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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囚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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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耕回道:「這些我在嘉興牢裡聽說了,我才不信這個。我和衙門說了,我說我這是自己剪了自己的辮子,又不是去剪別人的,這有何干?有人施妖術要自己去替自己幹壞事的嗎?」

  梢公歪著脖子想了會兒後道:「說的也是,」卻又不解地問:「那怎麼還給押了個把月?」

  「官府說得更莫名其妙咧!說自己剪的那罪要更重了!你說氣不氣人,還說理嗎?」趙耕又使勁地搖了幾櫓,船奮力往前游去,把個老梢公欽羡得,憶起了自己幾十年前也有這般力道。

  趙耕又道:「不過幸好也洠ξ矣眯蹋眯桃矝'用,難不成一用刑我就承認自己派遣自己去幹壞事兒了?」船又往前快行了一箭遙,「衙門只是差人去查了我的底兒,終究是將我放了,但還是押我前後共三十七天。」

  趙耕離開嘉興衙門後,即便是資斧尚豐,也毫無興致再四處撸ПU。何況身上已所剩無幾,於是一路算計著身上所餘,省吃簡用返回徐州府。

  趙耕一路上少不了對兩個小和尚的裕洌徽撗g是否存在,但斜門卻是夠斜門了,也許可用「心談t臁惯@句成語吧!趙耕洠в邢氲降氖牵斔麤'有受到任何刑罰而離開嘉興牢房時,淨一淨二兩個和尚,卻正在杭州知府衙門裡,撕心裂肺地受著酷刑!

  *** *** ***

  趙耕與老梢公說了離家這段時間裡的種種,自己彷彿又重新過了一回這段日子。

  望著偏西的太陽,唐家灣已在視線裡了,趙耕其實仍有充足的力氣再多划幾浬河路到達唐家灣渡口。但他想到了老人家還要獨自一人回去,再晚了恐怕天黑之前回不了出發地。於是找了一處渡口前的卵石子岸邊,趙耕和老梢公告辭後,依舊又是提氣,又是氣叩ぬ铮闹泻鷣y搞了一陣子後,方才躍上了岸,這一躍卻又讓那艘破舊小船搖晃了老半天。但這回老人家卻是皺著一張笑臉,右手握緊船櫓,左手揚在半空中緩緩地朝趙耕摚е

  離家鄉已近了一大步,趙耕沿著河灘草地,尋著船伕們過往所踏出的小徑往前走。

  此處已屬邳縣地境,心想到了邳縣隨處找個地方留宿一夜,身上僅剩的錢,除了還夠一日買食外;其餘的還可用於明日,攔艘小船折往西行,天黑以前便可到達徐州府了。雖然趙家莊離府尚有百來里路,但徐州府那個冒姓角交兒,上門商借幾兩銀子是不成問睿摹

  趙耕一個人走著,當初離家時洠в凶⒁獾剿闹茱L景,這回用心去瞧,真是美呢!

  雖說走在人工河道的岸邊,但每隔一段路便會經過一道道的小河,縱橫交錯,構成了一片龐大的水呔W,而這些河流又與沿海海岸線相通,這兒真是集了江湖河海四種美於一處。

  趙耕心中認為這就是隋煬帝所開鑿的吆樱蠋熣f隋朝當年開鑿吆訒r,役丁死亡者十有四五,強徵了河北諸軍達一百多萬,還說男丁不夠使,又抓了女工。光是監工的監造人數便有五萬,弄得許多人家鬻賣妻兒的。

  但趙耕清楚記得,老師末了竟感嘆一聲說:「在隋之民,不勝其害也;在唐之民,不勝其利也!」

  趙耕慶幸自己不是生活在千餘年前的隋代,洠в惺苓^隋民之害,自己雖也不是生活於唐代,不過現今,由這一路來所見到吆由萧镀A不絕、風帆似牆的繁景可知,得利的可不僅是有唐一代而已。

  趙耕心中能想到的層面非常湵。J為其實人生的境遇何嘗不是如此,許多不幸的遭遇,經過一段時間後,往往驗證出其實那竟是福而不是禍,反之亦然。因此,人生似乎不該對一些事過於計較,但,王八羔子!兩個死禿子,我咒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往西邊望去,棉花田自腳下延伸到遠處看不見的盡頭。

  趙耕摸摸身上的棉布衣裳,想到了回到家中,父親也許不會再要求他立刻成婚了。但,誰知道呢?

  今年因為黑瘦病的影響,選繭留種的工作是不用做了,蠶種勢必得用買的。至多再幾天,等趙耕回到趙莊,應該也不用談沖喜的事了。

  趙耕想到這兒,遠遠地便見到如豆一人步履急促地自遠處迎面走來。過了約半炷香時間,兩人已相離不遠,趙耕看出了來人是一名身著迦衣的光頭和尚,這立刻又讓他想起了淨一淨二。

  想起了便又有氣,過去總聽人說出家人不會打誑語,洠氲竭@兩個禿子,修佛修到哪裡了?竟至隨意誣陷他人。

  又想到了因為剃了髮的事,讓官府押入大牢,至今也洠芘宄约禾甑捏層峙c那些剪人髮辮的妖人有什麼關係?嚴格說來會將髮辮剃去,自己還該是受害者才對!

  才想到這裡,和尚已走到面前,趙耕眼見和尚雙掌合什對著自己行了一禮,自己也依樣回了禮,但心裡卻暗罵了一聲「禿驢!」,罵完心中正自好笑。

  和尚眼神有異地盯著趙耕兩眼直瞧,趙耕心中砰地一跳,暗想莫非這和尚能閱人心思?

  「居士保重!」和尚又是一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但趙耕清楚聽見,離去的和尚口中說著:「是劫躲不過!吉人自有吉相!」

  趙耕覺得莫名奇妙,想叫住相詢,但想了想也許是個瘋和尚,於是轉身背對和尚繼續走他回家的路了。

  此刻正走在吆优砸唤刎票频耐梁拥蹋w耕還是覺得方才那和尚有說不出的怪異,不禁邊走邊回望和尚行去的背影。卻不料,左腳正踢在堤上不平坦的一處小土疙瘩上,於是一個顛躓,右腳忙一重踩,卻又踩在土疙瘩旁的小水窟窿邊上,這便骨溜一下,連人帶包應聲跌進了吆友e。

  「呀,救!救救……」趙耕不識水性,「救救……快我……咳咳……」趙耕驚慌地扔了肩上包袱,雙手高舉著胡亂摚瑁舆B嗆了幾口「救……咳咳……救…!」

  趙耕又叫了兩聲,婆娑的眼裡見到了遠處岸上離去的和尚。

  接著再嗆了一回,見到了岸上的和尚停下腳步,和尚正望向河裡的自己。

  趙耕又咳了好幾聲,死命撐著,總算一顆長著亂鬃的頭浮出了水面,岸邊已洠в辛撕蜕校w耕知道自己完了!

  知道自己這回真玩完了!

  趙耕清楚地感覺到,水裡有人使勁將自己兩腳往下拽,他又接連地喝了好幾口水。慌亂裡似乎見到了岸邊遠處和尚模模糊糊的身影跑離了,趙耕分不出是期待或是真實,但確定自己完了,一條未滿十七年的命今日休矣!想到了家中的雙親,想到了家裡春天得病的蠶兒,想到了這唯一一次的出省之撸Ь谷肓死危氲搅俗约哼@趟浙江之撸Ь挂咽且簧淖钺嵋贿',趙耕十七年來頭一次後悔洠牳赣H的話,應該是要沖喜的! 

  「嘔!咳咳……!嘔!咳咳……!」

  趙耕感到一股水自喉裡湧出,澆在自己臉上,他急急吸了一口氣,又讓水嗆住了,於是又連咳了幾次。

  「好咧!吐水了,水吐出來就好了!」趙耕聽到周圍亂嘈嘈地。

  接著又有兩三人的腳步聲跑近了。

  「咦,是個年輕小伙子呢,剛還俗的?不是本地人呀!怎麼跑這兒來尋短?」

  立刻有人啞聲應了:「不是尋短!是戲水!為了戲水才還俗的。」

  一個高音的人尖聲道:「有這回事,和尚就不能戲水?不會水性還戲什麼水呀!讓水給戲了吭!」

  啞音者回怒道:「他就是和尚,就是為了戲水才還俗,怎麼?和尚就不能還俗。」

  一人插口排解:「你倆人別再吵啦!問他不就得了,老是吵,這也能吵!」

  高音回嘴:「這人不講理呀,老愛抬槓,我……」

  「誰愛抬槓了,你別要……」

  「好啦好啦!別再吵啦行不行?」

  接著,眾人兩頭忙地又介入制止了二人。

  「來,醒了醒了,聽他怎麼說唄!」

  「年輕人不懂事,還不是瞧吆友e洠эL洠Ю说模皇沁@位師父瞧見,命早洠Я耍∵住呛蜕心兀俊

  「剛剛還在這兒呀!」

  趙耕臉頰上被人拍了幾下:「喂!您哪兒人呀?」。

  緩緩睜開兩眼,又咳了幾聲,意識到自己正躺在硬泥地上,十多張黑皺皺的臉望著自己,於是他屈肘想撐起身子,才撐一半便又咚地一聲撞向地皮。

  此時有兩人由背後支起了他的上半身。

  趙耕又是一陣亂咳,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這是哪兒?我怎麼回事?」

  趙耕覺得眼前的一切與他的日常生活全不相干,滿心疑惑。

  「你落水啦!是個和尚瞧見,跑來棉花田求救的!」

  啞音的人急道:「欸!你說說,是路過落水的還是來戲水的?」

  尖音逼問道:「對!說清楚了,是還俗和尚來戲水是不是?是不是!」

  「椋ё欤∽屗f,」扶著背的人斥了一聲後,在趙耕兒耳旁輕聲說:「您命大,要不是我們今兒來田裡去蟲,那個和尚不會水,你呀!現在正在回答閰王老爺提問呢!」

  趙耕撐直上半身,發現自己全身烏溼溜溜的活像個剛被撈上水命垂的鯰魚,眼前十來個農夫,其中兩個年紀較輕的也是一身溼。

  「咳咳!謝謝你們幾位大哥及老大爺!咳!」

  「你要謝得先謝那個師父!但他興許有著急事,見著我們抬你上岸,就不見影兒了。」

  此時正是未末時分,日照仍強,趙耕全身溼透,卻覺得透心底地涼爽。

  當時溺水,求生時兩手亂使力,因而目前除了雙臂無力之外,身體並洠в衅渌贿m。於是緩緩站起,再三和這些農人道了謝,同時向兩位下水救他的年輕農伕詢問住處,說改日登門答謝。農伕老實,笑說不用謝了,只回道是該去廟裡謝謝那位師父才是。

  於是趙耕只有留了家鄉趙莊的位置,邀約這些人農閑時可來一撸А5w耕心裡知道農人總是一年到頭忙,不可能由這兒跑到趙莊去作客;只怪此時身上連貼身的包包都丟在河裡了,實在拿不出枺鞔鹬x對方,只能口頭再三表達謝意,然後道別。

  趙耕這下真是身無分文了,一個人往邳縣鎮上走去。

  這回他離開了河堤,走進棉田裡,望望太陽的位置,便認準了邳縣的方位。心想下回有機會再來此處,得問問這裡附近廟宇,看是否可尋到今天救他一命的和尚。但又心想,這個和尚十有*也是個撸Х缴@輩子恐怕是洠в幸娒嬷x恩的機會了。

  趙耕在棉田裡走著,發現今天太陽西斜的速度忒快。

  今兒真是倒楣透頂,趙耕直到太陽落在棉田的另一端裡,他才承認自己是迷路了;直走到了天黑,也洠б娭h的影子。

  趙耕一度懷疑自己的腦裡也許是進了水,糊糊地一團,行走的方向明明是對的。

  腦門進水,肯定會有後遺症的。

  再一會兒,四週像墨一樣黑,洠Хㄔ偻伦吡耍蟀滋於寄馨崖方o走失,黑夜裡怕不會又跌入了水裡。萬一真如此,可就真洠恕

  這個時候,趙耕眼皮彷彿灌了鉛一般直往下墜。

  趙耕摸黑走著,突然發現了眼下正有一處空草地,黑夜裡,這塊地有如家中的床一般,像在叫喚著自己,他再也撐不下去了。

  這一夜,趙耕洠уX睡在邳縣的客棧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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