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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喜欢阴雨,所以雨丝从十几丈以上的高空就避开山峰,好像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碗罩在上面。
他们不喜欢虎视眈眈的吸气道士,所以慕行秋立刻感到霜魂剑又将脱手而出。
这一次,他握住了,他将霜魂剑刺入地面,双手紧握剑柄,及时催动剑内的魂魄之力,马上他就发现,两名道士在暗中较劲,给了他握住霜魂剑的机会。
两名道士都不肯收手。
那竟然是庞山宗师宁七卫和乱荆山宗师陆折冲,两人互存敌意,可是谁也没有对慕行秋网开一面的意思。
陆折冲没有利用法术让自己长出新胳膊,她不想用一个不能施法的器官掩饰自己残缺,她伸出完整的右臂,要证明自己仍是强大的。
宁七卫背负左手,同样伸出右手施法争夺霜魂剑,他无意证明什么,可是既然出手,就不能退让,尤其当对方也是一位宗师时,就更不能退让。
慕行秋全力施法稳住霜魂剑,心中却吃了一惊,两位宗师明显是从乱荆山的方向来的,左流英呢?难道他已经大败甚至死亡,没办法吸引乱荆山的主力了?
秃子狠狠瞪了陆折冲一眼,分出一缕没有梳理的银发,紧紧缠在剑锷上,为护剑增添一点微薄的力量。
只有兰冰壶置身事外,笑吟吟地说:“我邀请的是风如晦,没想到来的却是两位宗师,呵呵,这可真让连海山受宠若惊,听说两位携手共进,可喜可贺。”
陆折冲开口了,没有理睬兰冰壶,直接对庞山宗师说话,“宁七卫,不过死了几名吸气冰弟子而已,你知道我的目标是左流英,不是你们。”
“你明知道我和五行科弟子当时在与左流英对峙。”宁七卫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怒意,“你还是没将我们当成同一家道统的道士。”
身为注神道士和宗师,陆折冲原本是非常沉得住气的,可是丢失一条手臂之后,让她变得易怒了,轻哼一声,增加了魂魄之力,“对峙?你不觉得你们跟左流英对峙得太久了吗?”
两位宗师都在源源不断地增加法力,渐渐由争抢变成对抗,可是法术都没有离开过霜魂剑,夹在中间的慕行秋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处境反而更艰难了,双手握剑,更多的力量用来自保,而不是护剑。
这是一场暗中较量,谁都没有发出可见的法术,只有慕行秋和他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
“我有我的方法,用不着你来干涉。”宁七卫也变得不客气了,他对五行科几名吸气道士的死亡还是非常在意的。
“你的方法?以后这世上只有一种方法,魂魄,无穷无尽的魂魄,乱荆山积攒了十三万年,这世上还有无数的人类与妖族时刻准备着献出魂魄,那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道统用不着那么多愚笨的低等道士,只要有足够的魂魄,几名高等道士就能击败整个魔族!”
陆折冲像是变了一个人,美丽的脸孔上显出不可动摇的坚毅。
“五行科——永远都会存在。”宁七卫自己就是五行科道士,绝不接受道统只剩下灯烛科这样的未来。
兰冰壶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么重大的事情,在我这里讨论不太合适吧,不如……请更有资格的人做评判。”她露出笑容。
一名女道士出现了,站在慕行秋身后,他却一无所知,秃子正在咬牙切齿地夺剑,也没有察觉到后面多了一个人。
慕行秋是从对面兰冰壶的神色中猜到真相的。
突然间,两位宗师的力量同时离开了霜魂剑,不分先后,好像商量好了要给慕行秋一次机会。
慕行秋仍然没有察觉到目标的存在,但这不重要,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召出芳芳的魂魄。
剑内还有极少一部分魂魄没来得及检测,慕行秋觉得已经没必要了,他标记了一只特别强大的魂魄,蕴含的力量差不多是平均水准的四倍,放在十多万只魂魄当中,这点多出来的力量并无太大意义,却能令它突显出来。
慕行秋希望这就是芳芳的魂魄,希望这只魂魄对神魂会产生强大的吸引力,足以夺走风如晦手中最强大的武器。没有神魂,就无法驱动司命鼎的全部力量,风如晦将只是一名普通的星落道士。
一小股旋风从剑柄末端升起,按照慕行秋的心意,紧张地寻找目标。眨眼工夫就找到了,慕行秋终于发现了芳芳的神魂,就在他的身后,相距不过五步。
神魂是一团火,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发出可与阳光媲美的白炽光热,光是感受到它的存在,就让慕行秋感到眩目。
原来神魂能燃起道火。
慕行秋心中升起一阵愤怒,芳芳的神魂不应该这样燃烧。只有一件事令他感到欣慰,他催动的魂魄的确属于芳芳,他能感到这只魂魄正向神魂发出召唤,那是一种柔和却极为有力的召唤。
神魂移动了,缓慢地靠近,绕过慕行秋的身躯,站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名陌生的女人,却带着熟悉的笑容。
真实的风如晦是一个娇小的女人,比慕行秋矮了差不多一头,她很美,但并非完美无缺,与陆折冲相比,少了一分精致与气势,甚至与孙玉露相比,也少了一点妩媚,可她自有与众不同的特点——她的笑倾国倾城。
慕行秋心中一震,他竟然从风如晦的脸上看到了芳芳的笑容,那种满怀欣喜却又羞涩的微笑,好像随时都会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嘴。
“这就是左流英的全部计划吗?”风如晦的声音跟她的容貌一样温柔,伸出右手,按在剑柄上,轻轻松松就拿了过去,“我有点失望。”
慕行秋毫无抵抗之力,不由自主松开双手,芳芳的魂魄之力渐渐消失,又回到了剑内。
左流英错了,灯烛科道士也错了,芳芳的魂魄根本影响不到神魂。
秃子的头发没有松开,他不认得眼前的女人,也不在意,目露凶光,突然一蹿,张嘴就咬。
“你家的蜜饯很好吃。”风如晦说。
秃子愣住了,恍惚间,他也在这个陌生女人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那是他的母亲,她心情好的时候,会从铺子里挑一样零食,一边笑一边逗儿子玩,直到他急不可耐的时候才塞到他嘴里。
秃子的银发也松开了。
每个人都在这张脸上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笑容,但这既非念心幻术,也不是五行之水幻术,只是风如晦练出来的一种本事,她能从男人——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的眼睛里看到他们的欲求。
内丹和法术放大了她的这种本事。
“芳芳那么喜欢你……”慕行秋说,狠心驱散了眼前的熟悉笑容。
“我也喜欢她,如果可能,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带她回乱荆山,可惜我做不到。”风如晦好像举不起霜魂剑,就那么随意地按着剑柄,“现在,她终于来了。”
风如晦左手召出一只四足鼎,小且粗陋,像是小孩子用泥巴捏出来的玩具,可就是它,容纳了无数魂魄,蕴藏着十三万多年的力量。
“左流英为什么躲起来?他猜到你必定失败吗?”风如晦说。
慕行秋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左流英还活着,没有落入风如晦之手,一切似乎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慕行秋召出了幼魔,他曾经努力召唤而不现身的幼魔,此时几乎立刻蹦了出来,它早就了解主人的心意,将以行动表示认同。
念心幻术虚实结合,慕行秋希望这一招能够发挥作用。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神魂与司命鼎
念心幻术道分两派,一派务实,将幻术转化为纯粹的力量,能够直接击杀敌人或是击破道士的护持之力,一派务虚,专职挑动人心,令敌人的判断出现失误,甚至令其彻底崩溃。
世上只有一名念心科弟子,虽可以两派同修,却很难同时达到极致,即使一心九用也不行,慕行秋唯一的搭档就是幼魔,知晓他一切心意、与他一块修行齐头并进的幼魔。
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名注神境界的幻术师击败过服月芒道士,但她用尽了一切手段,包括慕行秋一点也不会的无心之咒。至于吸气道士,就算是拔魔洞里最狂妄的念心科传人,也不可能认为他能凭幻术击败星落道士。
慕行秋的目的不在于此,他只想夺回霜魂剑。芳芳的魂魄对神魂还是有一点影响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是他的力量太弱,没能夺回神魂。
“你记得杜防风吗?”慕行秋说,话音未落,黑鞭已经如同长矛一样刺向风如晦,同一时刻,风如晦身后的幼魔也空手施放幻术,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像早就演练过多次。
幻术需要人心的一点激荡,风如晦与宁七卫的情感纠葛持续多年,本是最佳切入点,可慕行秋脱口而出的却是杜防风,直觉告诉他,这才是更正确的选择。
风如晦果然微微一愣,右手离开剑柄,随意地抓住鞭梢,“杜防风?”
幼魔的务虚幻术落空了,风如晦心境不动,只是略感疑惑,“念心幻术果然非同小可,可你为什么要用杜防风攻击我呢?”
风如晦的笑容没有芳芳的影子了,隐约间恢复了风婆婆的慈眉善目,就连语气也那么柔和,好像还将慕行秋当成前来避难的野林镇少年。
“你记得杜防风?”慕行秋问,杜防风曾经对他说,他只见过一次风如晦,说了几句话,根本没得到太多的注意。
他握住鞭子,心念微动,对面的幼魔停止了幻术进攻,它还没有被发现,风如晦显然将一虚一实两次进攻都当成了慕行秋的法术。
“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风如晦嘴角微翘,神情中多了一丝妩媚,“他那时候叫杜云卿,跟很多人一样,想尽一切办法讨好我,我记得他,因为他比别人放弃得都早,就一次,然后不见了。听说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去牙山盗了一瓶洗剑池水,倒是挺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散修,我喜欢更有前途的人。”
风如晦扭头望了一眼数十步之外的宁七卫,那是她唯一爱过的人。
风如晦出现不久,两位宗师就停止了争斗,仍然互相警惕,但是没有施法。面对旧人的一望,宁七卫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句话,“现在最有前途的是神魂。”
风如晦盯着手中的司命鼎,“没错,前途就在我手里,整个道统的前途都在这里。”
“杜防风死了,他托我带给你一封信,可是信已经没了,我只能念给你听。”慕行秋仍然固执地抓住这一条线。
风如晦微微歪头,她连迷惑不解都显得那么优美,“我听说他在棋山自爆了,你为什么总是提起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他了,就得做到。”
“嗯,你是这样的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野林镇诸人当中只有你救走了芳芳。你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好少年,如果让你在道统和芳芳之间选择,你肯定会选择芳芳。”
宁七卫目光低垂,马上又抬起来,当初他选择了庞山道统,从未因此后悔。
慕行秋拒绝在风如晦面前提起芳芳的名字,慢慢念出杜防风的信:“风如晦足下,六十年前皇京一晤,思念至今,平等道。”
安静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生,细雨仍在降落,避开峰顶,雨声却丝丝入耳。
兰冰壶笑着说:“真是令人羡慕,为什么我就没遇见过如此痴情的男子?他们总是想利用我,然后一跑了之,还好,一个也没跑掉。”
“痴情是劫,绝情为道,没什么可羡慕的。”风如晦连头都没回,在她眼里,兰冰壶是一个很不重要的人物,还不如吸气境界的慕行秋值得关注,“你说完了?”
“说完了。”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