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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他摇头;问他现在的连续死亡事件和七十年前的案子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大概是不知道的意思。
如果不点头不摇头表示不知道,那么之前问他陈家有没有后人侥幸存活时他的摇头,应该是非常肯定的回答没有。
陈家没有后人留下。
那么就意味着,我所猜测的陈乔斌是陈家遗孤,是错误的。
再或者,陈乔斌是个身份未为人知的陈家后人,也不一定。
谁知道。
从目前所掌握的线索看来,能和七十年前陈家灭门案扯上关系的,也只有陈乔斌一人。
另外一个已经一百零二岁,老年痴呆,问什么都没有答案,问到陈家灭门惨案的时候,老人先是迷茫,突然有一点惊慌的神色,一闪而逝。于是警~察反复问反复问,连续十几遍提陈家灭门惨案,一家二十二口一夜暴死,棺材陈列在陈家祠堂里。
老人做了一个动作。
抓头发。
抓头发。
不知道是有意识的动作。
还是无意识的。
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生活细节,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何志秦说,老人抬右手抓头发的时候,脸上有恐惧的表情。老人的子女和孙子都说,自从老人痴呆以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可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总有什么东西是关键的。
比如头发。
我回办事处。
石玲拿着电话听筒看着我的眼睛,目光迟疑。
是黎淑贞。
电话那端声音很低,间或有平和的笑,问情况怎么样,案子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缺不缺什么东西,等等等等。
这个女人真恐怖。
覆雨翻云只在自己转念之间。
想对你好就能瞬间把过去所有种种忘到一干二净。暴发的时候同样又能瞬间忘记自己是个母亲,也曾温柔似水。
多恐怖!
我用最精炼的言辞回答。
我想挂电话。
谁知道下一秒钟她会变出一副怎样的面目来。谁知道一场听上去母女温情的通话最后会不会又是一场闹剧。
可黎淑贞没有挂电话的打算。
问去。说去。有几分钟的时间里,甚至是在自言自语。
她说城里已经在传,陈家坞的案子快结了;说这几天电视和报纸天天都是陈家坞的事情;说青菜涨了两毛钱一斤;说楼道里换了灯泡。
等等等等。
什么都说。
有关的,没关的,细细碎碎。
然后她说,隔壁单元里住的那个戚老太婆,白内障越来越厉害,好像还有什么别的病,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天天晚上喊疼,又哭又闹,也没个子女照顾,可怜的很。大家就都凑了点钱,把她送去医院治眼睛,社区里面有几个女人轮流去照顾,也算是尽心。
我有一点难过,为那个祥林嫂样的女人。
也为自己。
因为觉得,黎淑贞能够突然这么温言软语,给出这般母亲的姿态,是因为看到戚老太婆晚年悲凉,想到自己会不会也晚年无着,才刹那柔软。
很恐怖的念头。
但挥之不去。
看着窗户外面昏黄的天空笑,深呼吸,闭眼睛,想一想住在隔壁单元里那个无依无靠,逮谁和谁说些疯话的戚老太婆的样子。
戚老太婆,的样子。
样子。
脸型,眼睛,鼻子,嘴巴,身量。
好模糊!
一个在十几天前还几乎天天碰见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突然之间整个面貌模糊不堪,无从想起!
模糊是因为有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重叠了她的样子。
拼了命在脑子里构画戚老太婆的脸的时候,有另外一张眉宇轮廓有些相似,应该说是非常相似的脸,覆盖了戚老太婆留在我脑子里的印象。
是乔兰香的脸。
鬼婆乔兰香!
☆、像个鬼一样走来走去
我扔掉电话往楼下冲。
我得去见见乔兰香!
下楼梯的时候隐约听见石玲替我继续和黎淑贞对话。
她说阿姨,没事,没事,你放心,你放心。
常坤和老苗陪我一起去乔兰香家。
走进院门的时候,看见张红坐在院子里发愣,眼睛红肿,明显哭过的样子。
她看见我们突然出现,很惊诧,问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她说“又”。
可见对这个村庄有多绝望。
我要求见乔兰香。
她犹豫几秒钟,浅漫悲伤地笑一下,说:“见不见不都是那个样,反正又不说话。”
然后她挺着肚子,慢腾腾领我们进门,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面,敲了三下,喊:“太婆,警~察来了。”
等好大一会,门才开出一道缝。
再等一会,张红才轻轻推门进去。
屋子和从前见到的一样,昏暗,逼仄,弥散一股陈年不见阳光的腐朽味道,酸苦闷人。
乔兰香坐在床边的藤椅里,木然着脸孔,神情冷漠。
站在门边深呼吸,然后闭上眼睛想象戚老太婆的样子,瞬间和现在正坐在眼前的乔兰香的面孔重叠,不是一模一样,但是非常相像。
非常相像。
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她们两个人才能这么相像!
比如,她们是姐妹?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很慢,但是坚定。
走到离乔兰香三步远的地方,直视那双矍铄明亮的眼睛。
然后问她:“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她不说话。
无论我问几遍,无论我把声音抬到多高,她都只是那般淡然冷漠地仰脸看着我,一个字都不说。
整整僵持十多分钟。
乔兰香只字不吐。
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我在冷寂里笑。
我想看清楚这个妇人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人每次见到都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像冷水潭里的水,冻彻世事。
可再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九十几岁的老太婆。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眼睛所看不到,但全身每一个细胞又都能感觉得到,又说不明白的!
这个老太婆,有一次神奇的死而复生的经历,有一场神奇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我拿她身上的这些神奇,没有一丁点办法。
我想就这么硬生生僵下去,僵到她露出马脚
没有谁能不露出马脚,只要他有!
可常坤说走。
走。他说。
不是商量。是命令。
走出房间,带上门,乔兰香的脸被门慢慢慢慢遮挡,终于看不见。
那么矍铄的一双眼睛!
张红说要下山。
“我呆不住了。”她说,“我知道你们能让我下山,只要让你们监视,没关系,我没做亏心事,不怕你们监视。我得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你们是不是能给安排住的地方?”
“是的。”
“不是监狱吧?”
“当然不是。是临时宿舍。你先住着,等案子结了,你想回来就回来,或者想去别的地方,都行。”
“谁还回这鬼地方。不回来了。”她苍凉地笑一下,回头看看乔兰香房间的门,压低声音说,“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说起来好像我不地道,不孝顺,可我真的怕她。你们不知道她有多吓人,深更半夜像个鬼一样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真能吓死人的。”
“深更半夜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嗯。走来走去。吓死人。”
“她平时还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吃的喝的都我给她送到房间里去,马桶我给她倒,衣服我给她洗。要不是怕被人家说我不孝,打死我都不干这些事。不是我懒,实在是她这人太可怕了。你们也看见了,就那么不阴不阳的。而且她还是个死过的人,她死掉又突然活过来的那段时间,我觉都不敢睡。多吓人啊!”
“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倒也没有。她以前一天到晚打打骂骂吵吵闹闹,后来突然不吵不闹,倒也很安静,烟也不抽了,也不出门跟人家嚼舌头,日子好好的,也就不多想了。你现在这么一问,其实挺奇怪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现在走,行吗?”
“行。可是乔兰香怎么办?”
“我跟她说过了,她同意的。早上我去找于天光和石莲娟了。他们人好,答应三天两头过来看看老太婆,会给他送点吃喝的。做饭洗衣服什么的,老太婆说她自己会弄的。”
“她说的?”
“不是。我问她自己能不能做饭洗衣服。她点头。我已经好几年没听她开口说话了,大概是哑吧了。谁知道。”
大概是哑吧了。
谁知道呢。
☆、有人一直给黎淑贞打钱
张红进屋收拾东西。
我们站在院子外面张望槐树林的方向,沉默,发愣,无所事事。
撇开所有一切不说,这是个很美的地方,水清天蓝,到处都是浓绿植物和点缀般的繁花。
一条石板小路从脚下蜿蜒入槐树林中。
槐树林。
槐树林。
这又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关键处。
两座看不清楚字的墓碑。闹鬼的传闻。于国栋偷偷摸摸在槐树林附近徘徊逗留甚至可以说是监视。还有楼明江所说的关于七棵槐树排法的诡异说法。
槐树林肯定有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
我想跟常坤商量彻底搜检一翻槐树林的想法,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听见老苗说话。
老苗皱着眉头,满面疑惑,语气犹疑不定地问:“我怎么觉得,乔兰香看上去怪怪的,你们没这种感觉吗?”
常坤看着我,不说话。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总共见过她三次,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阴森森的很吓人,没感觉奇怪;第二次见的时候的确有你说的那种怪怪的感觉,但说不清楚什么地方怪;刚才看见她,脑子里在想另外一个人,所以没特别注意到有哪里不对劲。你看出什么了?”
老苗犹疑着摇头:“不知道。我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很奇怪,好像和上次看见她有什么地方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常坤你没这种感觉?”
常坤掷地有声扔出一个字:“有!”
这一次看见和上一次看见有什么地方不同。
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同。
这是什么情况?
然后张红走出房子,又回头看了两眼,疾步走出院子,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说:“说实话,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我也不忍。可我怀着孩子,没办法的,对吧?”
她这样说的时候,用手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有瞬间温暖的美。
我想她会成为一个好母亲。
她生下来的孩子,即使没有父亲,也能过得幸福。
何志秦随车一起上来接张红,我拜托何志秦一定要好好安排张的生活,安排人照顾她生孩子做月子。
张红在旁边听着,突然掉下眼泪。
然后抓住我的手,哽咽到说不出话。
晚上十点钟,何志秦打电话到办事处,说张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然后说我让他去找的那个戚老太婆也已经找到。
“她刚动过手术。白内障。手术很顺利,但是她的思维好像不是很清晰。”
“是的。我知道。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她说话神神叨叨的。”
“嗯。绕了很多弯子。问她什么都答非所问。七七八八说了快一个钟头,我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明天让人把录音给你们送上来。”
“没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至少我没发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