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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教训的是。”
夫人和郭垣的对话,旁边的所有人根本没有资格插嘴。
即便这其中有负责独立廉政监察的监理院院长,与郭垣同等官阶的三品大员费雪。
监理院独立于帝国吏治,由天子直接负责,各种官员没有天子圣旨,一律不得处置。这样的部门,这样的官员,根本不会惧怕权力,甚至连费雪本人都无数次与郭奇士在议事殿中破口大骂,更何况郭奇士的儿子?
可是,听到夫人的一番话,费雪却根本没有平常绝对占理的想法,而是莫名产生了平日很难体会到的愧疚感与负罪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婚事(一)
这种时候跑到远山将军府来,只有示好的意味。
可是自己一介言官,为什么要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
哪怕杨夫人再智慧,再沉稳,再城府,可毕竟只是个女人。言官自有铁骨铮铮的傲气,可是拿这种傲气配合他人打压一个女人?
来到正厅,一干人按宾主落座。看着这些人复杂各异的表情,夫人道:“诸位大人各司要职,必然公务繁忙。不知今日来到我孤儿寡母的家中,有何指教?”
从一开始,夫人的话中便藏着针。一句话里,包含着三层意思。来访者不干正事,逼得杨远山多年不得回家,又刻意对付将军家眷。
郭垣开口道:“自从夫人身体有恙搬家陪都,便一直无法得见。今日听闻夫人安好,开门迎客,自当前来拜访。”
说着,郭垣递出手中的礼单,道:“小小心意,请夫人笑纳。”
“这是何意?”
郭垣将礼单轻轻放在桌上,道:“远山将军远在边关抵御外敌,劳苦功高而任劳任怨。郭某不才,没有远山将军般文韬武略,却心向往之。今日前来,谨记家父教诲,小小意思,聊表心中敬意。”
说着,把桌上的礼单轻轻推送。
夫人摇头道:“郭大人,且不说这礼物价值府上几年的俸禄,单是这私自收礼,结拉朋党之罪,我这妇人之身便无法承担。郭大人的好意老身心领了,这礼物,是万万不能收的。”
郭垣笑道:“夫人不必多虑。登门拜访,礼尚往来,这是礼数。更何况,有费院长在此监督,我等一举一动都在院长耳目当中,何来私拉朋党之说?”
说着,抬手引向旁边的费雪。
“哦?”夫人看着费雪手里的礼单,道:“没想到,监理院长也熟稔这些暗地里的行事啊!”
费雪是被郭垣说动的。虽然费雪这个言官从不拉帮结派,万事秉公按律,可是毕竟同朝为官,必要的客套还是需要的。而且,整个监理院已经好久没有参将军府一系的本了,一词“平衡”,便成功地让这个费雪硬着头皮趟这浑水。
此刻不能退缩,费雪道:“行事不分明暗,只要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世人看清,自然有所公论。费某同样敬仰远山将军之刚毅克己,这等敬意,让天下知晓,可为将军美名添花。夫人不必介怀。”
“夫人若是有所顾虑,他日由费大人上奏一本便可。这可是院长的一贯风格啊!”
一位官员调笑,气氛融洽。
这等见面,自然不是杨海若这种小字辈能参与进来的。虽说郭垣与她兄妹相称,但论年龄,郭垣着实可以算得上杨海若的小叔叔。再加上不久之前二人不愉快的对话,杨海若请安之后便离开了正厅。
只有云多多的房间好去。
而进了云多多的房间,便见到她坐在床上,不断地扯动衣摆,嘴里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不断一张一翕,自言自语着什么。
甚至连杨海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发现。
“多多,想什么呢?”杨海若走到云多多身边,摸着她的头说道。
云多多忽然站了起来,手足无措,脸上的红晕骤起,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什么,就是坐着……”
真没可能没有事?杨海若看着她的模样,道:“多多,是不是有人和你说过什么了?是不是王三?”
云多多急忙否认:“没有没有!他来敲门,我没有开!”
杨海若冷哼一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王三不是个好人!他的城府太深,太虚伪,太做作,待人从来没有真心。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托付终身?”
云多多嗫嚅道:“其实他没那么坏……”
“没那么坏?”杨海若不可思议地道,“他进我家门的时候装成了什么样子?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还编了那么好的一个故事,什么学徒啦,命硬啦,生活悲惨啦。可是实际上呢?把自己隐藏得那么深,若是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骗人?”
“可是他没骗我啊……”云多多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杨海若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什么叫没骗你?他进门的时候有没有骗到你?后来的事情呢?我就不信,就王三那种人,若是不靠骗的,怎么可能让小姑娘动心?本事也没多大,整日里只知道骗人,无名无禄又没有个吃苦耐劳的样子,哪家的姑娘跟了他不倒霉?”
看着云多多脸色不对,杨海若语气柔了下来:“多多,我早就和你说过,小姐不会亏待你,以后肯定要为你找一个有才有样的公子哥嫁了。你怎么就那么着急?他王三哪点有公子哥好?我对你说的那句话你不记得了吗?”
被杨海若拉住手劝解,宛然一个小妹妹的样子,云多多道:“记得。小姐说,一定会把我嫁出去以后,自己再嫁。”
“对啊!多多,我可是一直都帮你看着呢!”嘻嘻地笑着,杨海若把云多多抱了起来,憧憬地道,“咱们不是说过吗?要给你找个又高又壮又俊俏的小哥,对人要温柔,还要一笑俩酒窝那样的。我去帝都的时候,还真发现有个人特别合适,要不然哪天我再去帝都,给你做个媒?”
云多多急忙摇头:“不行不行!”
“怎么?你还真对那个王三用心了?”
“小姐,之前是我说着玩的,我哪里配得上人家公子哥啊。我不过是个……”
杨海若双手按住云多多的肩膀,正色道:“多多,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把自己当成丫鬟!做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心气。要是整天觉得自己没有好命没有气质,怎么可能过好日子?心气高了,只要不跋扈,自然所思所想所行优雅大方。有了优雅大方的气质,才能真的找到好人家,搞好家人关系。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记着?”
云多多道:“我记得,可是别人怎么想……”
杨海若深吸一口气道:“我是谁?”
第二百七十三章 婚事(二)
“小姐。”
“谁家的小姐?”
“嗯,远山将军府的小姐。”
“记住,”杨海若一字一顿地道,“我杨海若说谁配得上你,谁就配得上你。若是哪家公子娶了你,高兴都来不及!”
云多多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杨海若严肃的表情,总透露出一点茫然。
她不知道杨海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顿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杨海若收手后退,皱眉道:“多多,难道你真还想着王三?之前发誓永远不和王三在一起,你忘了?”
云多多慌道:“没忘没忘,我今天没有见他。而且他们的事好像与我无关……”
他们?
杨海若追问之下,云多多就说出了刚刚听到的传言,关于王三和李素的。
“你说什么?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还……”
杨海若的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云多多急忙补充道:“是他们说的,我没看到,我只是转述,没骗人!”
云多多本以为杨海若会追问自己,可是自己解释的话音还未落,便见杨海若狂笑不止,声音似传出不知几里远,震得云多多这间小屋子嗡嗡直响。笑的力气太大,杨海若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酸痛难忍,可是越痛,她越想笑。
云多多不知所措。有那么好笑吗?
强忍着直接倒在地上的冲动,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杨海若憋着笑,道:“这下你该死心了,他们两个还真般配……哈哈哈!”
王三不知道两个小姑娘背后的议论,极其认真地从楚文都中指上取了几滴血,点在那个破旧小人的二十一处位置。
“楚将军,这下基本便成了。人偶上这二十一处血点,便是无妄之卦。只要将军占出同一卦,元气感应之,便可生效。”
饶是楚文都和王三聊了半天,此刻他也难以相信王三的话:“二十一个点,怎么能成二十四挂中的一卦?数字对不上,你是不是在骗我?”
王三耸肩:“将军,骗你等于害我自己,我会做出那种事情?就好像教你篡卦之法一样,若是我藏私,遭殃的还不是我?若是不信,试试便知。”
楚文都将信将疑地起了一卦。龟甲片落地,天雷无妄相成,楚文都立刻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筋骨肌肉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来,全部汇集在自己的右手之上,往桌上的六枚龟甲片流去!
“不能停!不会很多,马上就好!”
王三急忙喊着,便见楚文都骤起的眉头稍微松弛了下来。片刻,六枚龟甲片齐齐细微地抖动了一下,一切异状便不见。
检查了一下破人偶,王三放心地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道:“多谢将军大恩!”
楚文都没有理会,反而问道:“你知道刚才我会有这种感觉?”
“是。”王三道,“真正起卦不是没有消耗的。天地未变之前,起卦要消耗卦师的生命,或者气运,所以卦师的晚年大多不详。而今可以修行了,便可以用一部分元气替代原本要损失的生命力和气运,消耗更少,也就能用处更高深的卦术。将军虽然不修行,但是强体操同样有收集天地元气的作用。用术之时,感受到元气从肌肉里流失,自然正常。”
一番话,重要筛出最重要的词语。楚文都问道:“一部分?”
“是,一部分。不过将军命硬,偶尔用一次这种术法,损失可以忽略不计。若是用大术改大运,卦师不死也要残。”
楚文都明白这个道理。之前自己的那个老师,也是因为算卦过多,身染怪病猝死。不过越有这样的对比,楚文都愈发觉得王三深不可测:“小先生,和你论法,着实受益良多。不过,刚才我感到的那种强烈的吸引力,为什么不能说明人偶上的卦象是升卦?完全相反的卦象,也能产生类似的效果吧。”
王三汗。这种大人物,摔了跟头都不一定认为脚下的石头有能力绊倒自己,更何况没有任何切身感受?也不解释,直接道:“将军可以试试算个别的什么,然后改升卦投过来。不过说好,若是几天起不了床,可别怪我没说!”
楚文都微微一笑:“好了,又让你重新教了我一遍占卜之术,我怎么能不相信你?现在事情都准备好了,我也该去前面转转了。两个小子你好好看着。”
楚文都转身离开,被王三禁锢住的二位少爷才恢复了行动能力。王三积威太甚,他二人也不敢顶撞,只得压着情绪问道:“你到底想把楚叔叔怎么样?”
王三不回答,只是蜷了一下右手。二位少爷浑身的剧痛骤袭,而叫喊声却被王三全部消去。看着痛得跌在地上的二人,王三道:“刚才的表现都不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比较得体。不过刚才你们对我说话的态度不对。”
站起身来,王三转身离开,留下话:“你们对我应该愤怒,不能怕。不管是情绪还是说话,真假相夹才最容易让人信服,让人以为是发自内心。”
府门。
大门都关着,除了十几位大人物,后面的人全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