假手他人。
总之,这位新任的年轻掌门事必躬亲,勤勤恳恳,有目共睹的事无巨细,精益求精。随便问一个琼华弟子都知道,掌门暂住的房间,烛光总是最后一个熄灭的,而晨起时,掌管唤起兼打扫的弟子总会看见,别人还赖在被窝的清晨,掌门房内的被褥却早已叠的整整齐齐,手触之际冰凉,显然是离去已久。
新生的琼华派在他的耗尽心血的努力和带领下,显示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气势。
只是那个年轻的掌门,无论如何欣慰,眸子中总是清冷深邃的一片,从未再露出过一丝一毫的笑容。
愈加清淡量少的饮食,愈来愈少的睡眠,愈来愈清减瘦削的身形,愈发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容,虽清俊不减当年,神采依旧飞扬,却让人没来由的担心。
“……不必担忧,我很好……”他对关心他的长老、朋友、弟子们如是说。
再有人说些什么,他便不发一言,只是打开未誊写完的经卷思索下去,让人不忍再加打扰。便鼓噪如菱纱,此刻也没了言语,只能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重楼的事。即使是天河、菱纱,还有那个偶尔追问起重楼叔叔的小勇气。
“重楼叔叔有些事需要处理,很快便会回来看你。”他对勇气如是说。魔界一日,人间一年,于是,大家便也以为那红发男子只是在魔界有事耽搁住了,待他处理完了,还会来与大家重聚。
没人知道紫英心里的苦,便狡黠如菱纱,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紫英不承认,无法坐实,也说不出什么。何况,那种苦,若真到了不能透露一丝一毫的地步,旁人说些什么,又有何用处呢。
……
无人的时候,他也偶尔会叹息一下。但立即又投入到琼华繁杂的事务中去,他只能用无尽的工作来麻木自己。否则,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会陷入到对重楼的思念和愧悔中——他之前连累了他许多,如今,又伤了他的心。虽然他是不得已,可是,终究是伤了他啊……
白日拼命工作,让事务填满自己,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想念。晚上独处时的寂寞和痛楚,却总是如疯狂的啮咬着他的心。
对重楼思念,更多的是担心。他现在,怎样了?他有没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