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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目纸人,猜测着常青想传达的意图。同时,心里暗暗抱怨:与其花时间画这四不像的纸人,不如把要说的话写上去,让我一目了然,不是更好?
纸人也睁着大得滑稽的眼睛,对着我看。
我与它大眼瞪小眼,无声地对望了好一会。
“你会说话吗?常青要我干什么?”我无奈问道。
纸人的脑袋在半空左右飘动。
但我不知道它的意思。
它晃了几下,又向窗子移去。我没动,它就停下,歪过脑袋看我,直统统的手臂做了个召唤的动作。我只好缓缓站起,走到窗前。它从洞开的窗子飞出,在空中摇头晃脑,示意我跟随。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穿好外衣,悄无声息地爬下楼梯。
一出大门,就见纸人已经等在外面。飒飒寒风中,我跟着它走向宿命的终点。
纸人的速度很快,一路上我拼命飞奔,才勉强跟上它,因此,也无暇顾及它到底把我引到了什么地方。
黑暗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前方露出了一片红色的微光。红光中,有三个清晰的身影面对面站着。
纸人飞过去,没入红光就不见了。
“你来了。”斜向我的是常青,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嗯。你们已经……查到谁是缔结契约的人了?”我朝着面向我的陈仇问。
她胸有成竹地一笑:“我已经施术在灵石之上,再过一刻,灵石上就能现出缔结契约人的形象了!”
“哦。”我低下头。
“你有点不对劲!”常青突然说,“这么好的消息,你却一点也不高兴,奇怪。”
“你不舒服吗?脸色很差,是不是你的手……咦,你手上……怎么回事?”陈仇看着我手上那个凸显出来的火焰印记,惊诧地问。
“没什么,是个灼痕。”我淡淡地回答。
听到我这句话,背对着我的齐震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不胜寒冷。
陈仇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本来是很淡的黑色,今天摔破了,就变成这样子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实在没什么要紧的。”
她望了望那印记,没再追问下去,但神色有些古怪。
“这……印记像簇火焰,挺有趣的。”也许是感到气氛凝重,常青打趣道。
“嗯。”我点点头。其实,谁也不会觉得这鲜红如血的诡异印记是有趣的。
常青还想再说什么,我摆摆手:“别管这些了……灵石显示了吗?”
陈仇和常青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红光最盛处——灵石。
一缕缕如血丝般的红色,在灵石里游移。像被疾风驱散,顷刻间,灵石恢复了莹润的黑,无瑕的黑色中慢慢现出了影像。
我和齐震也凑上前,然后就听到陈仇和常青一齐惊呼:“怎么不是……这是什么地方?”
灵石上现出的是一条幽深的小巷,泛着微光的碎石小路延伸到黑暗的尽头,但没有人,一个也没有。
我飞快地瞥了一眼他冷漠的面容,默然无语。
但手心突然炽热无比,那灼痕鲜活地左右扭动,似要挣脱我的桎梏,破体而出。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问。
我只望着手心发呆。
“你有办法吗?”她转头问常青。
“试试吧!”常青不无担心地看看我,掌心在灵石上轻轻一抚,然后手指一翻,引燃了一张有朱砂符号的黄符。
符燃尽后,凝成一条红色的小蛇,它昂首吐舌,向着黑暗的一处激射而去。
我们四人默默地跟着它,从黑暗里来,往黑暗里去。在我们的背后,先是一个圆球滚过,接着一双绿光莹莹的眼睛一闪即逝,最后是一团不断变形的影子贴着墙根溜过。
红色的小蛇在一条小巷口盘旋,小巷里微微泛光的碎石小路和灵石上显示的一模一样。
“到了!”常青沉声说着,手一挥,小蛇消散在风中。
“我们进去!”陈仇毫不犹豫地率先踏上了小路。
常青紧随其后。
齐震凝视着我,似有千言万语。
我却全然漠视,神情恍惚地走过他的身旁,更像一抹游魂。
小路漫长曲折,但总有尽头,就像真相,虽然云雾遮蔽,虽然荆棘丛生,终究还是会现于眼前。
小巷的尽头是一扇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历尽风雨沧桑,如垂死的老人般晦暗无光,一股凄凉惨恻之意扑面而来。
“这是哪家?”常青低声问。
“这里……不像有人住!”陈仇打量着铁门,露出惊疑的神情。
“这是废园。”我苦涩地说,“孙家的废园。”
他们一齐望着我,脸上满是恍然和怜惜。
不,不是的!你们不明白,我并不是触景伤情。我的心低低地自语。
我推开铁门,刺耳的嘎嘎声划破了夜的寂静,仿佛泣血刮骨,更增凄厉。
陈仇手一甩,一盏“灯笼”迎风飘动。
整个园子里俱是黑魆魆的荒草,园子中间的几棵树已经彻底枯死,横倒在散落的石头上。角落里的野花,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像在哀悼着这逝去的繁华。
“难道,缔结契约的人会在这里?”常青疑惑地问。
“我的术没有失灵,灵石也不会有错,缔结契约的人一定在这里!”陈仇坚定地回答。
“那我们在这里找找吧!”常青点头。
“不用了,这里没有人。”我轻轻摇头,语气却如磐石般沉重,“只有我们四个!”
他们三个都抬起头盯着我。
“我没有缔结契约。”我平淡地说。
“不是你,也不会是我。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常青吸了口冷气,把目光移到了陈仇和齐震的身上。
“我早说过,我没有传承,也不是我!”陈仇清冷的目光犀利地射向了最后一个人。
齐震沉默了一会,突然失笑:“你们都不是,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老屋鬼话 第五十四章 灵魂契约(三十)
一阵怪风呼啸而过,如夜枭嗥啼,声声刺耳。
无人回应他。
我们各怀心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我径直走到园子里散落的一块大石头旁。石头上有一层薄灰,在“灯笼”的光亮下,似腾起的轻雾,朦胧不清。
“陈仇,我有一个疑问,你现在能回答我吗?”我抚去了石上的灰尘,慢慢坐下。
“好,你问吧。”她凝注着我的眼睛。
“你施术在灵石上,灵石上应该可以现出缔结契约的人,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嗯,一般情况下,应该看到。”她叹了口气,“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
“什么情况特殊?”常青插嘴问。
“金蚕影!”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我们都是一凛。
“我们饕餮族历代得到传承地巫师。都是禀性十分纯良。勇于奉献和牺牲地人。”她地语气且敬且悲。“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就是。唯有这样才能压制住饕餮神兽先天地贪婪。使灵石福泽我们全族人。”
“可是。大约几个世纪前。我们族地一任巫师在接替传承时出了意外!”她地神情变得十分沉重。
“什么意外?”我、常青和齐震齐声追问。
“我以前说过。我们家世代出巫师。他。他是我家历代传人中天分最高地。十四岁就能运用灵石地力量了。所以十五岁他就准备接替传承。在传承地前一天晚上。他却见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地人。那是——他地兄弟!他地兄弟。一出生就被送走。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她地嘴角泛起苦涩。“第二天。传承仪式照常进行。但在最后一步缔结契约时。他突然出手。将前任巫师和族长杀死!”
“啊!”我和常青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缔结契约不是需要两具尸体吗?”齐震冷冷地说。
“不!缔结灵魂契约需要两具自然死亡的尸体,是绝不能用横死的尸体的!更不要说随便杀人了!”陈仇的神情肃穆,“我们虽然信奉饕餮,但并不是邪教,族里每任巫师在传承前,都会去找两个刚刚寿终正寝的老人,得到他们子女的同意后,把他们的尸体用巫术保存起来,留待传承时缔结契约之用。”
“既然是这样,他怎么会那样做呢?难道,他突然失忆,忘记了缔结契约的正确方法?还是他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天性纯良的人?”齐震不冷不热地反问,语意尖锐无比。
陈仇面色苍白却没反驳,继续叙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傻了!因为……前任巫师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会这样做,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突然中邪,要么是他根本不是他!”
“嗯,他是那个……那个他的兄弟!”常青脱口而出,旋即,又连连摇头,“也不对呀!他的兄弟也不应该杀自己的父亲啊!”
我隐约猜到了几分,心中冰冷,眼中更增凄凉。
“你猜对了!传承仪式上出现的是他的……兄弟!”陈仇深深叹息,“他的兄弟就是一个意外!”
“什么意思?”
“因为灵魂契约的关系,我们家世代子息单薄,如果一代中有了两个或者更多的孩子,那么无论是传承的巫师,还是他的兄弟姐妹,都会……寿命很短。所以,到后来,几乎就维持单传了。但是,他和他的兄弟是一同降生的……”
“双胞胎孪生兄弟?”
“不是!他们两个同时降生,分不出先后。因为他们肩背相连,是连体兄弟。”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我们族认为,双生兄弟已经是不祥,连体的就更是大大的不祥,因为他们共用同一个灵魂,一分为二后,一个必是至真至善,另一个则是至恶至凶。本来是要杀死一个,留一个的。但因为找不出区别,所以当时的族长和巫师决定,让灵石挑选一个孩子,而另一个就送走。”
“送到哪里?”我接口问道。
“……那时不知道。因为是送给了路过我们族村子的一个药材贩子,那人天南海北地奔波,居无定所。不过,传承仪式之后,我们才知道,因为想收购一种稀少的药草,那个药材贩子带着孩子一年后到了闽南的一个偏僻小村子。不过,他在那里却莫名染上了时疫,死了。那个留下的孩子,我们姑且称他是“哥哥”,而送走的那个,我们姑且用“弟弟”来称呼他。药材贩子一死,弟弟就被那个村子里的一个年老的蛊术师收养。他与他的哥哥一样,从小就显露出极高的天分,十几岁就蛊术有成了。他从收养自己的蛊术师口中偶然知道了身世,便起了取而代之的歹心。也许真的是注定的,留下的哥哥天性纯良,送走的弟弟禀性恶毒,两人面貌相同,却是善恶殊途。
传承前的那天晚上,他偷偷潜入了房间。两兄弟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像镜中的影子一般。哥哥惊愕万分,弟弟便趁机施蛊。于是,就有了第二天的鱼目混珠和杀父弑师。”
“那么,是他缔结了灵魂契约?”常青惊问。
“嗯。他从哥哥的记忆里得知了缔结契约的方法,结合自身的蛊术,残忍地杀了族长和父亲,强行缔结了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