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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骤起,卷尘而散。李元芳手握刑天剑,阵阵杀气如涛浪排山倒海而来,教这夜风都带了刀刃般朝四面八方裁割去,吹得那些灌木桠枝上零落的枯叶四散飞逃。所幸季破军手中一对混元锤够斤两,还能教他这般稳如泰山。二人杀气腾腾各不相让,只是季破军耐不得性子,先挥动了锤子恶狠狠朝李元芳迎面砸过来。先前两个回合力拼,李元芳心里多少有些底子,料是与他角力,断然占不得半分便宜,于是回转剑锋,一个欠身照他下盘一剑划去。季破军也不示弱,早已料到自己下盘弱点,就趁李元芳这一剑之间将手中两个大锤照李元芳天灵盖砸下去。李元芳机敏旋身带剑而走,退开两步去。
“嘶”地一声轻响,季破军隐约觉着身上有些不妥,低眼一看,原来腰腹豹皮革衣上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好似他这副富态是吹起来的,所以要开个口子泄泄气。再去看李元芳,只见他将刑天剑逆握手中横在身前,一副从容且凌厉的姿态,眼睛里分明告诫季破军“如越雷池必死无疑”。这无端端的一招示警在季破军眼中却骤然作了挑衅,于是季破军狂怒地挥了大锤,哇呀呀大声喊着朝李元芳这里来。
李元芳无意杀人却被这蛮牛曲作他意,不但不肯好言和解,反而变本加厉抵死相拼。想到这里,李元芳眉间微微一皱,眼中几分无奈如今全作了凌厉。季破军手舞大锤更是狂放,见高则擂,见低便砸,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左右开工朝李元芳一路猛砸猛打。李元芳自是不会与他力拼,只是意味闪避,心中却不断思索该如何将这蛮牛手中的大锤制住。
夜风萧瑟如刀如剑,刀兵相碰电光火石,这二人你来我往交战正酣,其余各人都只站在一旁静观,谁也不敢上前造次。眼看李元芳在季破军乱锤之下步步为营转为守势,上官雨不由得长眉浅颦,忧上眉梢,只恨生为弱质女流不能相助于他。李元芳步步退守,却都被站在一旁的俞希贤看在眼里。正所谓内行识门道,俞希贤深知季破军心性粗枝大叶,又暴躁堪比张飞,李元芳这般一味退守一则可看清季破军锤法路数,二则也教季破军这等粗犷大意之人掉以轻心。
过不得两三百招,季破军更是发狂般舞动双臂,涮、拽、挂、砸、架、云、盖招招都是极尽全力舞得虎虎生风,直将手中双锤如雨点般朝李元芳砸去。眼看季破军死力挥锤,脚下马步渐显浮躁;俞希贤急上眉眼,就怕这莽夫以为对手好欺负,掉以轻心落入圈套。果不其然,季破军一路乱砸乱打却每次只从李元芳衣角剑边擦过,不由得他心中烦躁起来,巴不得一锤下去便结果了李元芳。正是心急生怒,怒则易狂,狂则意乱,只见他双目暴凸,由下往上狠力朝李元芳下颌抡起一锤,李元芳适时仰面下腰教他这一锤冲天而去一招走空,再右手挥剑而起直奔他脖颈划去。季破军急急退开两步,刑天剑剑尖自他脸边一擦而过,一道血痕随即划开。
血如红线,触目惊心。
季破军邋遢地扬起手背往脸上一擦,手背上立时一抹煞红。再看李元芳,手中刑天剑气焰跋扈犹如幽冥鬼火熊焚,眼中分明一股杀意教人胆寒。季破军纵是再粗野大意,心中也开始隐隐有些后怕,刚才那一剑若非李元芳慢了一拍,自己也没有这样幸运只伤皮肉。
最后的示警。只可惜此时此刻卒已过河,箭已离弦。
季破军沉了一口气,大吼一声再次抡起双锤以双龙出海式朝李元芳攻去。李元芳双目微微一细,手中刑天剑舞如电光霹雳,脚下起步旋身而走,手中起落一式仙人拂袖将季破军这出海的双龙龙头打退,继而又以白云出岫直指季破军胸膛。须知这刑天剑乃有三棱,作锥形极擅穿刺;三棱皆刃,锋利无比,棱间各有凹槽,若刺入人体则必见血自凹槽滚滚而出,再难止住,故而此剑下绝无活口。季破军立时将双锤相交于胸前抵挡,刑天剑剑尖遂狠狠钉在混元锤身上。
二人相持,站在一旁的俞希贤再也按捺不住,只见他右手一沉,自他袖中落出一支硬铁秃笔,此物通身银亮,笔尖锐可断芒,笔身中间还有一铁环套在他右手指上教整支笔绕指灵活可转,旋风一般被他灵巧攥在手中。俞希贤腾身而起,一跃来到季破军和李元芳身边,二话不说转动手中铁笔直往李元芳眉心扎去。李元芳随即收剑而返退开几步,再看俞希贤和季破军二人并肩而立,一人执笔一人握锤,一在灵巧一在守拙,若是遭此二人两相夹击,任是再高的武艺也不得应接。李元芳心中正有些发悬,偶然间却听得院中有清脆笛声幽幽响起。
李元芳眼角余光微扫笛声来处,眼见上官雨已然横起了手中白玉长笛,纤纤十指形如芝兰。一曲《破阵乐》清脆响亮,高低不绝,正唱得此时情境。李元芳见此也不知怎的心中蓦然一阵清明,仿佛前去无路之时豁然开朗一般,成竹渐生于胸。笛声起落,时如鹦哥婉转,时如金鼓起歌,分明是带了江南小调曲法,虽是战场雄风浩大却又流转儿女情长。
李元芳镇定心神,轻转了手中刑天剑,不似刚才那般刚劲气力反倒有些绵软随风。俞希贤看得出他这态势有变,却又说不出变在何处。还不及细想,俞希贤身边的季破军早已挥起大锤朝李元芳一个箭步猛冲过去。这莽夫只会逞一时意气,杀意既起便立即动手绝不含糊。
李元芳不慌不忙,待他一双大锤冲到眼前才挥动刑天剑往地上轻轻一点,借此一点之力整个人翻身而起,倒立空中。季破军双锤齐齐落空,正要出反手击鼓之势,却见刑天剑因受李元芳之力慢慢发弯,随后轻轻一弹将李元芳整个人翻身飞起。季破军又是一锤走空,李元芳正借了轻功踏风而走,轻轻落在院角密栽的竹荫之上。俞希贤猛然顿悟为何李元芳会态势有变,原来是看中季破军一股蛮力难于匹敌,遂取巧欲以轻功避过,意在引季破军随他往高处去打。季破军这等力大无穷之人优势便在大巧若拙,力拔千钧;若是双足离地,少了厚土实地支撑则好比笨象遇狸猫,如何能随之上树?
季破军哪里想得这般多,正待要追却被俞希贤一手打横拦住,俞希贤二话不讲脚下一蹬,右手铁笔飞旋,飞身而上。一时间俞希贤和李元芳齐齐踏枝而立,站在竹荫之上,压得那枝条弯了头下来。夜风吹过,翠竹轻摇,脚下竹荫如瀚海波涛一般伴着沙沙声起伏涌动起来,俞希贤和李元芳也如站在碧波之上随波起落高低。
风吹竹海涛浪响,铁笔旋风如银霜。冷面判官果真是名副其实,如此境地俞希贤也不多言,只是愣愣望了李元芳几眼随即舞起手中铁笔朝李元芳额前点来。李元芳直刺一剑要去挑开,俞希贤手中铁笔却在刑天剑剑尖刚刚触到之时灵机一转,以点字诀将刑天剑剑身缠住。俞希贤趁此时机翻身朝李元芳猛踢两脚,李元芳左手起掌护在身前挡过。俞希贤哪里肯放他收剑,二人右手皆握兵器不敢松手,遂各自以左手拳脚相博。两人在这竹荫之上龙腾虎跃皆不见哪个退让,倒让身在下面的季破军心中如烈火焚烧般急躁。上官雨轻奏长笛绵连不绝,更让季破军这不识音律的莽夫听得心烦不已。
俞希贤突然斜过笔锋,放开刑天剑顺势往李元芳咽喉上去;李元芳眼前一亮,欲要抽剑回来阻挡却不防俞希贤此招乃是佯攻,右手执笔在上,左手如鬼蛇穿行在右手之下,两手相交,依剑而走,李元芳此时若要收手挥剑,俞希贤只须两手间距稍紧,便能死死夹住,再以戳字诀直击咽喉,此招名为扶壁题书。李元芳眼见右臂受制,俞希贤又以笔尖顺肩朝他喉头戳来,急急使了左手去挡,只听得“噗”地一声,血花四溅,俞希贤手中铁笔硬生生戳进了李元芳左手手背上。
血流如注,点点滴滴落进脚下浮动的翠竹枝叶之间,又自竹叶上如诀别泪珠一般悄悄滑落。风来迅疾,吹起红灯盏盏来回摇曳,黑夜中的红变得这般诡异。全场皆惊,上官雨笛声骤停,徒留了与季破军一般惊愕。俞希贤脸上蓦然闪过一丝惊诧,继而又是空洞无底。此时此刻,怎不叫李元芳左手上这切肤之痛更为锥心刺骨?
李元芳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怒火,突然大吼一声,硬是狠狠将左手从俞希贤笔下用力拔出,随即握紧了拳头朝俞希贤脸上打过去。拳头带着血的腥味落在俞希贤脸上,硬生生将他自竹荫之上打下来,重重滚落在地上。俞希贤一声不响,既不起身也不呻吟,半张脸上血迹浓重得只剩下眼睛,他半卧在地上嘴角猛然抽搐几下,任嘴里的鲜血满满从嘴角溢出来。那支银亮的铁笔也掉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土。
季破军见状好似那一拳打在他自己脸上一般暴怒起来,抡起双锤在地上猛踏了一脚,飞身而上要去报仇,被他这一脚踩到的那块砖石霎时开了裂缝。李元芳脸上已经是黑得可怖,右手刑天剑好似鬼魅一般嗡嗡吟响,垂在身侧的左手依旧是皮开肉绽汩汩冒着血。试想刚才,若非是这左手受伤,如今冒血的该是他的颈部;如今左手在冷风中渐渐僵冷,早已痛得没有知觉。
季破军站上竹荫,那竹枝便弯下去半截又左摇右摆,更是让这莽汉怒火中烧,口中直骂这竹子没吃饱饭。亏得竹子不会心思,否则该摔他下地。血染竹枝,丝丝殷红,李元芳稳稳站在那里比季破军高出半截,季破军眼看着他左手上血水一滴滴掉入竹荫之中,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正是要趁此良机,要了他性命。于是,季破军大步踏竹,借竹枝弹力将自己送上高处再猛力将手中混元锤狠狠朝李元芳砸去;却不料李元芳抽身退去,飞身直往高台屋脊上去。季破军岂肯相让,照旧是大声吼啸追将过去。
高处近天,风声渐寒。厚重云层毫不留情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屋脊如长长一条窄平线横在斜坡如山的屋顶上,两端鸱吻凶猛地张开大口似要吞灭一切水火。李元芳稳稳踏在屋脊之上,这屋脊的宽度只容一只脚稳踏,四周屋面又斜陡得紧,稍有踏错即会滚落下去。季破军随即跟来,刚踏上屋脊便被左右手上两只混元重锤支得险些掉下去,此刻季破军正好比是悬崖举重走钢丝一般凶险。李元芳挥剑而起,剑尖直逼季破军,季破军勉强摆出个攻势,脚下两条腿却不停地哆嗦,显得有些胆怯。李元芳不顾左手受伤,单手挥剑直往季破军那里去。
“铛”一声巨响,几乎震动了整个夜幕下的三星庄。原本热闹的前院也受了一惊,前来赴宴道喜的宾客纷纷往这里远远看来,或酒杯在手不饮,或斟酒满杯溢出,或谈笑之色僵持,或作揖之礼忘行。灯火燎然,一众人皆远看三星庄最高处屋脊上站了两个人,一个不认识一个是今夜的新郎倌,二人皆手执兵器杀气腾腾的样子,却因间隔有些远听不得二人说话。不多时,这二人便交战在一起,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引得众宾客唏嘘阵阵。
夜风萧冷,酒香醉人。前院暗角处有一株大樟树,这般寒冷天气依旧枝叶不减,倒是为三星庄添上几许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