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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有些无能为力的感觉。虽然是陈词滥调,但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是疗伤的最好武器吧。不过对于倪裳这样心思敏感情深切的人,即使一场失恋也困扰了她好多年,更何况是生离死别。伤口会总在那里的,希望能渐渐的被岁月的风沙掩盖的深一些罢了。
几个人坐着讲些闲话,兴致都不算高。忽然间,主卧室里砰的一声响,倪裳条件反射的第一个从沙发上跳起来,三步两步冲了进去。过了好一阵,她走出来,摇摇头说:“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打翻了……”
五个人都有些焦虑的看着她,倪裳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坐回沙发,偏头对张小薇说:“小薇,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件事,妈妈的墓地还没有选好,我可不想她老呆在殡仪馆的柜子里。”
张小薇说:“这个事情急不来,今天回去我就开始搜集一下信息。”
倪裳盯着她的眼,呆呆的好一阵,忽然兴奋的说:“不用……我知道妈妈想去哪里,我知道的。”她的语调忽然高亢起来,带着一点点歇斯底里的味道,浑然不觉大家都担心的看着她。
倪裳一把抓住张小薇的手,“小薇,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晚了也许就没有空位了。”说着话,她已经站起身来。
张小薇为难的看着她,“倪裳,现在的太阳正毒着呢……你的身体……”这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多,一天最热的时候。
看见张小薇转头看着自己,一副你快来拿主意的表情,江之寒站起身来,说:“既然就剩这么一件事儿,趁早做了也好。我去把车开到楼下来。”
倪裳愣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和小薇去就好,你们先回家吧……其实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江之寒看她一眼,径直往外走,边走边说:“青峰陵园那么远,还是自己开车去比较方便。”
倪裳啊了一声,呆立在那里。半晌,她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一帮女孩儿都惊奇的盯着江之寒看。
江之寒在门口回过头来,“你不是要去青峰陵园么?”
倪裳傻傻的说:“是的。”
江之寒穿上鞋,“那不就得了。你们过五分钟下来,我的车差不多就到了。”
※※※
青峰陵园是倪裳的外婆埋骨灰盒的地方。为了那个超大的墓地,当年白冰燕可是下了血本。
江之寒的车比较大,所以后座挤了四个女生也不算太挤。到了墓地,一行人先直奔门口的办公楼。这么个大暑天的下午,生意相当的清淡。有个经理很客气的接待了他们,听说倪裳家曾在这里买了个豪华的墓地,就愈发热情起来。把图册拿出来仔细查一查,恰巧倪裳外婆的墓地旁边那块还空着,这么贵的东西这个年代还真的没有太多人问津。
倪裳问他价格,对方说这个要9988,因为还要大些。他推销说,里面可以作为家庭墓地,立好几个碑,多立一个只要再加三百块就可以了。几个女孩儿都蹙起眉头,这话说的可真不吉利。倪裳倒似乎不在意,但对这个价格还是有些犹豫。
她习惯性的转头看着江之寒,像是要让他做主一样。
江之寒问:“你爸的意见?……”
倪裳说:“我问过他,他说这件事都听我的。”
江之寒也不想和那家伙在那里讨价还价,说什么以后还可以多立几个碑。人都还没死呢,再无产阶级唯物主义,也太晦气了不是?于是,先缴了一千块押金,简单的签了个合同,就算预订下来,一周之内交付余款就可以了。
一行人出了办公室,倪裳说要去那里看看,便陪着她往她外婆的墓地走。
青峰陵园地处郊区,又在山上,天气比起市区相当清凉一些。这里绿化确实搞得不错,绿树成荫,走在树下倒也不觉得炎热。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这里位于陵园的最高一层,往下看,密密麻麻的墓碑至少有成百上千。在山脚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那河水比起大江来要清澈不少,这就是所谓的靠山面水的好风水来着。
倪裳走到外婆墓前,其余的人都停住脚步,隔着她好一段距离。倪裳低下头,喃喃的似乎在和她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跪了下去,把脸贴在墓碑前的地上。
江之寒的听觉最灵敏,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她在说,“外婆……你……我照顾妈妈,妈妈……你们在一起了,好不好?”她并没有哭,实际上在殡仪馆见过母亲的那天以后,倪裳就没有哭过。即使在告别仪式上讲话的时候,或者是在火葬场送别的时候,她眼角含着泪,但从没有流下来。
倪裳脸贴着地,喃喃低语,几个女孩儿都略微转过了头,不忍去看她。往远处看,青山绿水,这里似乎还真是一个安息的好地方。
过了约莫十分钟,倪裳还跪在那里。一行人都有些不安起来。林墨看了一眼张小薇,不知道是不是该走过去安慰她,见张小薇站着没动,她又回头看了眼江之寒,江之寒抿着嘴,定定的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表示。
阮芳芳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走过去,倪裳忽然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跪的太久的缘故,她腿一软,打了个晃。旋即她稳住了身子,往这边走过来。
所有的人都立刻发现了不对,倪裳眼睛直直的,有些发肿,一路走过来,眼里像没有看到前面的人一样。站在最前面的阮芳芳伸了一下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然后是林墨,然后是张小薇。
一直走到江之寒面前,她忽然投进他怀里,伸出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她的气力如此之大,江之寒能感到痛感。
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倪裳把头埋在江之寒胸前,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没有压抑,没有克制,没有管周围站着的所有人,没有想过江之寒的女朋友就在他身后,她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肆无忌惮的痛哭着。
江之寒轻轻拍着她的背,知道她终于忍耐过了那极限。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女孩儿们都扭过头去,各自心里的心思却不是外人可以琢磨的。
第247章 第二滴泪
绿荫底下,层层叠叠的墓碑之间,江之寒坐在一级石阶上,倪裳躺在他怀里,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虽然睡着了,一点儿也没有松开。
江之寒坐在这里很久了,他生恐自己动一动,便把她惊醒过来。吴茵开着车,带林墨张小薇和阮芳芳先回城里去,她打电话给老周,让他开车到青峰陵园来等着。
江之寒轻轻的摩挲着倪裳的有些失去了水分和光泽的头发,心里全是怜惜。他揣摩着,在外婆的墓前,想起她临终前的嘱托,倪裳终于崩溃失控了。弹簧拉的越紧越久,崩坏的几率就越大。从这个角度看,江之寒是愿意看到倪裳终于被触发着发泄了一回。
他希望,这会是一个分水岭:过去和将来,生与死,哀悼与前行。
除了怜惜,江之寒心里何尝没有些懊悔。如果时光倒流,他也许不会傻傻的去录那一盘录像带吧。对付倪建国,其实只需要些耐心,需要些时间,需要建立一种威慑,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十六七岁时的他,即便成熟聪明,又怎能有这样的认识,或者那一份耐心?
世事之不如意,便是如此。在某个阶段,某件事情似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以你那时的智慧阅历,那时的资源能力,看起来永不可能克服。当时间流逝,你更加强大或者更加成熟以后回头去看,觉得也不过尔尔,但已经物是人非,看到了却不再摸得到。
和倪建国的冲突,被白冰燕不待见,再加上倪裳和父母的紧密关系,以及自己对倪建国的敌视,这四者合在一起,曾经在江之寒的心里,根深蒂固的认为无法跨越。但四年以后,他回头看去,除了父母在倪裳心目中至高地位这一点没有改变,其它的都不是他以前想象的那样。白冰燕不仅不再排斥他,还很有些要招他为婿的意思。倪建国的敌意,会是一个障碍,但恩威并施,并非不可以化解一部分。至于说自己曾经极度的厌恶他的虚伪,在见多了人和事之后,江之寒倒也觉得稀松平常,做岳父是会让他稍稍的不爽,但还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时间流逝,江之寒曾经的某些“道德洁癖”似乎也被时间之水冲刷走了不少。
现在横亘在倪建国和他之间,或者倪裳和他之间的,已不是那个雷雨夜的冲突,或者七中校园里的自残,或者单元楼下的羞辱。那些事情,在白冰燕的死面前,显得渺小无聊的近乎可笑。
白冰燕死于车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纯属天意。说句诛心的话,她那天即使不在去隆中的路上,如果天意如此,在中州市区她也可能遇到某种飞来横祸。那天倪裳家附近就有一个人被大风吹落的十六楼坠落的花盆给生生砸死。
但江之寒不这样想。
他现在是一个执拗的人,比四年前甚至更为执拗。某个念头只要生根发芽,就会一直在那里,旁人很难改变,他自己也很难消除。
在江之寒看来,如果说山体滑坡是天意,司机反应不够快不够冷静是助因,倪建国的背叛是把白冰燕推向那辆车的推手,那么那盘录像带就是导火索,而虽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让她知道录像带的存在,他终究是那个源头。在白冰燕死的背景画面中,江之寒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身影,怎么抹也抹除不了。
※※※
抱着倪裳的身子,看着太阳逐渐西斜,江之寒坐在那里,害怕移动会惊醒她。她现在太需要多一点点的睡眠。
吴茵让老周带来一张小毯子,江之寒把它盖在倪裳的身上。山风吹过,热气退散,已略有些凉意。他在密密麻麻的墓碑中抱着她,听着女孩儿平顺的呼吸声,看到她沉沉的停在梦中,心里说得上百感交集。
背后是她外婆的墓碑,不久以后会竖起一个新的,那是她母亲的。而怀里的女孩儿,在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和突来的不幸之后,仍然坚强应对,仍然依赖着自己。
当今天倪裳情绪崩溃之时,她迷迷噔噔的走过来,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江之寒确认了这个事实。
虽然这一周来,陪伴在她身边最多的是她的几个好友,张小薇,薛静静,林墨,和阮芳芳。在内心深处,倪裳最信任最依恋的还是他,还是江之寒,四年前已经分手的前男友。
江之寒觉得自己不配这份信任和依赖,就像她父亲不配她的关心和信赖一样。在心里,江之寒对倪裳诉说,在把你亲爱的妈妈推向悬崖的手当中,有你这辈子最信赖最亲密的两个男人。你父亲欺骗了她,背叛了她,是那个最大的罪魁祸首。他也欺骗了你,如同以往一样,不敢告诉你真相,不敢告诉你妈妈为什么登上那辆去隆中的汽车。而我呢?我会是他的同谋——我会和他一起编织这个谎言,让你蒙在鼓里。
我不能让你才失去了母亲,又知道父亲在这里面的角色。那样的打击合在一起,我不确信你能挺的过去。也许有一天,当你有臂膀可以依靠,或者当他垂垂老去的时候,抑或是我良心发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真相,告诉你他和我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和该承担的责任。我也会告诉你,在今天以后的岁月里,我会怎样惩罚他,报复他,让他为这件事付出看不到的代价。
但不会是今天。
江之寒低下头,隔的很近,温柔的看着沉睡中慢慢舒展开眉头的女孩儿,他曾经全心爱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