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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瑶的男友钟霖润不久前被设计谋财的刘毓舟撞成重伤,仍在养等着多处骨折的愈合。
也许是对恋人的思念给了她勇气,孟思瑶本已有些酸胀的腿重生了力气。
路越走越窄,越来越不像路,头顶上是参天的树,遮住了仅有的一点点亮光,孟思瑶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走迷了路。
一定是迷了路!
好在她早已有了旅行和探险的经验,此时不得不打起了手电,很快发现四下里只有自己这一处光亮,只有自己这一个移动的身影,如鬼魅。
这个念头一起,忽然觉得身周阴冷如沐在冬夜的霜降,一种破肤刺骨的阴冷。这是为什么?整个人仿佛被一种死亡的气息紧紧包围着。都说死气沉沉,为什么我觉得死气汹涌?
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心跳毫无原由地加速。也许是刚才走得太急了,也许该放慢脚步。放慢脚步?陶醉在这一片莫名的死气中吗?
但她还是被迫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她至少需要几口深呼吸,放松一下僵硬的全身。
路边草丛里忽然萤火一闪。
她的心也如萤火般一跳。
手电光向草丛里照去,随后“啪”的,手电猛然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孟思瑶的一声惊叫。
希望我的眼睛欺骗了我。
孟思瑶摸索着拾起手电,鼓起勇气再次照向草丛。这次她看清了,真的是一堆枯骨!
她这才感觉,刚才坐的那块石头也有异样,借着手电光,她这时看得真切,那是一块墓碑!
没有坟茔,只有一块无字的墓碑,和一堆枯骨,在黑暗的雨林中,和孟思瑶为伴。
孟思瑶没有再长声惊叫,因为她知道山林中的回声只会让自己更恐慌。
离开这里!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镇子里遇见的那些人会谈怪村而色变,看来竭力阻止她的造访并非出自恶意。
同样是离开这里,可以往回,也可以向前,后者意味着,更多的未知,也许是更多的惊叫。
她选择了继续向前急行。
此情此地,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但觉得又是那么自然,经过了这许多波折,倔强的性子还在将她往更危险的境地中推。
腿虽然已有些僵硬,但她走得比刚才更快。
渐渐的,路越来越难辨认。忽然,脚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又觉得有异,手电向脚下照去,冷气钻心,小腿肚子阵阵痉挛。
只见地上长草掩盖处,是一座小小的墓碑。又是一座墓碑!孟思瑶心头升起强烈而不祥的预感,手电光斜向一扫,果然,墓碑后又是一堆枯骨,虽只略略一瞥,却能看出是个幼童的残骸。
她呆呆地站了片刻,手背放在嘴里,狠狠咬着,眼泪无声地留下,一起释放恐慌。
更糟的是,她忽然感觉,走在这条路上的,不止她一个人。
可恶的第六感,你来得太不是时候!
“谁!”她感觉自己在大叫,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左右都是成片的树林,她毫无视野。
“嘘……”一个声音仿佛听见了她心头的惊呼,告诉她:小声点,不要惊起路边的亡魂。
看见了,一个黑影在眼前转瞬即逝。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长的雨衣,尖尖的雨帽,她一切恶梦的根源?
她不加思索,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但她似乎走向的是无底的黑暗,追逐的是一片虚空。
这难道又是死神设计的游戏?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呢?游书亮医生说过,我是需要治疗的人。
但她的脚步不停,虽然知道追逐的可能只是一个幻影。
奔跑,直到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手和脸都被刮破,孟思瑶却浑然不觉,因为她发现在自己的身边,几乎是并排躺着,一具尸骨。
她抖索着撑起身,看见脚边又是一座墓碑。
我该怎么办?
回头是岸。
她听见一个理性的声音在呼唤她回头。
受尽惊吓是可怕可悲的,更可悲的是离真相越来越远。如果此刻回头,不正是在背离真相?回头去默默接受“伤心至死”的命运吗?何况这通往怪村的诡异之路,不正预示着可能的收获?
于是,她又开始前行。
她不再奔命般疾行,反而有意放慢些脚步,手电四下扫视。
走出没多远,果然,又看见了一座无字的碑,附近草丛中,一堆暴露已久的尸骨。她用心数着,大约十里路上,路边竟有两百零三座无字墓碑。
她本以为,墓碑和尸骨越见越多,必会逐渐麻木,不再怵目惊心。但一路走来,每见一块墓碑,心跳仿佛都会加快一次,对前路的畏惧都会加深一次,对自己的命运的绝望感也会加强一次。
这十里路,仿佛走了十年。
霖润,如果此刻你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这样走下去,能走到怪村吗?会不会,走到最后,我也成为一具尸体,等到路过的好心人,为我立一座无字的碑?
为什么会有这么怪怪的想法?孟思瑶打了个机灵,下意识地晃晃手电。身遭虽阴冷,分明仍在阳间。雨已渐渐止了,天光稍稍亮了些,亮到足够能让手电休息一下。
或许,前面仍有光明?
疏疏落落地现出了数十家房舍,多是青砖、碧瓦,散在坡上、林边、路旁。已近傍晚,炊烟渐起,整个村子宁静而不失生气。如果不是刚才那段足以让孟思瑶今后许多个夜里恶梦连篇的旅程,她不会相信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怪村”。
孟思瑶不知该如何开始询问,只好敲开村头一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白净脸儿,眉目细致,只是眼睛下有深深黑晕,孟思瑶乍一看,微微一凛。
“你们家大人在吗?我想问个问题,找个人。”
听到说话声,从前院里走出来一名中年妇女,显然家务事做到一半,带着围裙,袖子半卷,露出枯瘦如柴的两截苍白手臂。她带着警惕看着孟思瑶,半晌不说话。
“大姐,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一个无论天气好坏,总穿着雨衣的老头,是这个村里的吗?您见过吗?”孟思瑶一边开门见山地提问,双眼始终没有离开那中年妇女的脸,希望能看见一丝惊慌、一点不自然,便可大致看出她对这个神秘人物知晓多少。
那女人脸上露出的只有一片茫然。
“你从哪里来?你问的这个人听上去很怪,我如果见过,一定会记得起来。”她的普通话也还过得去。
“那您听说过‘伤心至死’吗?”
那女人脸色大变,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伤心什么?”
“伤心至死。”
“你哪里听来的?”
“我进过一个山洞,一个垂着三具悬棺的山洞……”
那女人面部的肌肉开始扭曲,身边那名少女的脸更苍白了,连嘴唇也没了血色。母亲忽然向女儿大叫起来,满口的方言,孟思瑶听不懂,也知道那女人不想让她听懂。少女先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又和母亲回嘴。那中年妇女终于气不过,走上来作势要打女儿,扬起手却没下去,恨恨地瞪了女儿一眼,猛然跑开了去。
孟思瑶被眼前这奇怪的场景惊得木立在一旁,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哪里出了岔。
那少女忽然向孟思瑶叫道:“你快走,快走,等他们来,你就走不掉了!”
“谁?他们是谁?”
“快走,现在一下子跟你讲不清楚的!下次不能再说你去过那个山洞!这个村里没有人会回答你的问题,没有人会帮你!”
“为什么!”孟思瑶见少女神色慌张到了极点,知道自己虽然执着地想知道事情的究竟,但有远比真相更迫在眉睫的顾虑,比如安全。
她不再等少女回答,少女也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图。她四下张望,忽然拔腿往村中跑去,听见少女在身后叫:“你往哪里跑?往回,往回,从你过来的路上跑回去。”
孟思瑶心想,再去数墓碑和暴尸的枯骨吗?
少女的叫声逐渐听不见了。孟思瑶又跑了一阵,觉得又累又饿。带来的矿泉水早已喝完,她真希望能坐下来,吃吃,喝喝,休息一下。
前面那家小粥铺,似乎是专为她准备的。
孟思瑶快步走到粥铺的门前,又犹豫了。自己此时像是个逃犯,虽然不知道究竟犯了哪宗罪。在这里逗留,是不是对危险的邀请?
小屋里的主人似乎听见了脚步声,探出身来。孟思瑶又是微微一惊:一个颇有些书卷气的男人,三十余岁,一张苍白的脸,像是在哪里见过。
和刚才见到的母女二人相像的苍白。
真的,这里真的是座怪村。仅仅是因为这份苍白吗?
那人看出孟思瑶惊讶疑惑的眼神,问道:“小姐是外乡来的吧?”普通话出奇地标准。
孟思瑶想起那少女的叮嘱,不能说自己去过悬棺洞,于是点头说:“是啊,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总是穿雨衣的人,大哥你见到过吗?”
主人微微一怔,随后问:“你是说,一个晴天里也穿着雨衣的人吗?上了年纪的一个人。”
孟思瑶一阵欣喜:“是啊,原来你也见过!”
那人点点头:“我哪里见过,这是一个传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遇见过他,进过一个山洞?”
孟思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刚才那少女的嘱咐,不能说去过悬棺洞。忙改口道:“没有,没有的事。那个传说,是怎么个说法?”
“好,进来吧,先喝碗粥,送你的,你边吃着,我和你慢慢说。”
孟思瑶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轻声道谢,走进小屋,只见里面只有三张饭桌。她在一张桌前坐下,静静地等着店主给她盛粥。
这时候,还有什么,比一碗粥更能让她解除饥渴?
耳中仍回响着少女的警告:这村里,没有人会帮你。
盛粥应该转眼就能做完的事,为什么这么久?孟思瑶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但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悄悄走到了厨房门口,立刻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那男子侧对着门,手中捏着什么,悬在灶台上一只碗的正上方,似乎在用力挤,手中间或有数滴液体落下。
他在干什么?
更令她惊异的,是看见灶台边桌上的一个玻璃瓶,瓶子里翻动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蜥蜴!
那人忽然感觉出了孟思瑶在窥探,扭过头,眼中露出一丝冰冷,孟思瑶仿佛被刺得打了个冷战,不再多想,转身奔出粥铺。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那人冷冷地问:“你老实说,是不是进去过那个山洞?”
孟思瑶知道,此刻不是和他分辨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出,这个村里,的确有一种诡异的气氛,似乎针对的正是自己,或者说,针对自己曾去过悬棺洞的历史。他们究竟和这悬棺洞有什么样的渊源?
她不知该往哪里跑,不择方向地往前奔逃。忽然,前面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群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在村头那家见到过的中年妇女,遥遥地指着孟思瑶大叫。那群人中以男性居多,让孟思瑶身心更寒的是,这群人的手中都拿着各类工具农具。在她眼中,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