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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的下水道是不是全都通到这里啊,我推测。就好象最开始很小的水流最终会蓄积成一条大河一样,下水道也最终全部集中在这个地方。
在这条大的通道中间水开始汇集起来。因为路是倾斜的,所以流向前方的水量逐渐增多。下水道的前方则淹没于水里。
我用手电筒探照四周。这儿好象是个地下湖一样。寂静无声。没有风,水面纹丝不动。像已经死了似的。被手电照到的水面像昆虫的脊背一样发出冷光。我不知怎么突然觉得不妙,害怕起来。我想世界的尽头恐怕就是如同这样的地方吧。
在离脚下不远的地方落着一个铁罐。在这种地方还有铁罐儿?真不可思议。
“这是河流的水吧。下大雨后,河流的水位上升,下水道的入口就浸在水里,河水便流入下水道。流进来的水一直向下向下,最终积蓄在这里。被扔在河里的垃圾,也跟着流到这种地方。这个下水道,说不好就是为了防止河水泛滥修的。是一个把涨出河面的水暂时储存起来的地方吧。”
我们用放在口袋里的唛头笔,在墙壁上写下了名字。“管耕平”“木园淳男”,因为还在吵架中,两个人的名字之间留出了空隙。
然而,怎么从下水道走出去呢?木园提出了下列建议。
“因为我们只选下坡路才走到了最底层,这回我们若是只走上坡路,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可是,这个计划在第一个岔路口就碰壁了。与刚才所想的完全相反。就好象枝干生出无数分支一样,上方的所有的道路,都是由最底层的道路延伸出去的。在下水道里有几处塌陷不能走的地方,除了来时的桥旁的出口,以前肯定还有其他的出入口吧。这样想来,从最底层的大路要向上走,会有很多备选的道路。因为其中的每一个都是上坡路。可是,那可不一定就能走到平时那个桥的出口位置。
我们还是走下去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走,再说我们想从下水道出去。只要走下去,就一定能发现唛头笔作的标记,我们想。所谓的标记,就是标示着来路与去路的箭头。就是说,按照箭头的反方向走下去,就能到达出口。只要一个就可以,只要一个,找出标有箭头的拐角就行。可是,就连这样的希望,不久也破灭了。
手电筒的光亮逐渐变暗,最后灭了。电池没电了。我无法相信,几次把开关重新打开。还是不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离开家的时候,还判断并不需要那个有备用电池的背包。想不到竟然会迷路。而且,木园的头灯也没有电了。此时,哪儿都找不到能用的电池了。
即使这样,我们仍然在黑暗里走着。虽然还为吵架的事生闷气,可是为了不分裂,我们彼此握着手。在没有光亮,没有一切,完全漆黑的状态下,向着有可能的方向走下去。
在持续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到了体力的极限,我就地坐了下来。黑暗中只回响着呼吸的声音。
到了这个阶段,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地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我想得太天真了。一直以为,在黑暗里凭感觉走下去,也许就能回到出口。可是下水道比想象的大多了。脑袋里装着下水道的地图,在黑暗之中不迷失方向地走下去,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据我们所知只有一个人可以。可是必然,即使那个家伙在也无济于事。那家伙只有声音是人类的。可要把我们两个体力皆失的人带出去,只靠声音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们已经筋疲力尽,心里想说不定就要死了,两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很长时间,我累得不能动弹,困意袭来。这里一片漆黑,而且对睡觉来说,温度也刚刚好,于是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抓住了我的右手,就那样用很大的力气把我拽了起来。之后,我就被拉着走了起来。我睡得正迷糊,还以为是已经恢复了的木园把我弄起来,带着我向外面走呢。
“耕平?是耕平吗?”
是木园的声音。
“是耕平在牵着我的手吗?”
“不是不是,应该是淳男在拉着我的手在走啊,不是吗?”
我在一瞬间睡意全无。牵着我的手如果不是木园的,那么在这黑暗中似乎还有别人。
有偷笑的声音,我更加确定了。
就在只需再走几步的地方,我们看见了外面的光。也隐约听到了电车行驶过的声音。是么,都已经走到了出口附近了。
“你们两个人,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哪?”
外面的空气好新鲜。尽管四周还是昏暗的,可是已经能够辨别出站在面前的阿原的样子了。她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我和木园,是被她用手牵引着,才走出了下水道的。
“要是说起来,都是因为你在旁边乱数数,才弄得一塌糊涂的。”
“是的,都是阿原的不是。阿原最不好了。”
“那当然是了。”
她抱着胳膊说。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因为刚才被用力地握过,已经变成了黄色。
后来听人说,校长用鱼钩把钱包给钓了出来。那本来应该是我们的东西的,可惜极了。
后来,对于阿原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当时的自己还偷偷地想过。所谓的阿原,是我们自己设想出来的,并不是实际存在的人类,这是显然的。然而,我们却看得见,听得到,甚至还亲手触摸到了。
然而说起来,阿原其实是幻觉。只不过是我和木园才能看见的,一种极为特殊的幻觉罢了。
比如说,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和阿原成为朋友不久之后的某天,学校课程结束以后,我和木园并肩走出校门。正是晚间的回家高峰时段,周围有很多学生在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非常响亮的声音,把我们叫住。
“喂!耕平!淳男!”
声音极大,好象连飞鸟都被喊得落下来了。我和木园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阿原正向我们摇着手。
可是,听到阿原的声音只有我们俩。所有的人都毫无反应,好象没事儿似的照常走着。实际上,周围的世界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作为证据来说,停立在电线上的麻雀对这么大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而且好象并没受到什么惊吓。
也就是说,能看到阿原的身影,能听到她的声音的人,在这世界上只有我和木园。因为这是我们的幻觉,那当然。
冬天,车站点心铺的老太太死掉的时候,我们到店里当了一回强盗。当然,把这消息带给我们的,正是阿原。
“听说,车站的点心铺,马上就不做了呢。真的,是听我奶奶说的,反正这个铺子也要不做,把剩下的点心偷出来也不要紧。”
阿原的家在隔壁的城里,可这家伙礼拜六会一个人到奶奶家里。因为和奶奶感情很好,所以每周六都在奶奶家过。她奶奶家就在我家附近,我们三个人基本上就趁周六聚在一块儿玩。
这一切,都是木园在几个月前就作好的设定。可是我们俩并不认识阿原的奶奶家。只设定在我家的附近,却没有特定出具体位置。所以,到了晚饭时间时,和我们分开的阿原究竟跑到哪里去,我们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我们还是被阿原哄骗着,掉进了去打劫点心铺的圈套。
根据阿原的建议,我们决定在那天夜里行动。半夜偷摸离开家,在离车站点心铺不远的地方会合。那是一个冬天的寒冷夜晚。
我第一个到了集合的地点,然后到的是阿原。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靠近我,把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我忍不住大叫起来。面对发火的我,她边吐着白气边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
她穿着带毛球的毛衣,虽然是冬天却穿着半截的裤子。耳朵和鼻子冻红了。
在木园来之前,我和阿原紧紧靠在一块儿忍耐着严寒。这家伙在那天夜里嘴里还嚼着蓝莓口香糖,所以吐出的气都是甜的。当然,那种甜味儿也是幻觉。
顺便说一下。阿原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我确实感到了凉意。然而,那也是我的幻觉。那家伙吐出的白气也是幻觉,在路灯下的影子也是我的幻觉。她真的不存在。在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可是,我的五官感觉却全体一致赞成,认可了阿原的存在。眼睛、耳朵、鼻子、全都凑在一块儿出了错,都看见了所谓的阿原这个幻觉,就和她存在一模一样。实际上,我们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觉得冷,而是暖融融的。虽然这可能也是错觉吧。
木园到了以后,我们三个人就偷偷走进车站的点心铺里。点心铺里只住着老奶奶一个人,她的儿子儿媳住在附近。所以在这天夜里,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闯入没人的铺子。
结果,我们拿到了大量的点心还有玩具什么的,塞得两只手满当当的。
不过,阿原只是看着这一切。正确地说,是眼睁睁地看着。在我和木园双手满是猎物的时候,阿原只是空着手。
我们并没有去问阿原,为什么她两手空空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家伙仅仅是我们的幻觉罢了,所以即使是十日圆的点心的重量,她也根本搬不动。就是说,阿原对于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物件,都是无能为力的。这个事实理所当然,却也非常重要。幻觉,是只有我们感觉得到的幻觉。因为我们看得见听得到,阿原才得以存在,可她却根本不能触摸到任何物理法则。
那天,被阿原握住,变黄了的我的手,那也是我的身体出现错觉,感到痛才出现的。不知过了多久,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一个人,被没有点燃的烟头戳到手,却出现了烫伤的痕迹。好象是一个介绍催眠术的节目。那个烫伤,是利用催眠术让人相信烟头带火,从而造成的。我的情况,也与此类似。肉体,是依靠精神而运作。人这种东西,只要认定了什么,往往就真的变成那样。
关于这事儿,那晚阿原没说什么。可是,自己作为一种幻觉存在,并且与我们不太一样这个事情,我想在那时她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在点心铺得到的东西,我们都藏到了下水道入口的附近。这个地方成了我们三个人藏起来的家。
在点心铺发生的事情瞬间就被传开了。而据说大人们之间流传的是,这八成又是阿原搞的鬼吧,阿原做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因为她就是坏孩子的代名词,就是那个阿原干的。大概是这么说的。
小城里的所有人,对所谓阿原这个女孩子的存在深信不疑。不,不仅如此。平时就觉得阿原可恶至极的人,据说还“像是看过形似阿原的女孩子”。
比如说妈妈就这么说过。不过,当我反复地追问“什么时候?在哪儿?”之后,妈妈又很疑惑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哎呀,究竟在哪儿呢,不过,确实看到过啊。就像传言说的一样的模样,没有错。隔壁的石桥家的妈妈就说见过她。不过耕平啊,你不会是和阿原交上朋友了吧。那可不行啊,不能和那样的坏孩子交朋友,也不能讲话。你要是看见她,要马上和妈妈说的哦。”
我怀着一种很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人结着伴儿成了中学生。我和木园在同一个中学,阿原去了邻近城市的中学。说是这样,可是实际上阿原并没有去上学吧。从来没听说过幻觉也可以去上学的。可是,她给我们看的学生手册看起来像是真的,而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