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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能这样,”巴格利奥尼自言自语道,“这年轻人是我老朋友的儿子,绝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医学的奥秘是能保护他免受伤害的。另外,拉帕齐尼把这个小伙子从我手里夺过去,供他做那恶魔般的实验,也实在是太无礼了,让人无法忍受,我可以这么说。还有他那女儿!也得注意。也许,最博学的拉帕齐尼,你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我会从哪儿下手使你的实验成为泡影!”
与此同时,吉奥万尼绕弯路跑着,终于发现自己到了寓所门口。跨进门槛的时候,他遇上了老丽莎贝塔,她堆起一脸微笑,显然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没有成功,因为他那沸腾的感情此刻暂时冷却下来,一片空虚。他眼睛大睁着,正对着那张努力做出微笑的枯皱的脸,但似乎视而不见。于是老太太抓住了他的斗篷。
“先生!先生!”她小声说,整张面孔仍然堆满了笑,看上去就像一个年久发黑的奇形怪状的木雕。“听着,先生!有一扇秘密的便门通到那个花园里。”
“你说什么?”吉奥万尼大声喊着,飞快地转过身,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东西竟会突然变成炽热的有生命体。“通向拉帕齐尼医生花园的秘密的门?”
“嘘!嘘!别那么大声!”丽莎贝塔悄声说着,用手掩住他的嘴,“是的,通向这位尊贵医生的花园,你可以看到他所有的好花木。为了能进去待在那些花儿中间,帕都阿多少年轻人都愿意拿出金子来呢。”
吉奥万尼把一块金币放到她手里。
“给我带路吧,”他说。
和巴格利奥尼的谈话使他脑子里掠过一个猜测,他怀疑老丽莎贝塔的插入可能和某种密谋有关,不管它的性质如何,教授似乎认为拉帕齐尼医生正在使他陷进去。虽然这种怀疑使吉奥万尼烦恼,但却不能制止他去。在他知道有可能接近比阿特丽丝的一瞬间,似乎他的生存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接近她了。她是天使还是魔鬼都没有关系;他是无可挽回地陷入了她的圈子里面,还必须遵守使他旋转着向前的规律,圈子越来越小,朝向一个他不敢预测的结果;不过,说来奇怪,他突然怀疑他这方面的强烈兴趣是否不过是一片虚幻;它是否真的如此深厚而强烈,足以使他现在投身到一种难以捉摸的境地;它是否只是一个年轻人脑中的幻想,与他的心极少联系或者全无联系。
他停下了,犹豫不决,半转回身,但又继续向前。他那衰老的向导引他穿过几段阴暗的通道,最后打开一扇门,门一打开,葱茏的绿叶就出现在眼前,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传到了耳边,阳光在树叶间闪闪烁烁。那扇隐蔽的门上缠绕着一丛灌木的藤蔓,吉奥万尼举步向前,努力穿了过去,站在拉帕齐尼医生花园的空地上,正在他自己房间的窗下。
情况往往是这样,当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实现,梦想的迷雾凝为有形的现实,我们发现自己是平静的,甚至是冷淡的镇定自若,而本来我们预料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应该欣喜若狂或是痛苦不堪!命运喜欢如此和我们作梗。激情自己会选择时辰立时奔涌而出,可当事情恰当地安排好,似乎在召唤它出现的时候,它却懒洋洋地徘徊不前。吉奥万尼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他盼望着与比阿特丽丝会面,和她面对面站着,就在这座花园里,沐浴在她美貌的东方色彩的光辉里,从她的注视中了解他自己的生存之谜。一想到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他就热血沸腾,脉搏也随之剧烈律动。但是现在,他胸中却有一种古怪而不合时宜的镇定。他环顾了一下花园,看看比阿特丽丝或者她父亲在不在,知道自己是独自一个人,就开始以挑剔的眼光观察起那些植物来。
所有这些植物的外表都使他不满意。它们硕大而华丽,显得刺眼、强烈,甚至不自然。一个漫游者独自在其中穿行的时候,几乎每一株都会吓他一跳,因为它们长得那么野,好像是一张张怪异的脸从树丛中瞪视着他。有一些的外表如此矫揉造作,显示出它们是好几种植物杂交而成,是霪乿的表现,会使人脆弱的本能大感震惊。它们不再是上帝的造物,而是人的邪恶想象力的可怕产物,只是对于美的恶意的模仿而已。它们可能是实验的结果,有一两种情况是成功地把本来可爱的植物混合成性质可疑而不祥的杂种,使得整座花园中的生长物与众不同。总之,吉奥万尼只认得出其中的两三种植物,而他熟知它们都是有毒的。他正忙于沉思的时候,听见了绸衣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转过身来,看见比阿特丽丝出现在雕刻的大门下。
吉奥万尼还没有考虑过应该采取什么态度,他是应该为自己擅入花园道歉呢,还是假定他在这儿即使不是出于拉帕齐尼医生或他女儿的愿望,也至少是得到了他们的默许。但是比阿特丽丝的态度让他不再拘束了,虽然他还在怀疑,不知是谁的力量使他获准进园的。她沿着小径轻盈地走过来,在破败的喷泉边和他相遇。她脸上虽有惊异,但是天真而善良的喜悦表情把她的脸照亮了。
“你是个花的鉴赏家,先生,”比阿特丽丝微笑着说,暗指他从窗口扔给她的花束。“所以,如果您是看到了我父亲的珍藏,被它吸引来,想更近地观赏,那一点也不奇怪。要是他在这儿,他会告诉你很多有关这些灌木的特征和习性的奇妙而且有趣的事;因为他毕生从事这些研究,这个花园就是他的世界。”
“而你自己,小姐,”吉奥万尼说,“如果名不虚传——你也同样精通这些艳丽的花朵和浓郁的香气的功效。如果你能屈尊做我的导师,我一定比从师于拉帕齐尼先生本人还要学得好。”
“有这样的闲话吗?”比阿特丽丝问道,发出音乐般的愉快的笑声。“人们说我精通我父亲的植物学吗?多可笑!不是的,虽然我在这些花丛中长大,可我知道的只不过是它们的颜色和香气而已;有时,我觉得自己宁愿连这点知识也不要。这儿有很多花,我一入眼就觉得害怕而且讨厌,虽然那些花并不是不好看。但是,先生,请不要相信那些关于我的学识的传言。除了你自己亲眼见到的,什么也不要相信。”
“我得相信亲眼见到的一切吗?”吉奥万尼有所指地问,回想起前几天的情景,这使他发起抖来。“不,小姐,你对我的要求太少了。请吩咐我,除了你亲口说的,什么也不相信吧!”
比阿特丽丝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脸颊飞上了深深的红晕,但是她正视着吉奥万尼的眼睛,用一种皇后般的高贵神情回应着他不安的、猜疑的注视。
“我就这么请求你吧,先生,”她回答说,“关于我,无论你怎么猜想过,都请忘记吧。即使外在的感觉是真实的,其本质仍然可能是虚假的;但是出自比阿特丽丝·拉帕齐尼之口的话是真实地发自内心深处的,那些话你可以相信。”
热情使她整个人焕发出光辉,就像真理之光本身一样,照亮了吉奥万尼的意识,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中有一种芬芳,浓郁而令人愉悦,虽然转瞬即逝,年轻人还是出于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简直不敢把空气吸进肺里去。这可能是花香吧。会是比阿特丽丝的呼吸使她的言辞充满一种奇异而馥郁的芬芳,好像出自内心一样吗?一阵晕眩像阴影一样掠过吉奥万尼,又很快消逝了;他似乎从这个美丽少女的眼睛看到了她透明的灵魂,不再感到怀疑或是恐惧了。
比阿特丽丝神态中表现出来的激情消失了;她快乐起来了,与年轻人的谈话使她获得了极大的愉悦,就像一个孤岛上的少女和来自文明世界的航行者交谈所感到的那样。显然,她的生活经验局限在这花园之内。她一会儿谈到像日光和夏天的云那样简单的东西,一会又问起关于这个城市的问题,吉奥万尼远方的家,他的朋友,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妹——这些问题显示出她是这样的与世隔绝,对于时尚和习俗如此缺乏了解,以致吉奥万尼就像回答一个婴儿。她的精神在他面前喷射出来,就像清澈的溪水初见阳光,对于倒映在它胸中的大地和天空都惊讶不已。还有她的思想,来自一个深深的源头,她的奇思妙想宝石般璀璨,如同钻石和红宝石在喷泉喷射出的水珠中闪耀着光芒。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时在年轻人的头脑中闪过,那就是他竟然和这魂牵梦萦的人儿并肩而行,而这个人他又曾设想得多么恐怖,他明明白白地见到过她那可怕特征的表现——而此刻他竟和比阿特丽丝像兄弟一样地交谈,发现她如此有同情心,又如此娇羞。但是这些反应只是暂时的,她的特征的效果太真切了,不会不立即显示出来。
他们随意谈着,漫步穿过了花园,在大道上转了许多弯,现在来到了破败的喷泉边,近旁长着那株硕大华美的灌木,一树珍贵的花朵,光华灼灼。香气从树上弥漫而出,吉奥万尼闻出那香气和比阿特丽丝的气息是一样的,但是其力量却是后者无法比拟的。吉奥万尼见她的目光一落到树上,就把手按到胸前,好像她的心脏突然痛苦地悸动了。
“我生平第一次,”她向这株灌木喃喃说道,“忘记了你。”
“我记得,小姐,”吉奥万尼说,“为了我斗胆献在你脚下的那束花,你曾经许诺过回报我一颗这种有生命的宝石。请允许我现在摘一颗,作为这次会面的纪念吧。”
他朝那株灌木走近一步,伸出手去,但是比阿特丽丝一声尖叫,飞快地冲上前来,这声尖叫像一把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她抓住他的手,用她苗条身材的全部力量把它拉回来。吉奥万尼觉得她的接触使他全身发抖。
“别碰它!”她喊道,声音里充满痛苦,“千万别碰它!它是致命的!”
然后,她掩住脸,从他身边跑开,消失在雕刻的大门下。吉奥万尼目送着她,这时,他看见拉帕齐尼医生消瘦的身躯和苍白的面孔,医生站在园门入口的阴影里,一直在观察着这一幕,吉奥万尼不知他已经观察了多久。
古斯康提独自一人在自己的房间时,立刻热烈地回想起比阿特丽丝的形象,自从他第一次瞥见她,她的形象就一直笼罩着魔法般的神奇魅力,现在又充满了少女的温柔和热情。她通人情;她的天性有着全部温柔的女性特质;她是最值得崇拜的;就她那方面来说,她肯定能达到爱情的高峰,具有爱情的英雄主义。他一直认为证明了她身体和道德方面的可怕特性的那些迹象,现在或是被他忘记了,或是由于激情的微妙诡辩,变成了一顶魅力的金冠,使得比阿特丽丝更为独一无二,因此也更值得爱慕了。过去视为丑恶的现在则都成了美;或者,如果不能完成这样一种转变的话,它就偷偷溜走,将自己隐藏在那些无形的、尚不成熟的念头里,这些念头在白昼般的意识之光照不到的阴暗区域拥挤着。他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到黎明唤醒了拉帕齐尼医生花园里沉睡的花朵,才进入梦乡,那花园则毫无疑问是他的梦引导他去的地方。太阳照常升起,并且把光芒投射到了年轻人的眼帘上,把他弄醒了,他感到了一阵疼痛。他起身后,觉得手上——他的右手上有一种烧灼般的刺痛,这只手正是他要摘一朵宝石般的花朵时,比阿特丽丝抓住的那只手。手背上现在的紫印像四个手指留下来的,手腕上则是纤细的拇指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