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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这是哪门外语?法语,德语,还是西班牙语?”
吴茵噗嗤笑了声,“是英语,别乱说了,小心人家听见。”
江之寒小声说:“你确定?”
吴茵嗔道:“人家这念的是独立宣言呢……We hold these truths self…evident;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liberty;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江之寒翘了翘大拇指,“小茵,你真乃神人也……这你也能听的出来。”被吴茵揪了一把。
说话间,来到近前,只见一个中等个头的男生,剔着很浅很浅的小平头,正背对着他们俩,耳里戴着硕大的耳机,手上拿着一页纸,正高声朗诵着,浑然不觉有人走到了近前。他穿了一件短袖Tshirt,现在正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节,早上尤其清冷,路人多穿着外套或者羊毛衫,这位却是短袖短裤加凉鞋,一身盛夏的打扮。大概是朗诵太用力了,脸颊上似乎还有汗迹。
吴茵生恐江之寒又出言讽刺,拉他一把,离开了那里。
江之寒回头看去,那人站的肃穆,侧面看一脸虔诚的模样。
他被吴茵拉着往前走,好久才回过头来,疑惑的说:“他是怎么了?你确定他只是在练习口语?”
吴茵说:“这是现在很时兴一门方法,练口语要用最大的声音练出来,要旁若无人的,不要怕讲错的读出来,要百分之两百的专注……”
江之寒嘻嘻笑道:“也要把英文念的中国人和英国人都听不懂!”
吴茵忍不住笑了一下,便马上收住了,说:“你呀……再怎么说,人家精神可嘉嘛。”
江之寒好奇道:“你难道认识他?”
吴茵说:“我不认识,但这个人因为每天早上都起来跑一万米,然后在学校里大声念英文,所以挺出名的,知道的人真是不少,我也是听研究所的人说的。大冬天的,也穿个短袖凉鞋,是个很传奇的存在呢。”
江之寒摇摇头,叹叹气,“博士生乞讨要毕业,念英文像在搞圣战,这个世界真是疯掉了。唉!……”
※※※
晚饭的时候,江之寒和吴茵只吃了点饼干,和一只香蕉。就等着天全黑下去,老师们一个个离开。十一点钟,看门的老头象征性的巡查过一遍,便回自己的小屋看电视睡大觉去了。
王宁张盛一伙人借口要赶项目,留下来通宵。十一点半刚过,江之寒带着吴茵出现了。西楼的洗手间是翻墙的捷径,因为这里离地面不过一人半的距离,下面还横着一根水管可以站上去。
江之寒站上水管,双手举起来,撑着上面的平台,一使劲,人已经翻了进去。三分钟的功夫,他走下来,从里面开了门,把吴茵放进去,又轻轻的把门锁好。
两人沿着楼梯往上走,饶是放轻了脚步,在黑暗的寂静中,仍听到咚咚咚的回响萦绕在整个大楼里。两个人在黑暗中鬼鬼祟祟的相互看了一眼,像做贼似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四楼,走到走廊尽处的一个房间,还没进门,就闻到有香气飘出来。
第160章 挪威森林
江之寒推开门,压住声音叫了一嗓子,“查房了!”
里面嘻嘻哈哈的一阵笑,有人在说:“之寒,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走到里间,一帮家伙把厚厚的窗帘拉了起来,在里面亮了灯。除去江之寒他们二人,还有七个人,六个男生一个女生,都是硕士,或者硕博连读的研究生。
兴许是基本没吃晚饭的缘故,江之寒嗅了嗅,只觉得肚子里所有的馋虫都叫了起来。他赞道:“闻起来就相当的正宗。”
张盛接话说:“那是当然!这是小吴他妈今天坐飞机过来出差,专门从双城火锅馆捎带来的原汁原味的汤底。”
江之寒搓搓手,“今晚可是有口福了……”眼光一扫,问:“都准备了哪些荤菜素菜?”
小吴笑道:“哈哈,之寒你可是行家,一来就直奔主题。”指了指吴茵外唯一的女生,“这是嫣红今天去采购的。”
陈嫣红是一年级的研究生,这些人里,除了江之寒,就数她和吴茵最小了。她介绍道:“喏,有基围虾,有鲫鱼,鱼鳅,豆腐,肉片,黄花,鱼丸,年糕,藕片,午餐肉,这边是蘑菇,笋子,鸭血,毛肚,鸭肝,豆芽,粉丝,冬瓜,剩下的就是些青菜。”
江之寒啧啧了几声,很是满意的说:“这个可真是专业。”拍拍自己背的大包,说:“来看看我带的。”
拉开拉链,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一瓶干红,一瓶干白,一瓶大曲,十瓶啤酒。
张盛大叫道:“我靠……今天得不醉不归了。”
说着话,锅里的红汤汩汩的冒气泡,让人看着就要想吃的欲望。那热气传来,室内的凉气也消失光了,大家挽起衣袖,围着电炉坐了个大圈。七手八脚的,往锅里面扔想吃的东西。
江之寒替大家斟了酒,一伙人遥遥的举杯,喝了一口。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开干了,四五双筷子就迫不及待的伸进锅去,抢夺起来。
吴茵坐在旁边,抿嘴一笑,却见江之寒眼疾手快,夹了一条小鲫鱼,放进她碗里,说:“这个最早煮的,应该入味了。赶快吃,吃了好抢下一条,迟了可就没有了。”
吴茵有些好笑,偶尔的,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儿会露出他孩子气的那一面,而通常,那是她觉得他最可爱的时候。
※※※
一伙人边吃边聊,再佐以酒精。大概是喝的醉了,大家胆子愈发大起来,小吴打开电脑,小音箱里一会儿就传出歌声。
江之寒喝的有七分醉,正是感觉最好的时候。有些飘,有一点要飞起来的感觉,却不会感到恶心或是想吐。
他侧耳倾听,音质并不算好的小音箱里传出来的是一首英文歌,
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She showed me her room
Isnt it good Norwegian wood
……
正是他颇为喜欢的披头士的挪威森林。江之寒轻轻的哼着,把头靠在吴茵的肩颈处,温柔的对她唱:
And when I awoke I was alone
This bird had flown
So I lit a fire
Isnt it good Norwegian wood
吴茵闭上眼,让那不那么标准的嗓音把自己慢慢的环绕,只觉得这个有几分杂乱的办公室里,这时候充满了温馨。
火锅沸腾的香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混着萦绕的歌声,与黑漆漆的窗外完全分割开,营造出一个有些不真实的完全独立的空间。正是青春年华的大学生男女们,正在这独立的空间里,手里端着些残酒,眼里带着些醉意,舌头尖过了太多麻辣的火锅调味,已没了知觉。他们需要一些带点儿不羁的夜晚来排除不知道哪里来的忧思,打破日复一日的单调,或者是证明某种形式的存在。
也许,这正是这里被称作象牙塔的原因所在:即使放纵也带着温馨,他日回想有些傻傻的,但也有些甜甜的。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就是做贼的人们应该要撤退的时候了。两个女生开始收拾狼藉的碗筷,勤快的小吴也跟着把残羹冷炙和报纸杂物统统的塞进垃圾袋里。江之寒嗅了嗅鼻子,提醒说,这一股火锅的味道,就是最大的罪证。于是,大家赶紧拉开窗帘,开了窗,让香味慢慢散去。
凌晨的冷风吹进来,大家都缩了缩脖子,带着些疲倦,仿佛昨夜的畅饮美食都有些虚幻,不知道是否真的曾经发生过。
小吴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之一,所以善后的工作就交给了他和嫣红。江之寒和吴茵告辞出来,偷偷摸摸的出了大门,听到沙沙的扫地声,回头看去,只见守门的老头正诡异的朝他们笑。
江之寒一阵心虚,摸摸裤兜里,用来交际的一整包黄鹤还没开封。他自己基本不抽烟,便走过去,打声招呼,早呀大爷,抽根烟,塞了一整包黄鹤在他手里,转身走了。
江之寒把吴茵抱在怀里,替她挡住凌晨的冷风。远远的,看见王宁一个人走在前面,留给他们一个有些萧索的背影。
吴茵小声说:“王宁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王宁这个人,脾气人缘都很好,在熟人面前一向是不缺话。一晚上的沉默,一定是因为心情不太好的原因。
江之寒想了想,说:“应该是因为老李的事吧。”
吴茵推了推他,“去说两句吧……”
江之寒惊讶道:“现在?……”
吴茵说:“去问问吧,我也想知道……兴许,我们能帮到他呢。”
江之寒脱下外衣,披在吴茵身上。不顾她的抗议,快跑了几步,追上前面的王宁,从后面拍拍他的肩头。
王宁扭头看了看,耸耸肩,“不好意思,昨晚心情不是太好。”
江之寒单刀直入的问:“因为老李的事吧……”
王宁叹口气,“主要是老李的事,还有一件别的小事儿。”
江之寒看看他,“说来听听可好?”
王宁又叹了口气,“老李那个事儿,我前面的都和你说过了。前些时候,我劝他说,不能老是那么被动,要去争一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没想到,……没想到老李这个人脾气是个倔的,一去说,一下子就和他导师说僵了。我听别人说,两个人说的当场都拍了桌子。也许是憋屈的太久,他脾气一旦爆发,就有些控制不住。总之,他导师被惹毛了,发了狠话,说毕业就甭想,要是要转到别的地方,谁收他,就是不给自己面子,有本事转到别的学校去。”
江之寒问:“他导师很牛?”
王宁说:“也算他们系三巨头之一啊……我现在可后悔了,你知道吗,之寒。如果我不劝他,他一直恹恹儿的,说不定再过两年,甚至一年,他老板就放他走了,谁知道呢?早知道这个结果,我是一定不会多嘴的。你知道老李最近干什么了吗?”
江之寒点头,“我在教工宿舍区见到他了。”
王宁说:“昨天险些被那里的保安打了,是我们几个兄弟把他拉走的……唉,你说这事儿……这事儿咋办呢?”
江之寒沉声道:“昨晚后半夜,我坐在那里听歌,没事儿的时候琢磨了一下,也不见得没有办法。”
王宁兴奋的一拽他胳膊,“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快说来听听……”
江之寒苦笑,“我只是说兴许,你可别抱太大的期望。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撕破了脸,就索性豁出去。老李每天去教工区走两圈,先把老东西名声搞臭。既然得罪了,就别想着怎么挽回,要制造点舆论压力。老李这件事,你仔细想想,学校能把他怎样?他又不旷课,现在根本就没有课。他又不作奸犯科,天天努力给老板干活儿,七年如一日,总不能因为挂着牌子游一圈儿,就把他给开除了吧。不开除,难道一直耗着?我天天去游一圈儿,多多少少也是个丑闻,不是?对学校的脸上也没光。我这两天找个报社的人,鼓捣一篇社会新闻出来,但暂时不要发表。你给他拿去,记得让他说是自己找认识的记者写的。我再找人间接打听一下,看看他们系哪个当权的和他导师不太对付,想看着他老板出丑。就让他去找找他,诉诉苦,申申冤,再摆出个鱼死网破的架势,不行了,咱们捅出去,大家都脸上无光。我琢磨着,给一个毕业证,对学校是易如反掌的事,也犯不着和他死磕。只要找对了人,这些策略拿捏的时间巧妙一点,应该会有些进展……”
王宁一叠声的说好,又急着问:“我有什么可以做的么?”
江之寒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