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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男人依然面对面站着，他们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徐廷拿着短刀，左手背爆出青筋；赵翼飞左手紧握未出鞘的剑，右手掌心向下蓄势待发。
庭院外清风习习，卷起园子里牡丹所散发出的花香，透过敞开的门窗，踏着沙沙作响有节奏的步子来到会客厅，像个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细声细语，就是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声响，一般人闭上双眼也听不到的声音，即将打破这间房的宁静，紧接着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刀光，打在赵翼飞的身上，他看似没有动，但他的剑已挡住了光，持续着刀光剑影一阵，平常人看不出的惊心动魄，仅在一眨眼间分出了高下，徐廷的手背流了血，他从没见过对手出这么快的剑，更没想到他快如闪电的刀法竟然近不了赵翼飞的身体。
正当徐廷万念俱灰之时，赵翼飞突然闪避不及倒了下去，是什么暗器能让赵翼飞察觉不到，倘若真有，恐怕也只有唐彩衣的满天星了，不过之前她每次出手总会提醒一下赵翼飞，好像这次例外，她趁赵翼飞全神贯注之际，使出了唐门的杀手锏——“满天星雨下”。就因为她没有出声，所以赵翼飞才会中镖吗？
“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自己的刀法很快吗？你不是说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赢过你吗？若主人知道你的刀法没有他的快，会怎么想？”唐彩衣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训斥徐廷道。
“是我没用，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徐廷欲拔刀自刎，不料被赵翼飞挡住。
“你中了我的满天星居然没死。”唐彩衣吃惊的说道。
赵翼飞笑了笑，道：“我既然能躲过一次，为什么就躲不过第二次。”
“赵翼飞你明知我要杀你，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徐廷迷惑不解的看着赵翼飞，问道。
“很简单，因为你会告诉我大姐在哪里。”赵翼飞自信的说道。
“当然，如果你想见她，我成全你。”说着，徐廷挺刀，向赵翼飞劈去。可刀还未到赵翼飞面前，自己却倒在血泊中，似乎他每次出手，赵翼飞总能知道他的路数。就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快刀手徐廷会死在无名小辈的手上，说来十分可笑。
江湖就是这样，腥风血雨。惟有赵翼飞，他感到厌倦了，但他不能逃避，有时他想退出江湖，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但灭门之仇，他肩负着全家上下一百零三条命的仇，不能不报，所以他拿下了唐彩衣，用大姐平时教她的分筋错骨法逼迫唐彩衣道出真相。
“说，上次我在破庙外见到的大姐是不是你们假扮的，还有司马尚躲在哪里。”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半天，唐彩衣吐出这么几个字，昏死过去。
“你不说不要紧，我自有办法。”赵翼飞使出浑身解数撬不出她的嘴，惟有找机会放了她。
一天，赵翼飞假装去买吃的，问她要吃什么，她没有回答，一声不吭，看都不看赵翼飞一眼，好像这回他们互换了角色，本来是赵翼飞闷声不响，现在又轮到唐彩衣。
这回他故意去了很久，唐彩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冲开了自身的穴道，她趁机跑了出去，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无人跟踪，这就是女人的细心之处，她穿了好几条街，像是故弄玄虚。
到了一条深巷，她停下脚步，在一块大石头上连敲三下。从屋内走出一名女子，她打开房门，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才放她进去。
过了一会，躲在暗处的赵翼飞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马上从屋顶上跳下来，破门而入。
十
到此线索断了，赵翼飞低下头沉思，这其中必定有诈。唐彩衣不可能就这么死了，难道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易容术。想到此赵翼飞摘下了那具女尸的人皮面具，果然是冒充的。好个唐彩衣就算你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为今之计，要查出事实真相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四川唐门，了解情况。
此番路途艰险，唐门立于江湖几百年能一直起立不倒，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相传唐门的暗器名满天下，武林之中不论黑白两道莫敢以身犯险去唐门滋事，还和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有关。
没有人敢公然挑战唐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独门暗器，更是他们用毒的方法让人防不胜防。然而赵翼飞愿意去冒这个险，他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四川，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唐门就在附近不远处。
重庆城外唐家堡，当地人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再熟悉不过。但是只要有人提到唐家堡三个字，当地人莫不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出冷汗。
除了赵翼飞满不在乎之外，天下没有几个能这样潇潇洒洒从正门闯入唐家堡闹事，他先是动手打伤几个看门的护院，然后大大方方的推开门走进院子，没人拦得了他，实在这个家伙出手太快，对方看不出端倪就被他一剑刺中要害，根本无还手的机会。
“这位仁兄，我们素未谋面，无怨无仇。为何擅闯唐家堡，打伤我这么多手下。”院子里穿出一高个、满脸皱纹、花白头发的男子，此人看上去至少六十来岁，但他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身轻如燕。要是没有绝好的内功，不可能这个样子。
“为了一个人。”赵翼飞回答道。
“谁？”
“唐彩衣。”
“原来你就是司马大人口中经常提到的杀手，请到里面一叙。”该男子咳嗽一声，拱手作揖道。
“我这个人天生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进陌生人的房子，我比较喜欢站着谈事。”赵翼飞留个心眼，知道唐门善使毒，要是屋子里设有机关什么的，岂不是自找麻烦。
“好！随你。我在告诉你唐彩衣的下落之前，想请你听我说一个故事，不知阁下有无耐心听完我所说的故事呢？”那男子说话谦虚谨慎，神采奕定。
“只要你说，我就有耐心听。不过我听完之后，你得告诉我唐彩衣是否在贵府上。”
“好说。从前有一男子，他师出名门，当时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之中算是数一数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参加了京城一年一度举办的比武大会，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他仗着自己的绝招获得了第一名，从而有幸步入官道，不久便娶了将军的女儿为妻，真可谓如日中天。但好景不长，有一天他的师姐前来找他，向他表达了爱意，他不接受反而说她无理惹是生非，所以那个女人出于嫉妒，她千方百计要报复这名男子。于是那个女人等到夜深人静，潜入府上，杀了他家上下一百零三条人命。不过她存心留着这个男人的骨肉，她发誓要让他的儿子双手沾满血腥，甚至成为一台杀人的机器。据我所知那个女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大姐，而我就是司马尚。如果你不信，可以一剑杀了我。”
“假使真如你所说，那大姐为什么不告诉那个男人的儿子你就是他的杀父仇人，这不是更直截了当。”赵翼飞迟疑了一下，替大姐解释道。
“她不会，因为她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她做事不择手段，只求万无一失。”
“所以她不惜一切要除掉你，就是为了永远的让秘密沉默下去。”
“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惜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和唐门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既知我的秘密，为何还要派人来杀我。”
“我不想说。”
“让我猜猜，不是你不想说，因为你也参与了灭门之事，所以你心虚不敢说，而大姐要我杀你，是因为你们相互猜疑。”
“你很聪明，既然你已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动手吧。”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三个司马尚，他们不单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声音、口气也是那么的相同。而你根本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司马尚。
不过这一点难不倒赵翼飞，他知道只要杀了他们四个，从此世上再没有司马尚这个人了，只要这次任务完成他就会回去找大姐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由于时间紧迫，赵翼飞一亮剑就使出了看家本领。果然名不虚传，一剑就挥倒三个。只留下一个，天下除了司马尚能躲过他犀利的一剑，还会有谁？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前所未见的敌人，这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身手像年轻人一样敏捷如兔，赵翼飞清楚一招之内杀不了对方，就得等……
十一
按照这个理论，他收起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将司马尚弄得一头雾水，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身为锦衣卫统领一生之中杀人无数，有朝廷的对手，有乡村的无辜百姓，有武林高手，也有皇亲国戚。唯独对付这个杀手，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一个没有杀气的人，一个呆板的、抱着必死决心的年轻人，就是他出手不顾及自身的安危，只攻不守，才让司马尚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双方沉默了许久，斗大的汗珠滴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听觉不好的人或许听不见，但司马尚他听见了，他觉得自己要丧生于此，所以他在等待救援，等待唐彩衣赶来和他配合。
他知道那个丫头诡计多端，但这次她必须来，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唐门的掌门落在他的手上，所以她不得不来替他杀了赵翼飞。
等待是漫长的，赵翼飞没有出汗，看似无动于衷，但心里却如刀割，他面对仇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他必须耐心的等对方露出马脚，因为他没有把握，对方能成功避开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对手避开他的攻击次数越多，他的生命就越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司马尚这个老狐狸先出手，他才有机会看出他的弱点，方能赢他，否则这十年来的仇恨将会化为泡影。
时间嘀嗒嘀嗒的，漫不经心地走着，直到稍许停顿了一下，最终唐彩衣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出手了，这次不是对付赵翼飞，转而是杀司马尚，他们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终于世上最坏的男人倒下了，倒在他自己一手布置的棋局上，含笑而死。
院子里，树叶动了几下，微风吹在唐彩衣湿润的脸庞上，赵翼飞看着她，沉默不语。他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就离开了。他顾不上儿女私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赵翼飞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灭门仇人竟是养育自己多年的大姐，他为虎作伥了多年，他加入杀手组织，加入了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这十多年来，他杀得那些人，尽管全称不上是德高望重的侠义之士，但也不全是坏人，他们有的是朝廷的忠臣，有的是乐善好施的商人，有的是正义的武林中人，这些人被他的仇恨所淹没，含恨而死。
他看着自己这双充满血腥的手，抬头仰望天空，黯然悲伤。夕阳西下，天空暗淡无光，变得阴沉，不久大雨滂沱，赵翼飞趴在地上，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忍了多年的泪水今天一下子全崩了出来。
“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远处一个飘着长发的姑娘，说话像夜莺歌唱，委婉动听。
她打动了一个冷酷无情杀手的心，赵翼飞第一次对姑娘敞开心怀，诉说自己不快的童年。
他们两坐在月光下，无所不谈……
“对了，你爹没事吧。”
唐彩衣低下头，泪水情不自禁的流出，滴在赵翼飞的衣领上。
赵翼飞安慰道：“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