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说了吗?——他昨天晚上走的。坐的是协和式飞机。”
“你和姑娘们也要走——”
“明天走!当然不坐协和。只坐普通舱。不过,我们都很激动,你可以想象得出来。”
“是的,”维特尼小心提防地说道,“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维特尼推想奎恩是和新交的女朋友到塞舌尔①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他设法使轻信的妻子相信自己这次旅行是去处理“机密”的事务,而她看来对此说法感到满意——甚至感激?
女人是多么热衷于男人的谎言,多么满足于受男人蛊惑!可怜的艾伦。
维特尼心想不该由自己提醒她。
“你说你要去多久,艾伦?”
“我说过了吗?——如果说过的话,我已经不记得了!”艾伦笑道。
她快活地推开厨房的推拉门,似乎以胜利者的姿态拉着维特尼的手进了厨房。
“是维特尼叔叔!”莫利叫道。
“维特——尼叔叔!”特莉莎拍手叫道,她的手上戴着一副胶手套。
厨房里灯火通明,气氛大不相同,欢乐、热烈,维特尼觉得犹如走进了某种庆典的场合。这个情景过后他也会记起来。
漂亮的侄女们欢呼雀跃,气喘吁吁地一拥而上,艾伦帮他脱了大衣。维特尼六个月没见过她们了,在他看来每个侄女都长高了。莫利十四岁,穿一件邋遢的衬衣、牛仔裤,细小的腰肢上围着一条围裙,戴一副紫水晶塑料框的太阳镜,遮住眼睛。(一只眼睛是青紫的吗?——维特尼吃了一惊,尽量不盯着她望。)特莉莎十一岁,也是同样打扮,不过头上反戴着一顶棒球帽。维特尼走进厨房的时候她蹲着用海绵在地板上擦什么东西。她戴的黄色胶手套太大,拍起手来手套嘎吱嘎吱地响。
维特尼喜欢,非常喜欢这两个小侄女。她们对他来访故意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使他脸红,但真的受宠若惊。“看见你太高兴了,维特尼叔叔!”她俩吃吃笑着异口同声地叫道。“太高兴看见你了,维特尼叔叔!”
维特尼想道,她们似乎料到会有别的什么人来?
他皱着眉头心想或许奎恩没走。
艾伦匆忙解下肮脏的围裙。“你今天夜晚来得正好,威特,”她温情地说,“姑娘们喜欢你这个叔叔喜欢得不得了。我们都在想,圣诞节见不到你多么难过!”
“看不见你们我也感到难过。”
维特尼心想屋里的气氛明显只有女人,有一种潜藏的歇斯底里。收音机调到一个流行音乐频率,电台播放着美国青年喜欢的流行歌曲,歌词简单,歌声刺耳,伴有敲击乐声。维特尼不明白艾伦如何忍受得了。头顶的灯全都大放光明,表面亮堂堂,好像刚刚擦过。尽管炉子上的电扇呼呼地转,厨房里还是有一股浓烈的气味——潮湿、酸甜、倒胃的气味。空气特别热,似乎在蒸发。地上到处是健怡可乐的空罐和比萨的碎屑;在案台上一堆礼物包裹的旁边,放着一瓶加拿大红葡萄酒。(如此说来艾伦喝了酒!——维特尼看见她的眼神呆滞,左眼上方有一块,还是几块青紫。)最突出的是,厨房里凡是空着的地方,包括厨房中间那块切肉的案板,都堆满了大包小包和礼品包装纸、彩带、地址标签——维特尼惊讶地意识到就在她们热望着要到国外旅行的前夕,他的嫂嫂、侄女们还狂热地准备圣诞节礼物。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多有女人味!难怪她们的脸那么欢快,红得发烧,眼里闪出那么狂热的光。
艾伦提议维特尼喝一杯,或者来点咖啡?——“外面那么冷!天寒地冻的你还得回去!”艾伦说着打了一个寒颤,姑娘们也打了一个寒颤,笑了。维特尼感到纳闷,有什么可笑的?他说如果不麻烦,就喝杯咖啡吧。艾伦连忙说:“当然不麻烦!当然不麻烦!现在什么都不麻烦了!”
三个人又几乎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预兆(4)
她们知道吗?维特尼纳闷地想道。奎恩背叛了她们。
特莉莎似乎看透了维特尼的心思,突然说道:“爹地要去西谢尔群岛。他就是去那里。”
莫利却“哈”地一笑,说道:“不,傻瓜——爹地是去东京。爹地在东京。办事。”
“——然后,来接我们。在西谢尔群岛。‘印度洋中热带的天堂’。”特莉莎脱掉胶手套,把手套扔到台子上。
“是塞舌尔群岛;”艾伦略略提高嗓门,针对特莉莎的话说道。“——但是我们不去那儿。”她迅速、熟练地煮着咖啡,眼睛几乎不看手的动作。“我们去巴黎。去罗马。去伦敦。去马德里。”
“‘去巴黎。去罗马。去伦敦。去马德里。’”两姐妹几乎异口同声地附和着说。
炉子上方的抽风扇呼啦呼啦地还在转,但厨房里蒸腾的闷气散得很慢。
艾伦聊着行将到来的旅行,维特尼看见她前额有紫黄色的瘀伤。如果他问这些瘀伤是怎么来的,艾伦一定会说是不小心撞伤的。莫利的黑眼睛——毫无疑问也是不小心碰伤的。维特尼回想起许多年前全家在帕克森庄园的草坪聚会时,奎恩突然无缘无故地打了年轻的妻子的头——事情突如其来,没引起几个客人注意。为了给看见的人一个说法,奎恩涨红了脸,愤怒地大声说道:“蜜蜂!讨厌的蜜蜂!想蜇可怜的艾伦!”
艾伦眼里泪水充盈,重新站稳,由于感到十分难堪,急忙走进屋里去了。奎恩没有跟着进去。
谁也没有跟着进去。
谁也没有和奎恩谈过这个意外事件。就维特尼所知,他们互相间也没人谈论这件事。
维特尼不安地预料到,圣诞节当奎恩一家子不在的时候——他们故意躲开圣诞节,全家一定会议论纷纷。他心里纳闷,不知道艾伦是否把要走的事告诉了他母亲,作了解释,道了歉。但是他不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她们不能等到元月再去度假,奎恩和他的女朋友也一样。
“别听特莉莎的,她来月经了。”莫利不怀好意地说。
“莫利——”艾伦叫道。
“你这个该死的——!”特莉莎叫着打了她姐姐一巴掌。
维特尼尴尬地装着没听见。特莉莎真的到了来月经的年龄了吗?可能吗?
他的手难以觉察地颤抖着把咖啡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这么多的礼物!——艾伦和姑娘们一定干了好几个小时。维特尼虽然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被她们所费的工夫打动了。购买这么多礼物,多有女人味!尽管许多礼物是不需要的,特别是对富裕的帕克森家庭而言;但她们却小题大做,兴高采烈地把这些礼物包在昂贵而华丽的红红绿绿的圣诞节包装纸里面,用华丽的闪光金箔缎带包扎好,用标签笔写上我们的卡片,维特尼看见的有——送给帕克森父亲,送给维妮亚姑姑,送给罗伯。大多数包裹已经整整齐齐地堆放好,剩下没包好的还有大约六七个。这些尚未包装的礼品盒小到只可以装一个帽子,大到三英尺长、两英尺宽的轻金属盒。有一件没有包好的礼品是一盒昂贵的巧克力,装在闪光的镀金盒里面,放在案板上。切肉的砧板上到处都是剪剩下的包装纸和包装缎带,一卷卷的透明胶带、刀片、剪刀,甚至还有园丁用的大剪刀。在地板上有一个似乎要搬到车库或者扔掉的绿色塑料垃圾袋里放着杂七杂八的工具:尖爪锤子、钳子、又一把园丁用的大剪刀、刀尖断了的宰牛刀、奎恩的电动切肉刀。
“维特尼叔叔,别偷看!”莫利和特莉莎非常兴奋地拽了拽维特尼的臂膀。维特尼明白她们当然不愿意让他发现自己的圣诞礼物。
可他却打趣地说道:“为什么我不可以今天晚上就把我的礼物拿走,省得麻烦你们邮寄呢?如果你们有礼物要送给我的话。”
“我们当然有礼物送给你,亲爱的威特!”艾伦责备地说,“但是不能现在给你。”
“为什么?”他对姑娘们眨眼说,“我答应不到圣诞节那一天不打开。”
“因为——就是不能。”
“哪怕我在胸口划着十字架,发誓如果不遵守诺言就不得好死也不行?”
艾伦和两个女儿目光炯炯地交换眼色。这三母女多么像呀,维特尼既爱又茫然地想道——奎恩似乎命好,这三个脸蛋姣好、引人注目的女子竟然成了奎恩的妻女,而与他无缘。女孩们有艾伦的金发,细嫩的皮肤,艾伦美丽、阴郁的灰色大眼睛;除了略有一点儿鬈发和翘起的上嘴唇,根本不像奎恩,也不像帕克森家的人。
她们都吃吃地笑道:“我们就是不能。”
剩下的时间很快过去。她们谈论的话题不涉及情感,只谈旅行的一般问题,谈维特尼在伦敦读研究生那一年的生活,她们只字不提奎恩,连一点儿暗示也没有。维特尼觉察出,尽管她们情绪很高,也很喜欢他,但迫切希望他别再来打扰,以便完成手头的准备工作。维特尼也急着要走。
因为这毕竟是奎恩的家。
跟厨房一样,客房的盥洗室也刚刚清洗过;水槽、便盆、浴缸洁白亮丽,用厨房的清洁剂彻底地刷过,没有污渍。头顶的抽风扇开到最大,呼呼地转个不停。
盥洗室里有一股奇特的气味——有点微弱的腐臭气味,像血的腥味,令人倒胃。维特尼一边洗手,一边感到困惑不安,因为这气味使他想起什么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了: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夏天去梅因露营,维特尼看见厨子一边大声地吹着口哨,一边杀鸡的情景——把已经宰杀好、瘫软的鸡放进热腾腾的水里,拔鸡毛,扯开翅膀、鸡脚、鸡爪,用手掏出湿淋淋、滑溜溜的内脏,把鸡剁成小块。哎呀,那情景,那气味使人作呕,维特尼此后几个月都吃不下鸡肉。
此刻,他厌恶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这浓重的血腥味究竟是不是与月经有关。
他脸红了。他实在不想知道。
女人有些秘密最好由女人自己保守,女人知道就行了。对吗?
预兆(5)
后来,在维特尼准备离开的时候,艾伦和她的女儿们给了他一个惊喜:她们到底把圣诞节的礼物给了他。
“只不过你要答应圣诞节前不打开!”
“只不过你要答——应!”
艾伦高兴地把礼物放到维特尼的手上,维特尼接受了:这件礼物是一个轻巧的盒子,其大小可以装下一件男人的衬衫或者毛衣,用金光闪闪的红色彩纸包起来,看着十分顺眼。卡片上写着:随礼物把我们的爱送给维特尼叔叔——艾伦、莫利、特莉莎。非常突出的是,漏掉了奎恩的名字。维特尼感到满意,艾伦对她那个自私自利的丈夫采取了可谓报复的方式,尽管这种报复多么微不足道,多么的不合逻辑。
艾伦和姑娘们穿过漆黑的屋子把维特尼送到前门。他注意到起居室的家具都罩上了套子,地毯卷起来了,在阴暗的前厅,他又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箱笼。这些不是短期旅行的行装,而是要长期外出;显然奎恩耍花招骗了艾伦,使她同意了他某个疯狂的计划,像以往一样,总是对他有利。这个疯狂的计划是什么,维特尼不打算盘问。
他们在门口道了再见。艾伦、莫利、还有特莉莎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