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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可怕。”
慎太的话和昨天一样,他看着脚下。
“还有其他可怕的人吗?”
“可怕的人……”慎太考虑了一会。
“是吗?——你妈妈怎么样?”
“我……妈妈?”
“对,你妈妈。如果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她会怎么样?”
慎太又考虑了一会,然后看着市朗,神情显得为难。
“你要保密哦,市朗。”慎太说道。
“啊,嗯。那是当然。”
“你要保密哦,市朗。”
慎太反复说着,表情非常严肃,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
难不成这少年把自己也当做“宝物”,和抽屉里的东西一样——市朗突然这么觉得,心情复杂。
“对了——”市朗决定换个问题,“昨天湖面上发生了小艇的事故,你知道吗?”
“小艇的,事故?”
“是的。小艇撞到湖岸了——你不知道吗?”
慎太心不在焉地晃晃脑袋。这种反应让人弄不清他是否知道。
市朗接着问下去。
“驾驶那个小艇的男人怎么样呢?”
听到这个话,慎太显得似乎想起什么。
“蛭山?”他歪着脑袋。
“蛭山?”市朗也歪着脑袋。这是那个长相奇特的男人的名字吗?
“那个驾驶小艇的人叫蛭山?”
“蛭山……对,就是他。”慎太微微点点头,“蛭山受了重伤,情况严重。”
“重伤?”
“听说蛭山死了。”
“死了?”
那个男人血迹斑斑、痛苦的面容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市朗觉得很痛苦,不由自主地大声叹口气。
“是吗?他死了?”
“蛭山。”慎太嘟哝着那人的名字,无力地垂下头。他也许很难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意思,但脸部表情显得很悲伤。
“慎太,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市朗直勾勾地看着垂着脑袋的少年,郑重其事地问起来。现在至少还有一件事要问。
“那个最下层的抽屉里有白骨。那是人的头骨。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白骨?”慎太抬起头,朝桌子方向看了一眼,“白骨?”他又问了一遍,开心地笑起来。
为什么这样笑?这可笑吗?难道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头盖骨是他的珍藏“宝物”?这个少年到底能否理解“死人的骨头”是什么意思?
“那白骨,是我拣到的。”
纳闷、奇怪、不安、恐惧等感情杂蹂在市朗的心中,开始蠕动起来,而慎太则显得很无所谓。
”在哪里拣到的?”市朗胆战心惊地问道,“在哪里拣到那种骨头的?”
慎太稍微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右手,“那边!”他指着外面:“那边?”
就算慎太这么说,这么指,市朗还是弄不清地点,他连在岛上的什么方位都不明白。
“是在房间里,还是在屋外?”
这次,慎太回答得倒是干脆:“在屋外。”
“屋外?——那东西是掉在院子里吗?”
“我在屋外拣的。”说着,慎太朝坐在椅子上的市朗走过来,和刚才一样,竖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唇边:“你要保密哦,市朗。”
“哦……”
结果,只能问出这么多。
市朗觉得没有了气力,沉默着,而慎太纳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说:“我回去了。”他转过身。临出去之前,他说还会再来,而市朗连一个笑容都没回。
慎太走后,市朗无法抑止自己的念头,将手伸向抽屉。就是慎太刚才放进“宝物”,从上数的第二层抽屉。市朗也不是没有犹豫,但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便查找起来。
很快,他便找到了——带着银锁的怀表——就是这个。因为昨晚查看抽屉的时候,里面没有这件东西。肯定是这个。
市朗摘下银锁,将怀表拿到面前。这表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十二个罗马数字排列在圆表盘上。不知是发条没有上,还是坏了,表的指针停在一个时刻上。
6点30分——市朗当然不知道这个时刻的意义。
3
9月25日,中午1点45分。
在浦登玄儿和他的伙伴的陪同下,江南回到客厅。当时,那个叫阿清,长相犹如老人的少年已经走了。桌子上还留着阿清拿来的折纸和几个叠好的千纸鹤。用于笔谈的圆珠笔和笔记本还放在桌子上,放在原处。
看见江南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后,玄儿他们离开了客厅,临走前,又关照了一句:“尽量不要独自出去。发生了一点可怕的事情。你要是在宅子里到处乱转,就不好办了。明白吗?”
玄儿这样说道。江南当然知道“可怕的事情”是什么。昨天傍晚时分,那个男子被人用担架抬到南馆。所谓“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对,肯定是那件事情。
从今早开始,许多人慌乱地来回路过客厅前的走廊。江南数度听见他们说“蛭山死了”,“被杀死了”、所以肯定是……
今天第一次遇见那个叫阿清的男孩:他刚进来的时候,江南大吃一惊,因为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满脸皱纹。后来据他本人讲,那都是因为早衰症造成的,无法上学,也没有朋友:江南觉得他真可怜。
现在,江南无法完全想起自己是谁。即便在这种状况下——
不,或许应该说正因为在这种状况下,江南不由得同情阿清的遭遇。江南虽然还不能发声,但他将自己的想法化做文字,写下来——“你真可怜呀”。
阿清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安详的微笑:“没事的,也没办法。”
两人开始叠纸玩,又交流了一会儿。阿清也非常担心江南的身心情况。当江南在纸上写——“让我们做朋友吧”,阿清立刻回答——“谢谢,江南先生”。听声音,他很开心。
之后,江南才知道——阿清所患的早衰病是个不治之症,会导致他死亡。那个少年在说及此事时,根本没显得低人一等,语调平和。江南不知该如何应答,而阿清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又露出了安详的微笑:“没事的,也没办法。”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为了不让妈妈难过。我要尽量活下去。”
此后,江南将阿清留在客厅,独自出去了。原因有二,第一是当他了解阿清情况后,觉得实在坐不住了。第二纯粹是生理原因,他想去厕所。
江南不想靠近南馆,便去东馆北端的洗手间。上完厕所后,他再次在洗脸池前,照照镜了,不知为何,又觉得心情郁闷起来……他准备回到客厅,走了一半——
当他沿着走廊,路过舞蹈房时,偶然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房间内里的昏暗处,走了出来。那就是阿清的妈妈……
她看见江南后,立刻就问起来,“阿清呢?”江南觉得他们是初次见面,但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走了过来。”阿清在哪里?”她似乎在追他:“阿清在哪里?阿清去哪了?你说呀!”
刚才阿清还和我在一起,现在应该还在那面的客厅里——江南想这样同答,但无法正常发声,只能指着走廊方向,似乎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根本就没效果。不管他如何努力用手势、肢体来表达,对方似乎还是不明白。
“阿清的身体非常弱。你也知道,那个孩子有病。让人很可怜的病……”
她根本不管江南的反应,哭丧着脸,诉说着。
“那孩子之所以得病,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因为是我把他生成那样的。所以,所以那个孩子是……”说着,说着,她嗓门变大了,眼看泪水就要从那圆睁的眼睛里溢出来:“所以,求你了。求你,让我代替那孩子……”
她用手绢擦擦脸颊丘的泪水,继续诉说着,一步一步地逼近江南。江南不禁害怕起来,一点点地退后,就这样,江南一直被逼到房间一角,那个屏风的后面。
她直勾勾地看着江南,一步步逼近,眼神阴气逼人,又充满了深深的绝望和悲伤。江南一直被逼到墙边,一点点地滑坐在地上。
她突然抿嘴不说,转身走开了。
江南站不起来,就那样睁大眼睛,发了一会儿呆。那时,在他的脑海中,往昔的回忆又复苏,和现实重叠在一起——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那天的样子,当时的面容、声音、语言。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悲伤,令全身哆嗦的痛苦,还有那挥之不去、紧贴在大脑中的麻痹感集中到一点,很快化为被压瘪的球形,开始那样旋转、加速、变形、变色。那种黑暗,那个引力,那种联结,那种……就在那时,玄儿他们走进舞蹈房。不知何时,江南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不知何时,江南的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江南坐在屏风后面,她——阿清妈妈和玄儿的对话逐一传入耳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望和。对着玄儿,望和又开始诉说起来,内容和刚才对江南讲的几乎相同,之后,她终于走了。此后,玄儿他们的对话自然地传入耳中,他并不是有意偷听的。他们的讲话中出现了许多江南没有记忆的人名,由此也能看出——这个宅子里的事情和人际关系非常复杂……
……现在江南躺在昏暗客厅里的褥子上。
江南仰面看着黑色天花板,用两手的大拇指按着太阳穴。他想把脑子里零碎的东西捻成应有的形态,使其结合起来。但是——
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愿以偿。
在这个客厅里,恢复意识,已经两天了,但不明白的事情,无法记起的事情还非常多。尤其是从十角塔上坠落下来时的前后状况,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据说自己的记忆是因为坠落事故的冲击而失去的。但是如果严密用词的话,用“失去”这个词恐怕就是错误。不是“失去,”仅仅是“无法随心所欲地提取”,记忆并没有“消失”自己的绝大多数记忆应该残留在这个脑子里的某个地方,只是现在自己无法发现那个地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无法把握去向的那些记忆会逐渐地显现出来。但是,那都是零落的碎片,现在还不能将他们完全拾起,重新排列,恢复到本来应有的形态。
所以,江南依然无法把握自己周围的状况和事情。虽然对于这个世界,这个现实的轮廓有个大概的把握,但对于“自己是谁”这个级大的问题,他还是无法明确回答。似乎能找到一点自己存在的基本意义。而且……
……慢慢地闭上眼睛,往昔的一些光景又复苏了。一些零星散乱的记忆碎片牢牢地烙刻在脑海中,即便想除掉,都不行。
……在那个医院的那个病房里。
——你不是我生的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那人——妈妈面容憔悴。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从前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让我死吧!
发呆的眼神,无力的呼吸,含糊不清的语言。她是这么说的。时间和日期可能不同,但这的确是发生在那个医院,那个病房里的事情。
——我已经受够了,杀了我吧……让我舒服一点。
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啊……妈妈)
当时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当时,对,是夏天,那个时候。我来到病房,独自站在她的床边——对,就是那样。当时,我……从病房里跑出来,踉踉跄跄地穿过走廊
(……昏暗的走廊)。
护士们扭头看着我,觉得奇怪
(——觉得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