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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郎吃鬼(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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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钟二郎招鬼已入佳境,他一边唤着“张玉兰”,镜子里面明暗相揉,似能映出一场暴风骤雨,刘天韶唬得不敢动,对着立镜紧闭双眼,他肩膀忽然颤一下,面颊仿佛被什么轻轻一划拨。钟二问:“来了吗!”他哆嗦得说不出话,豆大的汗珠滚下额头,腹内的婴灵欢快翻滚。迎面忽然一股阴风,那一抹冰凉又揉到他脸上,沿着眉眼鼻梁缓缓勾勒,仿佛长久的相思不得解脱。刘天韶终于叫出声,嗓子里涌出凄厉的哀号,那只手揪到他肚皮上,硬生生将婴灵往外扯,钟二连忙回过身,见一只血红的女鬼从镜内探出半个身,从刘天韶肚脐内拖出一团肉,揉在手中愤命撕扯。钟二郎一脚踏在她手上,捞起那婴灵朝上舔一口,鲜活的婴灵被揪得“吱吱”乱叫,他心道:“这滋味果然是腥气”捏起鼻子见鬼头咬下来,“咯吱”几声便将婴灵嚼咽下肚。

  第16章

  湛华在一间屋里盹着了,待清醒来时钟二郎正准备回去。刘天韶受了惊吓话也说不出,眼瞧着他俩走出房,脖子几乎缩进肩膀里。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光,晨风寒重,露气深凉,钟二站在路口拦下车,湛华轻声对他说:“那屋里并不是只有一只鬼。”他们俩坐进出租车,湛华朝后面瞟一眼,对着钟二继续道:“刘天韶仍是没讲出实话,他跟张玉兰曾养下个孩子,小孩活蹦乱跳长到六七岁,他却要离婚去娶孙沛冉,哪知张玉兰那时又怀下一胎,纠缠着他不得脱身。刘天韶为仕途日日在家里吵闹,砸遍了家什又朝儿子出气,张玉兰赌了气竟帮他一起打骂,直让那孩子生不如死。到后来两人终究是离异,张玉兰又求了刘天韶几次,对方只当不知情,她又把过错全推给孩子,为泄恨将自己亲生骨肉切成肉块冲进厕所里。不久后她便堕胎死去了,腹内胎儿化作婴灵孕入刘天韶体内,被害的长子也跟随过去。这真真是活人造的孽,夫妻俩只以为自己最委屈,却不知孩子满怀怨气找回来。”

  钟二郎听罢这一长篇话打个哈欠道:“横竖我也吃饱了,别的东西便先放过去。”他们俩走后不久,孙沛冉躺在床上睡不着,隐约听到自己屋里有动静,忍不住出了卧室的门,扯着嗓子喊刘天韶。对方平日里该是像狗一般冲出来,这一时却无人答腔,她心生惊奇在各屋寻找,忽听到保姆一声尖叫,连忙应声赶过去,刚拐至一间房,面前忽然扑上片黑,她揉了半天眼,定神正见刘天韶扭曲着躺在地板上,他一双手紧扒着门板,每一个指头都被外力掰断,人已经死了几个钟头。此事发生不久后,孙沛冉发现自己怀了胎,那胚胎在她腹内欢快的悸动,也许是刘天韶的遗腹子。

  太阳升起时,夜晚的晦暗被光明揉净,这世界敷上层明艳的铅粉,一草一木点缀明烁。钟二住的城里有个男人名唤纪扬,体若杨柳,目含湛湛,这一年刚娶了妻,夫妇两个举案齐眉,生活安乐家庭和美。他有个顶要好的朋友叫陈任,两人自小玩到大,各自成家后仍不愿分离,纪扬每一日下班回到家,跟妻子周辰芝道一声便赶去陈任家,等他再回来时,满脸仿佛揉了刚开的桃花。这一样深情风雨无阻,周辰芝依稀瞧出丈夫的真心,她跑去见了陈任,言辞委婉晓已大意,陈任愣了好一阵,终于对她点头道:“我明白的,嫂子。”后来纪扬又去找陈任,周辰芝揪着心等待他回来,男人怒气冲冲返回来,将自己关进书房不肯再出来。周辰芝一边担心一边默默的欢喜,她知道丈夫不会再去找陈任,自己是个柔软美丽的女人,完全能收服住他的心。

  几个月之后,周辰芝精疲力竭,她辗转得知有个会作法的唤作钟二郎,犹豫甚久终于还是寻过来。这日钟二郎正在屋里酣声如雷,湛华跑到外面买吃的,回到大厦正见个女人在楼道里踱步子,身后跟着楼里常住的小鬼,一人一鬼的步子合在一起。女人隐约听到些声响,苍白着脸忙朝后看,正看到逆光里透出湛华的身形,不禁给唬得一哆嗦。这女人便是周辰芝,瞪大了眼轻声问:“您可是钟先生?”湛华甚久未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忍不住摇着头轻轻微笑,这楼上实在阴森迫人,他的脸被阴暗笼得模糊不清,周辰芝身上寒毛立起一半,不由自主往后挪动。

  身后的小鬼等着揪她的手,湛华上前一步将鬼拍打开,如丝媚眼揉出万般柔情,身形款款,言笑落落,借着钟二郎震天的呼噜道:“小姐莫惊慌,钟二郎正在此处,请到寒舍里小坐。”周辰芝手足无措随他进了屋,迎面扑上个壮硕男人,原来钟二听闻湛华回来,一挺身从床上跳起,光着脚丫子奔到门前,搂了进来的人大声吼:“饿死个人啊,你跑去哪!”他定睛一看,才知自己抱错了人,偏头看到湛华拿了包事物,连忙双手捧着跑回房。湛华犹豫了片刻,不得不跟周辰芝介绍说:“这个便是钟大师。”

  钟二郎吃够了湛华做到饭,见到香肠犹看到亲娘,对着一条喷香的肉含情脉脉,连带着对那献出后肘的肉猪也感激万分,瞻仰再三才狠狠塞入口中。湛华忙给他倒了水,待钟二一通吃喝后才看到周辰芝,嘴里嚼着香肠问:“这是哪一个?怎么跑进我家里?”周辰芝忙报上名号,眼瞅着钟二郎不吭声,湛华手急眼快忙将他脸上的肉沫抹下来,周辰芝垂下头缓缓道:“我来是为了我丈夫,他兴许撞了邪,近来总是不寻常。”

  钟二吃饱了饭,言语也和缓,剔着牙齿问周辰芝:“是怎样的不寻常。”周辰芝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有一日,他跑去朋友家,回来之后便闷闷不乐,任人百般讨好也不搭理。我本来不在意,后来他变本加厉,在家里朝着空气说话,仿佛当这世上没有我。”女人开始止不住哽咽,湛华忙拿出绢子递给她,她抽抽搭搭又捡了陈任的几件事来说,一会儿怀疑纪扬是故意赌了气,一会儿又哭着说他鬼迷心窍,捂着嘴泣不成声。钟二郎剔完了牙,悄声唤湛华将她哄出去,湛华虽百般不忍,却也只能将女人劝回去,送至门口悄声道:“你也别着急,把地址留下来,我劝大师过去瞧一眼。”周辰芝六神无主忙给他写下门牌,湛华依依惜别瞧着她离去,倚在门口发痴作傻。

  钟二郎一把将他扯回屋,按在沙发上随手打几下,湛华捂着屁股爬起来,委委屈屈辩白:“吆,二郎,你别恼,我也是帮你做生意!”他见钟二吃得满嘴油,忙垫着脚替他抹嘴,一双眼眸波光流转,细白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动。钟二郎闭上眼猛打个喷嚏,搂了湛华冷笑道:“你这鬼果然是厉害,迷得老子像吃了酒。不过我可不随你往那家去,刚才那女人要把老子脑仁吵炸了。”

  第17章

  事情的前因后果周辰芝也不知晓。自从她上一次婉言告戒过陈任,对方知耻知辱萌生歉疚,纪扬再去探望时,陈任淡淡说:“你我缘分已尽了,往后再不必见面。”冷言凉语叫纪扬听得一愣,他忙赔出笑脸,耐何何样的哀求也不能换来对方回心转意。纪扬见陈任意若磐石,知道如何挽留也是无济于事,心灰意冷返回家。正当周辰芝暗地里欢庆,陈任却又找回来,原来这二人情深意笃,岂是几句话便能撇清的关系。但他们终究要分离。纪扬苦绞着眉头,一颗心裂作千万片,牙关紧咬涌出腥甜,垂下头默无声息。他借故要周辰芝先回房休息,自己去厨房沏一碗茶,哆嗦了半天兑上安眠药,陈任喝下水昏迷后,纪扬将他搬进冰柜里。

  陈任睡进冰冷的箱子里,心脏衰竭,血脉凝固,身体被寒冰冻结。纪扬每日都去瞧他,双手抚过挂满冰霜的皮肤,一颗心随着陈任一同被冰冻。他每日照常吃喝工作,却再没了往常的欢乐,仿佛化作行尸走肉,空裹一张热皮囊。如次一日一日捱过去,有一晚正是夜黑风高,纪扬睡得颇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隐隐约约听着有人唤自己。他身旁正躺着周辰芝,忙在睡梦里抓他妻子的手,哪知一把攥着个冰凉的东西,逼人寒气直刺入手心。他满头大汗禁不住挣扎,身子却如陷入深沼如何也醒不来,朦胧中又感觉有个人上了床,冰冷的身体紧贴着他,挨在耳侧欲言又止。

  周臣芝渐渐觉察出不妥,她轻声将丈夫唤醒,纪扬身上像被火煎,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抹了把汗呆若木鸡,好半天后自言自语说:“外面好像有动静。”周辰芝奇怪道:“夜深人静的,这会儿掉跟针也能听着,哪里会有动静!”纪扬不相信,固执着起身走出房,夜幕浓黑似是醒不了的梦,空气好像被凝结住,他几乎疑心自己仍未醒过来,耳边涌出轻微的鼓躁,像是蝴蝶隔着老远扇动翅膀,他鬼使神差走进厨房,听到放置陈任的冰柜里传出一声声拍击。

  纪扬那时竟不知畏惧,掀开冰柜正看到一个颤动的雪人,是陈任在里面冻得哆嗦。对方嘴唇眉毛都结上一层冰,抬起头对纪扬莞尔道:“一醒来就瞧不着你,还当你又跟我呕气。”纪扬心下里大喜,连忙将陈任扶出冰柜,拿毛巾替他擦去身上冰渣。陈任仿佛换了个人,拉起纪扬坦言心怀,多少年不敢说不敢提的言词若溪水涓涓长流,纪扬感叹说:“我们俩,多么傻。”但他很快又高兴,心中满怀感恩祝愿,以为这是自己跟陈任新的开始。周辰芝总等不到丈夫返回,披件衣服悄声走出卧室,却见纪扬坐在桌前自言自语,满脸又浮出浓艳的桃花。

  话说这世上总会有事情让你我牵肠挂肚至死难离。钟二郎纠葛于与食物的执着,湛华也百年如一日洋溢出对世间女子的热爱。他忘不了周辰芝满面泫然欲泣,心中缝隙像生出一支孱弱的花,随了微风轻轻摇曳,笃定了主意救之于水火。这一日湛华得了空去寻周辰芝,撑着伞对照门牌按下门铃,房子里面悄无声息,过一会儿,有个男人给他打开门,探出身子微笑问:“您找哪一个?”湛华上下打量他一番,收了伞轻声说:“我叫做湛华,特来拜会纪先生。”对方一听忙将他让进屋。张罗着端茶倒水来接待。湛华眼睛朝四周扫一圈,那人忙笑道:“我叫做陈任,纪扬昨晚上失眠,这一会儿好容易才睡着,老烦您坐下等一等。”

  湛华正襟端坐着喝茶,眼瞧着陈任恭腰将满地碎瓷破碗收起来,对方笑道:“这一房的夫妇也忒年轻气盛了,遇上什么都要大动操戈。不过世间夫妻皆免不得如此,待他们相处长久些自然会恩爱。”这时候,拐角的屋里忽然走出个男人,穿一件水蓝睡衣,眼角揉着惺忪,清瘦脸面仿佛也沾上淡淡的湖色,他瞧着湛华问陈任:“这是谁?你朋友?”陈任连忙道:“你怎么又起来!还不回去多睡会儿!”湛华心下里明白,这个便是周辰芝的丈夫纪扬。陈任将纪扬哄回屋,从柜子里取了茶叶另沏一碗茶,抿嘴笑着对湛华说:“待会儿纪扬待会儿醒实了,一起来可是要喝热茶。”他忙又张罗着预备茶点,双层托盘里摆上淋焦糖的泡芙,小块的白杏仁巧克力,另配了粗雁麦土司,湛华心里暗想:“好家伙,还是钟二好伺候。”

  陈任笑着对他道:“我跟纪扬没生份,他这个人顶别扭,自己分明爱吃甜,又苦忍着不碰怕惹别人笑话。”他正说着,门外忽然一阵响,周辰芝下班返回家,一进门见到湛华忙唬得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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