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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说,获得‘不死性’本来就源于对‘生’的执著。由自己的手结束这‘生’的行为,在和‘黑暗之王’的契约中被认为是不容宽恕的重罪。”
“啊。可是……”
“犯了莫大之罪的人必须受到莫大的‘惩罚’。这是理所当然,对吧?”
“所谓的‘惩罚’是……”
玄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达丽娅想要的就是‘永远’。是在更高层次上和‘永远’融为一体的‘生’。为此就必须忠实于对‘黑暗之王’的誓言,使自己的‘不死性’提高到第二、第三阶段。比起光明更爱黑暗,不断地爱。
“所以18年前旧北馆被烧毁时,父亲将我死后重生的‘奇迹’评价为‘成就”就是这个意思。接受‘达丽娅之血”,在宴会中吃了肉的我,虽然形式上极为普通,但已经达到所期望的第二阶段。而且手腕上还留有‘圣痕’。”
“啊……”我抬眼看着朋友的脸,“所以说玄儿你是‘特别’的,对吗?”
“嗯?”
“是美鸟和美鱼昨晚说的。虽然还没‘成功”,但玄儿你是特别的。”
玄儿“啊”了一声,点点头。
“她们说的‘成功’也就是第三阶段——长生不老。我实现了第二阶段——从一时的死中重生,所以是特别的……”
“嗯,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地同时,我脑子里又响起她们当时的对话。
——玄遥曾外祖父呢?
——玄遥曾外祖父是特别的。
啊,对了。她们不也说了这些吗?
——虽然特别,但还是失败了。
——成功的人还没有啊。
“玄儿!”霎时间,我感到不寒而栗,“美鸟和美鱼还说:玄遥也是‘特别’的。虽然‘特别”但还是‘失败’了。”
“哦!”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成功’和‘失败’是什么意思。”
玄儿没有马上回答。
我又问道:“她们还说你父亲——柳士郎难道也失败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这——”玄儿缓缓地抚摸着尖下巴,开口说,“这是因为最近,父亲显著衰老——不断老化。你大概也看到了。他那浑浊的眼球……老年性白内障的恶化可以说是其明显的表现。”
——因为急剧老化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好征兆
……对了!在重伤的蛭山丈男被搬去的南馆的那间屋子里,我第一次见到柳士郎。之后,玄儿谈及父亲健康状态时,说了上面的话。
——我想他可能害怕了吧。
“由于最近显著衰老,恐怕他已经无法获得我们最希望得到的‘不老性’。虽然不死,但不能不老。值得期待的第三阶段,他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了。不仅如此,急剧的老化还会让人担心本来的‘不死性’能否得到良好的维持。所谓的‘失败’就是这个意思。”
——混乱、沮丧,还有恐俱……不难推测父亲现在的心情。
——父亲还只有58岁。在这个年龄如果是那种状态……
“父亲这个‘失败’和刚才你问的玄遥的‘失败’是两回事。她们俩好像混淆,用相同的语言表达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咽了一口粘在舌头上的吐沫。
是吗?——那么,玄遥的“失败”是什么意思?还有“特别”又是什么意思?
玄儿不顾我心中如波纹般不断扩散的疑问,问我:“大致情况,你清楚了吧?”说着,玄儿的嘴角又浮现出那种异常扭曲的笑容。
“正如刚才所说,达丽娅想得到更高的层次,是‘永恒’的‘生’。爱她的玄遥也抱有同样的希望。他们不知何时能成功。但是,具有‘不死之血’的他们拥有足够时间,总有一天会实现。他们确信如此,选择这儿,作为达成目的的地方,建造了这座宅邸——黑暗馆。”
第二十二章 黑暗的眷属
1
“达丽娅与‘黑暗之王’订立契约时,为了维护好‘不死性”,心里有个大致框架。这座宅邸实际上就是在此基础上建造的——”玄儿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环顾一下宽敞的房间。我一边跟随他的视线,一边组织着自然浮现在头脑中的词汇。
“比起光明更爱黑暗。不断地爱……为此而建造的宅邸。比起光明更倾向黑暗……将这种倾向贯彻到底的宅邸。”
“嗯,是的。”玄儿满意地点点头,“‘黑暗馆’这个说法,不知是谁最早提出来的。不过说得很好啊!宅邸的外装饰都是吞噬光明、否定光明的暗黑色。内饰和家具,原则上也都是无光泽的黑色。”
“还有红色。”
“对。血的红色。”玄儿会心一笑,“相对于建筑的规模,窗户既少又小,白天基本上也都关着百叶窗和防雨木板套窗,这都是因为厌恶光明。即便是室内的灯火,也故意尽量弄得昏暗。从明治后半期最早建造的西馆和东馆开始,这一基本框架从未变化,在十角塔、北馆和南馆等新建和增改的建筑中也得到沿袭。这和那个叫尼克洛第的建筑家的影响不在一个层面上。30年前达丽娅去世后,这也没有改变。18年前烧毁后再建的北馆也不例外。”
“厌恶光明,隐身黑暗……”
“这是在宴会最初干杯时父亲说的。你记得很清楚嘛。”
“啊……是的。”
——继承达丽娅热切的愿望,相信她的遗言,直至永远。
“我记得!”
——厌恶光明。隐身于遍布世界的黑暗中……这样我们就能永存。
“光明——特别是太阳光,不好。它是个极其不懂风趣且居心不良的家伙。它进入任何地方,俨然一切都是自己的地盘,侵犯黑暗的安静与平和。中也君,你不这么认为?”
“啊!不,不过……”
我不知如何作答,不禁想起今年春天认识玄儿时,他在白山寓所中所说的话。
——阳光是个居心不良的家伙。
对,当时玄儿也是这么说的。
——阳光下,人自然而然就“动起来”。其实这不好。过多的“运动”只会加速生命燃烧,所以……
所以他说“不喜欢太亮”。所以在白山寓所中,不论天气好坏,也不管是否外出,几乎整天都关着窗户。
归根结底,那也是从达丽娅那里继承的思维方式,还是加入了玄儿个人的理解呢?
——可以说这和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系。我父母家就是这样。现在就算想改变,也不会如愿的。
真是这样吗?
所谓玄儿“从小生长的环境”也就是厌恶光明,隐身于黑暗,以“不死之血”期待永远。即便离开浦登家的这座宅邸,独自在东京生活,他也无法自由,无法逃脱。套用征顺的话,生命本身被羁绊了。
但是,啊,这仿佛是……
“玄儿,这难道不像德古拉吗?《吸血伯爵德古拉》。”我不禁说出了今年夏天看过的这部怪诞的英国电影的名字——说起来,和浦登柳士郎初次见面时,我好像也不禁想起了这部电影。
身材高大,全身裹在黑色外套中的黑暗馆馆主。那难以名状的威严感,那轮廓鲜明的脸庞,那浮现在苍白脸上的笑容,那睁得大大的、浑浊的双眼,那鼻梁上的深皱纹,那左右咧开的嘴……当我就近看着由此发出的毫无声息的异样笑容时,立刻联想到了。我觉得即便把它当做那部怪诞电影的一幕也不让人奇怪。这个50多岁的绅士,难道不正像那部电影的主人公德古拉伯爵吗?(……克里斯托弗·李的?这个唐突的问题不时地……)
“德古拉啊!”玄儿苦笑着,“那部电影我也看了,非常愉快的结局啊!对于我来说,我还是喜欢托德·勃朗宁导演的作品中贝拉·路高西的怪诞表演。可是中也君,至今为止我还没咬过你的脖子呢。美鸟和美鱼也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吧?”
玄儿直勾勾地看着不知如何作答的我。
“我们不是吸血鬼。我们没有这种身份。”玄儿断然说道,“吸血鬼这个魔性概念据说发源于斯拉夫世界的土著信仰和民间传承。那是吸取活人血而复活、流浪的亡灵。大体上是作为给人类带来灾难和死亡的存在而让人惧怕。各地有不同的叫法,最终产生了英语的Vampire这个词,吸血鬼的概念扩展到西欧……这样讲解下去就没有止境了,所以这里暂且不说。关于世界各地的吸血鬼传说,我也曾做过调查。要说文献方面的知识,我知道的要超过你一百倍。
在图书室,我曾粗略看过电影原著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说。虽然我觉得写得很好,但那只不过是作家发挥旺盛的想像力而写成的娱乐小说而己,尽管它取材于历史人物。德古拉伯爵之类怪物在这个世上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有吸血鬼栖息在世界的某处。
“说起来,‘吸血鬼’只不过是个世俗化的记号而已。通过铅字、影像之类的媒介进行加工、培育,进而被广泛共有的文化形态之一。或者是关于血和生、血和死、死和再生、光明和黑暗、神圣和恶魔等……某种倾向性的代名词。比如像‘吸血鬼性’之类的。”
我无法回答,避开对方的视线。
“我们不是吸血鬼。”玄儿再次申明,“只不过——”玄儿继续说,“只不过必须承认,流淌在根底的思想和倾向在某种程度上有类似性和亲近性。我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比起光明更爱黑暗’这个核心部分两者是共通的。这一点确定无疑……不过,我还要重复一遍。我们不是吸血鬼。作为大的倾向性,或许可以纳入同一范畴。但至少和你看的电影中登场的以及由此扩展想到的形象完全不同。希望你不要误解。”
“嗯——不过……”
“中也君!”
玄儿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壁炉,走到铺着黑天鹅绒床翠的带华盖的床前,扭过头。
“实际上达丽娅并不是非要喝活人的血才能生存。接受了达丽娅的血和肉的我们也一样。虽说厌恶光明,但这是程度问题。并不会因为被阳光直射就灰飞烟灭。你看我就知道了。无论在东京还是在这儿,白天并非完全不出门吧?”
我狼狈地点点头,玄儿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理想状态或许是不晒太阳。”
理想状态?——啊,我记得来这里的第一天,晚餐时好像听到过类似的话。
“尽管有‘不死之血’,但如果被杀还是会死的,并非一定要用木钉子打人心脏。也不会睡在棺材里并在棺材里撒上腐土。既没有吸血的撩牙,也不会变成蝙蝠、狼什么的。我也不怕吃大蒜,也不怕抱着十字架睡觉。怎么样?”
“明白了。”我慢慢地点点头,想从头脑中赶走“吸血鬼”这个词。
“不过中也君,在我们浦登家始于达丽娅的‘不死信仰’中,有一个特性和世上的吸血鬼传说中常见的另一要素相通。”
“特性?”
“是的。”玄儿在床的一端浅浅地坐下,“也和这宅邸的特征密切关系,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刚才狂热信徒般的样子消失了,听口气,像是在享受着猜谜的乐趣。
2
和吸血鬼传说中的某个要素奇妙共通的特性。也和这宅邸的特征密切相关——到底是什么呢?
我将双手交叉脑后,在椅子上稍微向后靠了靠,仰望着黑色的天花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发出微弱光芒。吊灯上同样没有使用任何透明玻璃或金银作装饰……
“怎么样,中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