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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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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梅意嘿嘿一笑,道:“瞧不出你一毛孩子,居然也知道老夫这门神功练的是纯阳内力,不简单。你是哪门哪派的?”方破阵傲然道:“我是正一教弟子!”霍梅意一怔,似乎颇感意外,道:“原来你是张抱珍那老道的徒子徒孙,这就难怪啦!张老道的确是有些手段,日后若有机缘上龙虎山,定要去上清宫会他一会。方胜,你说老夫这门神功厉害无比,嘿嘿,其实这门功夫老夫眼下远未练成,撑死了也只两、三分的火候,若是大功告成,烤焦松树算什么,便金银铜铁也给熔化啦!”说到此处,脸现悠然神往之色,跟着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他修习的这门神功博大精深,奥妙无方,自己也觉得极难练至尽善尽美之境。

    方破阵对他的武功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凡说到武学,不论霍梅意说什么、怎么说,他无一不信,这时听霍梅意说起所习内功的威力来,自是深信不疑。他仰望着霍梅意,钦佩不已,只要将他当大罗神仙看待,霍梅意那最后叹息声中的深深憾意,却是未能体会出。

    霍梅意收功后,热气渐渐散尽,三人所处之地重新变得凉爽起来。一阵山风吹过,将霍梅意身上的白袍掀起一角。方破阵望着他袍角在山风中一上一下地不住翻动,蓦地里想起一事,道:“霍先生,昨日和您老别过之后,我同十三哥在村中街道上,遇见两位过路客人,他们向我俩打听你老人家来着。他们是什么人?后来追上你了么?”

    霍梅意目光闪动,淡淡道:“追上啦。”方破阵喜道:“那两位客人中有位道爷,武功也很高明,昨日亏得是他救了十三哥一命。他们定是您老的朋友,怎么不见和你在一块?”霍梅意道:“老夫和他们原先是朋友,眼下却不是。”方破阵不解道:“那是为什么?”霍梅意嘿的一笑,道:“他们去了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便不能再和旁人做朋友。”

    小禾站在一旁,一直留神听他二人说话,这时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地一去便不能再有朋友?啊,我明白了,是牢子里。”

    霍梅意连声冷笑,满脸狰狞之色,恶狠狠道:“小姑娘自作聪明。他们不是进了牢狱,是进了地狱!”

    昨日午时方破阵、方腊驱牛逢险,若无那道人出手相救,方腊固然难免葬身牛蹄之下,道上行人也势必遭受狂牛蹄践角戳,后果实是不堪设想。方破阵对二人心存感激,乍闻恶讯,小禾倒还没什么,他却已是骇然色变,见了霍梅意的语气神态,料定是他对那道人及同伴下了毒手,惊惧伤痛之下,手指霍梅意颤声道:“你……是你……”手指抖动,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霍梅意见他手指发抖,显得悲愤已极,不屑道:“我怎么了?谁叫他们两个邵十力手下的虾兵鳖将老是阴魂不散,来跟老夫捣蛋?哼,不自量力,凭他们两个那点狗屁本领,居然也敢向老夫大呼小叫,还不是被老夫一掌一个,都送去了阴曹地府。

    方破阵见他说这番话时,脸上绝无愧疚之色,显然是全没将掌毙两命此事当回事,更是悲愤难禁,连眼圈也红了,责问道:“他们都是好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二人杀害,这不是滥杀无辜是什么?”

    霍梅意不屑一顾,冷笑道:“比什么好人坏人,小孩子懂个屁!你怎认定老夫杀了他俩,便是滥杀无辜?”

    方破阵确是不知那道人及同伴与霍梅意有何过节,登时哑口无言。但那道人昨日出手相救方腊时,临危不乱,身手干净利索,他此刻回想起来,那道人的音容笑貌宛如眼前,方腊答谢救命之恩时,那道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他心中清晰记起:“……扶危解困理属应当,本为吾辈份内之事……”心想那位道长和他的同伴救人于危难之中,不图感报,自是行侠仗义之辈无疑,霍梅意因仇起意,将二人杀害,要论谁是谁非,定然曲在霍梅意这胡番身上!念及此处,大声道:“他们二人救人性命,不图回报,当然是好人!你杀害好人,要说是非曲直,当然是你理亏!”这两句话说来词严义正,颇有懔然之气。

    霍梅意恼羞成怒,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惹恼了你家公公,连你也毙了!”说着提掌作势,便欲上前击打方破阵。

    小禾见二人起了争执,不明就里,只隐隐觉得是这胡人伤了两条人命,而这两人却与少爷相识,少爷出言斥责,这胡人不合少爷责备,便要动手伤人,不由得大急,冲霍梅意叫道:“喂,你干什么?你要是为难我家少爷,我可不来服侍你!”

    霍梅意此人素来我行我素,凶狠狂傲,眼下受方破阵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斥责,岂能咽下这口鸟气?但他蛰伏于帮源峒,参修神妙内功,须得方破阵助其一臂之力,方可度日,是以作势欲击,无非出于恐吓之意,并不真想伤害方破阵。听小禾这么一说,他正好趁势收蓬,不耐烦道:“老夫不来和你毛孩子一般见识,你快滚吧。”

    方破阵对他喜怒难测的脾性已自习以为常,见他疾言厉色相恐吓,并不惧怕,心伤道长二人之死,愤慨未消,恨声道:“你又要我去哪里?”

    霍梅意道:“你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方破阵旧恨未消,更添新怒,大声责问道:“你说了要指点我武艺的,我替你买来日用,小禾也到了,怎么又耍赖反悔?”霍梅意怒道:“谁耍赖?谁反悔?今日你想老夫传你武功,老夫可没这份兴致!你小子要是真有心于武学之道,最好在老夫面前乖巧老实些,哼,再跟你公公大呼小叫,没上没下,可没你什么好处!”言下之意是说自己今日没兴趣点拨方破阵武功,至于今后嘛,那也须视自己的心情好坏而定。

    方破阵一怔,心想霍梅意心狠手辣,杀害道人与白袍客,乃是个大大的恶人,自己究竟该不该跟他习武?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站在那儿答不上话来。

    霍梅意似已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怎么?你听说老夫宰了那两个魔崽子,便认定老夫不是好东西,因此心中没了主意,不知该还是不该跟老夫学武功,是也不是?”方破阵嗫嚅道:“我……我……”霍梅意见他吞吞吐吐,大感不耐,讥笑道:“你这小鬼婆婆妈妈,没半点男子汉气概,学就学、不学就不学,哪有这般难以委决的?”

    方破阵心中“学”与“不学”两个念头一番交战,最终还是好武之心占了上风,暗道:“我学会了他的武艺,绝不似他那样去害人。”一咬牙,道:“学,你什么时候能教我?”

    霍梅意见他最终还是向自己屈服,心情大快,向峰顶一指,说道:“从明日起始,往后每日午后你自行登上此峰,然后面对帮源峒大叫三声‘我来啦’,老夫便会上来接你。”说罢哈哈大笑,大笑声中,右脚脚尖将地上的那只麻袋一脚挑起,左手顺势抓住,跟着身形一晃,右手已搂住小禾腰身,道:“老夫去也。”展开身形,如同一只伸开双翼的巨鸟,朝峰顶飞掠而去。

    方破阵不料他说走就走,一呆之下,急忙大喊:“小禾,你自己一切小心!”可霍梅意身法委实太快,此刻早已去远,哪里听得见小禾的回应声。再隔片时,更是只能遥遥望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循着山体朝峰顶缓缓移去。

    方破阵没奈何,只得回身驱赶着牛群,回到上午放牧那处,任由群牛四下里散开去寻草觅食。他昨夜晏睡,今朝早起,夏令时分缺睡少眠本就极易放困,先前又受霍梅意行功热气所逼,出了一身大汗,有损体力,再加上惊悉噩耗,满腔悲愤之情难以宣泄,伤心劳神,此时竟是睡意袭来,极欲一眠。于是便找了一处斜坡,躺倒下来。躺下这处绿草如茵,柔软似锦,两旁更是乔松苍髯,翠柏丰茸,不失为一处午休酣睡的好去处,他躺倒没过多久,便也迷糊糊睡去。

    昏睡之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光,忽见小禾浑身鲜血,披头散发,站在一株老松下向自己大声哭救:“救命!少爷快来救我,那胡人他要害我。”他一惊而起,伸手去拉小禾。小禾忽又疾退数步,隐入林中,凄惨的呼救声,兀自从林中深处一声声传来。他听得心惊肉跳,循血迹追入林中,分技拂荆,要找小禾,无奈林中蔼蔼幂幂,径道莫辨,地上血迹也早已看不清,哪里寻去?正没主意时,树后忽转出一人来,此人发卷如盘蛇,碧眼射幽光,却不是那波斯胡人是谁?他冲上前去,戟指大骂道:“你是大恶人,大坏蛋,你滥杀无辜,雷公劈死你!”霍梅意狞笑一声,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牙,狂笑道:“老子武功无敌,要杀谁便杀谁,天下没人管得了老子。臭小子胆敢咒我,吃老子一掌!”一掌击出,正中他胸口。他大叫一声,跌翻在地。

    方破阵于大叫声中睁开眼来,但见悠云在天,红日西坠,身旁繁花似锦、浮香如涌,方知适才所经历的不过是南柯一梦。山风拂来,一阵凉意直透入体,他伸手往身上一摸,原来是梦中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境中情形恐怖骇人,方破阵醒后兀自心有余悸,左看右看,察视附近草地上是否真有血迹。只见草地上绿意盎然,万绿丛中却又现朱红点点,但那并非血迹,而是山花怒放,火红似血。他惊魂初定,坐起身来,仍旧替小禾担忧。他眼见霍梅意口述逞凶杀戮之事,浑如妇人闲扯家常一般,信口说来,绝无半分悔愧,其人心性凶狠残忍,由此可见一斑,此刻梦中情形犹在眼前,难免心下戚戚,要替小禾担忧了:“亏我先前还对小禾说,只要多顺着那胡番些,他便不会发狂发狠,眼下看来,只怕是我错了。”可想归想,毕竟还是默默祈祷,但愿小禾这丫头尽心尽意服侍霍梅意,千万别撒小性子,得罪于人。16977。16977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三回 意乱方罢习神功】………

    一、

    这日晚膳时分,花梨木饭桌旁只方破阵独自一人用餐,他父亲方庚固然不见人影,连母亲周氏也是不在。问起站在一旁服待饮食的婢女,说道是二房婶婶今日诞辰,在屋子里摆了酒席,约请从小姑、妯妯们一道吃酒庆祝;他母亲周氏牵挂丈夫,本不想去,小丫头来请了几趟,都推脱了,后来二奶奶亲自过来相请,盛情难却,只得封了十两纹银当贺仪,一同过去凑个热闹。

    方破阵用毕晚饭,即去西院下人住处等侯方腊。岂知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始终也未见方腊身影。他去大门口张望了数次,俱是失望而归,不禁担忧:“十三哥昨儿夜里去威坪,说今天日落前必定赶回来,怎地还不见人影?难道路上出了岔子?”最后一次路过师傅叶家亮住处时,心想:“反正十三哥还没回来,我干着急也是没用,不如先去听师傅说上一段少林派的事儿,回头再去见十三哥。”

    进得院来,放声叫道:“师傅,师傅,徒儿又来听你讲少林派的事儿……咦?师傅,你在屋子里么?”没听见屋内有人应答,也不见墙上窗中有半丝亮光透出,心想:“师傅定是和昨日一般,关起门来在跟七叔商量什么。”屏声静气,蹑足而前,将右耳贴在窗格上细听。听了半晌,屋子里始终静悄悄的,落针可聆,更无半点人声,方知师傅的确不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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