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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真正的牧师住过的地方,后来他搬走了。够了吗?你满意了?”
“不,还没有。”他挪过去,压到她的身上。
14
他感觉到,这是他在特岙的最后一天。
天边露出一缕曙光,颜色难看得就像积着淤血的紫红肿块。爱丽像个幽灵似的在屋里走动,她点上灯,把玉米饼放在平底锅里煎,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昨晚,当她告诉他需要了解的一切后,他发疯似地和她做爱。她感到这是分手的预兆,因此尽力地给予自己的全部,像个十六岁不知疲倦的姑娘,绝望地反抗着黎明的到来。但是早上起身后,她看上去如此苍白憔悴,仿佛又快到绝经期了。
她一言不发地给他端来食物。他吃得很快,有节奏地咀嚼下咽,每咽一口就喝口热咖啡把食物带下去。爱丽走到酒吧门口,呆呆地看着天边,看着那些沉默的,慢慢移动的大堆云朵。
“我感觉今天会有不小的风沙。”
“我并不感到意外。”
“难道你对什么事感到过意外吗?”她讥讽道,转过身看着他拿起帽子。他把帽子放在头上,轻轻一拍,走过她身边时微微擦到她。
“有时候。”他说。此后他只再见过一次活着的爱丽。
15
当他赶到希尔薇娅·匹茨顿住的棚子时,风死寂般地停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他在沙漠地带住的时间已经够长,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这种无风安静的时间越长,风暴就会来得越猛烈。亮色的天穹古怪地罩在万物之上。
棚子的门仿佛劳累得站不直了,门框上钉着个木制的大十字架。他敲敲门,等着。但是没有响声。他又敲了一阵。没有回应。他往后退了几步,套着靴子的右脚狠狠地把门踹开。门里面的一个插销迸开来,门撞在铺着木板的墙上,发出的响声吓得老鼠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希尔薇娅·匹茨顿坐在厅里的一张巨大的铁木做成的摇椅上,她那双深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汽灯的影子落在她的面颊上,形成一种说不清的颜色。她围着个大披肩。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他们对视着,时间仿佛停止了。
“你永远也赶不上他。”她说,“你走的是条邪路。”
“他到过你这里。”枪侠说。
“还上了我的床。他跟我用他的语言说话。高等语。他——”
“他奸污了你。身体,思想,在任何一种意义上。”
她没有变色。“你走的是条邪路,枪侠。你站在阴影里。昨天晚上你就站在圣地的阴影里。你以为我没有看到?”
“为什么他要治好诺特?”
“他是上帝的天使。这是他说的。”
“我希望他说这话时自己也笑了。”
她龇了龇牙,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这看上去狂野可怕。“他告诉我你会跟着他。他告诉我该做些什么。他还说你是个反基督。”
枪侠摇摇头。“他没有那样说。”
她慵懒地朝他一笑。“他说你会想和我睡觉。是不是真的?”
“你遇到过不想和你上床的男人吗?”
“我肉体的价钱就是你的命,枪侠。他让我有了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一位伟大的帝王的骨肉。如果你侵犯我的话……”她让自己慵懒的笑容完成了未说完的话。同时,她动了动那厚实如山的大腿。它们伸直在裙子下,就像无瑕的大理石柱子。这一动让枪侠感到头晕目眩。
枪侠摸到自己的手枪把。“你身体里的是恶魔,女人,可不是帝王。不过别怕。我可以帮你拿掉它。”
这句话瞬间就产生了效果。她往后一缩,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神色。“不要碰我!不要靠近我!你胆敢动上帝的新娘!”
“你要打赌吗?”枪侠问。他朝她逼近。“就像赌棍那样,当他放下圣杯和魔杖时说,看我的。”
她那巨大躯体上的肉开始抖动。她的脸看上去就像幅恐怖的漫画,她手指交叉成天眼的形状,把假想的天眼朝他掷去。
“沙漠。”枪侠问,“过了沙漠是什么?”
“你永远也不会赶上他!永远不会!不会!你会被烧死。他告诉我的!”
“我会追上他。”枪侠说,“我们俩心里都明白。沙漠那边是什么?”
“不会!”
“回答我!”
“不!”
他朝前滑了一步,跪在地上,抓住她的大腿。但她的两条腿如同老虎钳般夹得紧紧的。她发出奇怪的,充满迫切欲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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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侠》:枪侠(下)(4)
“恶魔。”他说,“出来吧。”
“不——”
他用力扳开她的腿,拔出他的一支枪。
“不!不!不!”她的呼吸变成了急促而狂野的粗喘。
“回答我。”
她在椅子里摇晃,地面都开始震动。她的嘴里不断念着祷词和含混不清的《圣经》经文。
他把枪管朝前一塞。他可以感到她猛吸进了一口气。她的双手砸着他的头;两条腿像捶鼓那样狠敲着地面。同时,她巨大的躯体试图要把入侵者整个吸进去。屋外没人注意到他们,除了青紫色的灰蒙蒙的天。
她尖叫了一声,声调极高,枪侠听不清她说的话。
“什么?”
“山脉!”
“山脉又怎样?”
“他停下来……在山的另一边……亲爱的耶稣啊!……来恢复他的力量。沉——沉思。你懂吗?哦,……我……我”
这大山似的躯体突然向前向上拉紧,不过他很谨慎,不让她的肉体碰到他。
她的身体好像突然萎缩变小了,她抽泣着,双手摊在膝上。
“好吧。”他站起来,说,“恶魔已经被解决了,不是吗?”
“滚出去。你杀了血王的孩子。但是你会付出代价的。我放下我的手表,以它担保。现在,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他在门口停下来,回过头。“没有什么孩子。”他简短地说,“没有天使,王子,也没有恶魔。”
“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满足了她这个愿望。
16
当他到莰讷利那儿时,北方的天边出现一层不祥的黑雾,他知道尘暴逼近了。特岙还是被一片死寂笼罩着。
莰讷利的谷仓地上铺满了细秣,他在那儿等着枪侠。“上路了?”他朝枪侠谄媚地咧嘴一笑。
“是的。”
“不会在风暴来之前吧?”
“赶在它前头。”
“这风可比骑着骡子的任何人来得快。在空地上,它可会要你的命呢。”
“我现在就要我的骡子。”枪侠说得很清楚。
“当然。”但是莰讷利并没转身,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在找话题好继续说下去。他还是咧嘴笑着,一副奴颜媚骨,但微笑中充满着憎恨,他的眼睛眨了几下,目光落在枪侠的背后。
枪侠朝旁边跨了一步,同时一转身,苏比手里抡着的烧火棒重重地击来,在半空中嗖地划过,只擦到他的手肘。她甩的力量太猛,烧火棒从她手里飞脱出去,砸在地上。连高高的鸟棚都受到了震动,一群家燕忙不迭地飞出去。
女孩迟钝地看着他。她的双乳高挺着,似乎要挣脱出洗得褪了色的衬衣。一个大拇指被衔在嘴里,她像梦幻般缓慢地吮吸着。
枪侠转向莰讷利。他还保持着讨好的笑容。他皮肤蜡黄,眼睛不停地转着。“我……”他开始低声讲话,但似乎喉咙里都是痰液,无法继续讲下去。
“骡子。”枪侠温和地提醒他。
“当然,当然,当然。”莰讷利低声说,他的笑容表明他对自己还活着感到难以置信。他拖着脚步去牵骡子。
枪侠走了几步,站到看得见莰讷利的位置。马夫牵着骡子过来,把缰绳递给枪侠。“你进去,看好你的妹妹。”他对苏比说。
苏比不耐烦地把头一仰,站在那儿没动。
枪侠离开他们朝外走去。他们俩仍然互相瞪着,站在积满灰,堆满细秣的谷仓里。他还是带着那个让人觉得恶心的微笑,而她还是那愚钝呆板,一脸不屑的神情。屋外,烈日就像榔头一样将热气砸下来。
17
他牵着骡子走在大街中央,靴子踢起阵阵尘土。他的水袋灌满了水,显得十分肿胀,牢牢地拴在骡子的背上。
他在酒吧门口停下来,但爱丽不在那儿。整座房子空无一人,窗户都已经用木板钉起来以防风暴。但是昨夜的垃圾还未被清扫干净。这地方充满了啤酒发酸的臭味。
他用背包装满了玉米片,晒干后烘熟的玉米,还从冰箱里拿了剩下的半个生汉堡。他把四个金币叠在一起留在柜台上。爱丽没有从楼上下来。席伯的钢琴默默地跟他道别,发黄的琴键突然让他想到了席伯满嘴的黄牙。他走出门外,把背包紧紧地绑在骡子背上。他的喉咙突然哽住了,让他那一刻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也许还能避开黑衣人设下的陷阱,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毕竟,是这儿的入侵者。
他经过那些都钉上窗板的房子,感觉到一双双眼睛都从裂缝里盯着他,等待着他。黑衣人在特岙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他允诺给他们一个帝王的孩子,一个红色的王子。这体现了一种喜剧感,还是他的绝望?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个重要的问题。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尖锐愤怒的叫喊,所有的门都猛地打开。人影朝他冲来。陷阱就在眼前。身着肮脏的粗布衣服的男人;穿着宽松长裤,或是褪色裙子的女人;甚至是孩子,也紧紧跟着他们的父母,跌跌撞撞地跑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根粗木棍,或是一把刀。
他在一瞬间作出了反应,完全是不假思索的,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反应。他撒腿就跑,两只手迅速地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枪托捏在手里显得很沉,给他心定的感觉。爱丽,当然也只能是爱丽,朝他走来。她的脸都变形了,额上的疤痕在变暗的天色里显出可怕的紫色。他看清爱丽是被当做人质了;席伯那张狰狞的脸在她的肩头晃动,活脱脱像个被女巫使唤的妖精。她被当做了他的挡箭牌和牺牲品。他看得十分真切,一切都没有影子,显得很清晰。这一刻似乎所有事物都冻结住了,周围一片寂静,他听到她说:
《枪侠》:枪侠(下)(5)
“杀了我,罗兰,杀了我!我说出了那个字,十九,我说了,他告诉我了……我受不了了——”
她想要的,那双训练有素的手很容易便能给她。他是他那族的最后一位幸存者,不光是他的嘴会说高等语。枪发出轰响,就像不成调的音乐。她的嘴抖动了一下,身子瘫了下去。又是两声枪响。她最后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感激,或是满足。席伯的头向后一甩。他们俩一起倒在尘土中。
他们去了“十九”的土地,他想,不管那儿有什么。
木棍从空中飞来,像雨点般砸落。他踉跄了一下,尽力挡开那些武器。一条木板上斜插着一枚钉子,猛地滑过他的手臂,扯起一块皮。一个胡子拉碴的粗壮汉子,衣服腋下满是发黄的汗渍,他笨拙地抓着一把厨房的钝刀,朝他奔来。枪侠向他开了致命的一枪,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下颚磕在地上,嘴咧了开来,假牙飞出去,落在土里。
“撒旦!”有人喊:“这个魔鬼!把他拿下来!”
“入侵者!”另一个声音高叫着。木棍如雨点般朝他飞来。一把刀击中他的靴子,弹了回去。“入侵者!反基督的恶徒!”
他朝人群中央猛扫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