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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公墓-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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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通常不再吃什么,只吃些三明治。她大概会8点左右回来。”风猛劲地刮着,不时地掀起乍得的皮衣领,路易斯看出确实是乍得——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路易斯极希望那只死猫不是丘吉,他蹲下来用带着手套的手指翻动了一下小猫的头,心想:最好是别人家的猫,最好是乍得搞错了。 
  但毫无疑问是自家的小猫丘吉。猫没有被压烂,看来不是被那些在15号公路上风驰电掣般疾驶而过的大卡车压的。(路易斯茫然地想,在这感恩节时那奥灵科的大卡车开出来干什么呢?)丘吉的两眼半睁着,像两颗绿色玻璃珠般闪闪发亮,嘴巴也是半张着的,嘴角有一缕血迹。流的血不多,刚刚沾到了它胸前的一撮白毛上。 
  “是你家的猫么,路易斯?” 
  路易斯叹了口气回答:“是我家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很爱丘吉的;也许不像女儿艾丽那么狂热,但却以自己的一种盲目的方式爱着这只猫。在把小猫阉割了以后的几个星期里,丘吉变了,长胖了很多,动作迟缓了很多,还养成了每天只是卧在艾丽的床上或是沙发上,或是食盆边,很少走出房子的习惯。现在,猫死了,可路易斯觉得它又像原来的丘吉了,小小的嘴巴上血迹斑斑,尖尖的利齿像是要射出枪膛的子弹,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焰。好像经过这段时间无性的愚蠢的平静生活,在死亡中丘吉又恢复了它作为一只公猫的本来面目。 
  路易斯说:“是的,是丘吉,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艾丽说这件事。” 
  突然他有了个主意。他将把丘吉埋在宠物公墓里,不过不竖墓碑或别的什么愚蠢的玩意儿。今晚给艾丽打电话时先不跟她讲关于丘吉的任何事,明天再漫不经心地提一下说他没看见丘吉,不知道去哪了。后天他会提示说可能丘吉跑丢了,有时猫会跑丢的。当然艾丽肯定会很沮丧,但毕竟不需要她去面对小猫的死亡——女儿也不会像妻子瑞琪儿那样情绪低落地拒绝面对死亡,只不过会对小猫丘吉渐渐地淡忘而已…… 
  胆小鬼,路易斯自己的头脑中有个声音在说。 
  是的,无需争论,自己是个胆小鬼。但谁需要这种争论呢? 
  乍得问:“你女儿非常爱那只猫吗?” 
  路易斯茫然地说:“是的。”他又动了一下小猫的脑袋。猫已经变得僵硬了,但它的头却还能轻松地被人摇动u显然它的脖子断了。是的,路易斯认为自己可以想象出发生的事了。丘吉正在穿过马路的时候——只有上帝知道它为什么要穿过马路呢?一辆汽车或卡车撞了它,撞折了它的脖子,司机就把它扔进了乍得家的草地上。也许猫的脖子是在它头撞在冰冷的土地上摔折的,这无关紧要,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丘吉死了。 
  路易斯抬头扫了乍得一眼,正要告诉他自己的推论,却发现乍得正望着天边那即将消失的落日棕黄色的余晖。他的大衣皮领被风吹得掀开向后,他的脸上呈现出沉思的神色,表情严肃,甚至有些严厉。 
  路易斯从口袋里拿出绿色大塑料袋,打开口,用手紧紧地抓着以防被风吹跑。风吹袋子发出的沙沙声仿佛把乍得带回了现实世界中。乍得说:“是啊,我想她非常爱这只猫的。”乍得话里用的现在时态让人听起来感到奇怪。整个周围环境,渐渐消失的日光,冬日的寒冷,呼啸的风都使得乍得看起来令人觉得奇怪,像个幽灵。 
  路易斯在寒风中冻得直皱眉,他想:赶紧把小猫装进袋子里。于是他抓起小猫的尾巴,另一只手撑开袋子,拎起猫,猫被从冰冷的地上拎起时发出一种怪声使路易斯觉得讨厌难受,猫好像出奇地重,仿佛死亡也增加了它的重量。老天,这猫怎么重得像桶沙子,路易斯想。 
  乍得帮着撑开袋子,路易斯把猫扔了进去,很高兴摆脱了那种令人不快的奇怪的重量。 
  乍得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路易斯说:“我想先把它放在车库里,明天早上再去埋了它。” 
  “埋到宠物公墓里去?” 
  路易斯耸耸肩说道:“也许吧。” 
  “你要告诉艾丽吗?” 
  “我……我得考虑一段时间再说。” 
  乍得沉默了一会,接着好像下定了决心似地说:“路易斯,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乍得转身走了,显然没考虑路易斯可能并不想在这寒冷的夜里多待一分钟。他决然地转身走了,动作灵活轻松,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真让人觉得奇怪。路易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他看着乍得走开,自己站在这好像很满意似的。 
  路易斯让风吹着自己的脸颊,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脚下装着丘吉尸体的垃圾袋子沙沙作响。 
  满意。是的,他是很满意,自从搬到缅因州以来,路易斯第一次觉得无拘无束,像在家一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现在站在这冬季的寒风中他觉得有些不快,但又有种奇怪兴奋的感觉,这种感觉自孩提时代以来一直未再经历过了。 
  好家伙,要发生点什么事了。他想,一定是些奇怪的事。 
  他头向后仰望天空,看到寒冷冬季里的繁星在黑黢黢的天空中闪烁。 
  他那么站着,站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虽然可能就是几分钟几秒钟,然后他看到乍得家的门廊里有点光亮出现了,光移到了门口,接着下了台阶。原来是乍得拿了个4节电池的大手电筒。他另一只手里拿着路易斯起初认为是个X形状的东西……后来,他看出来原来是一把镐和一只锹。 
  乍得把锹递给路易斯,路易斯用空着的那只手接了过来说:“乍得,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我们不能今晚上就去埋了它啊。” 
  “不,我们能今晚就埋了它,而且我们现在就去。”乍得的脸又淹没在手电筒闪烁的光圈中。 
  “乍得,天都黑了,而且也太晚了,还这么冷——” 
  “来吧,·”乍得说,“让我们快去做吧。” 
  路易斯摆了摆手,试图再劝乍得,但那些解释和找借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些话好像在呼啸的风声中和黑夜闪烁的星光下毫无意义。 
  “我们可以等到明天能看清楚的时候——” 
  “你女儿爱这猫吗?” 
  “当然,但是——” 
  乍得声音轻柔但充满了逻辑性似地说:“那你爱你女儿么?” 
  “我当然爱她,她是我女——” 
  “那就跟我来。” 
  路易斯跟着乍得走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向宠物公墓走去的路上,路易斯有两三次想跟乍得说话,但乍得都没回应他。路易斯只好放弃了。他的那种奇怪兴奋又自得的感觉依然存在。不知从什么地方升腾起的这种感觉。路易斯一手拿锹,一手拎着死猫,感到有点肌肉酸痛。刺骨的冷风吹麻了裸露的肌肤,到树林里风就小些了,在树林里他们几乎没见到什么雪。乍得拿着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在林中跳动着。路易斯觉得有种无法抗拒的像磁铁般有吸引力的神秘事将发生,也许是一种无人知的秘密。 
  树影消失了,他们走到了一片开阔地里,又看到雪反射出的白光了。 
  “在这歇一会儿。”乍得说。于是路易斯放下了手中拎着的袋子,他用胳膊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在这歇一会儿?但他们已经在宠物公墓了啊,路易斯在乍得晃动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中能看到那些墓碑。乍得坐在一层薄薄的雪上,两手抱着头。 
  “乍得,你没事吧?” 
  “我挺好的,只是需要喘口气。没事。” 
  路易斯挨着他坐下来,做了五六次深呼吸,然后说:“你知道,乍得,我现在觉得挺好的,6年来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我知道在要埋自己女儿的宠物猫时说这种话真是疯了。但事实如此,乍得,我觉得挺好的。” 
  乍得也深深地吸了一两口气,然后说:“是的,我知道。有时人们有这种感觉。人们感觉好的时候并不选择时间的,地点有时也跟人的心情有关。但你可能不愿相信,瘾君子们在用海洛因时,他们觉得很舒服,但海洛因却在毒害他们,毒害他们的身体和思维。路易斯,这个地方就像海洛因一样,你永远也不要忘记。上帝啊,我真希望我做的是对的。我想我做得对,可我又不敢肯定。有时我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我想可能是我老了的缘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乍得。” 
  “路易斯,这个地方有种魔力。不只是这里,而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乍得……” 
  乍得站起身说:“走吧。”手电筒光照向了那个枯木堆。乍得向枯木堆走去。路易斯突然记起自己在梦游中的情景。在梦中帕斯科对他说过什么来着? 
  “大夫,别过去,不管你觉得有多么必要。别过去,这个障碍是不能逾越的……” 
  但是此刻,在今晚,那个梦或是那个警告——不管它是什么,仿佛已是几个月前几年前的事了。路易斯觉得很好,充满活力,超凡脱俗,好像已准备好了去对付任何充满了神奇的事物。他突然想,这可真像是一个梦。 
  乍得转身面对着路易斯,他的大衣领子里仿佛空无一物,有一刻路易斯想象着是帕斯科本人站在他的面前。闪烁的光反射回来,仿佛皮大衣中是个龇牙咧嘴的颅骨骨架。路易斯的恐惧感又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来,于是他说:“乍得,我们不能翻过那个枯木堆,没准我们都会摔断条腿,在试图回家的路上可能被冻死的。” 
  乍得说:“你跟着我,只要跟着我,别向下看。别犹豫,别向下看。我知道怎么穿过这个枯木堆,但是必须迅速果断。” 
  路易斯开始认为这可能是个梦,他只不过还没从上午的小睡中醒过来呢。他想:要是我是醒着的话,我才不会去爬过那枯木堆呢,就像我不会去跳伞或喝醉酒一样。但是我要去翻过它,我想我真的要去翻过那枯木堆。因此……我一定在做梦,不是吗? 
  乍得稍稍向左移动了一下,避开了枯木堆的中间部分。手电筒的灯光亮闪闪地照在那乱七八糟堆着的(骨头)倒落的树和伐倒的圆木上。随着他们不断走近,电筒的光圈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亮。乍得根本没有停顿,也没打量一下他是否找对了位置就开始翻越枯木堆了。他没有用手攀登,没有弯腰爬越,像那些翻越满是沙石的山坡的攀登者那样,而是向上行进,像爬楼梯似的。他走路的样子非常自信,好像非常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一样。 
  路易斯紧随其后,照着乍得走的样子攀登着,他没有向下看或是找寻脚应该向什么地方踏。他有种奇怪而肯定的感觉,觉得枯木堆伤不到他,除非他自己想让自己受伤。那种自信就像认为只要带着圣·克利斯托夫大奖章就能安全驾驶的愚蠢的自信一样。 
  但是这自信确实起作用了。没有树枝断裂,没有树洞陷了他们的脚,也没有裂开的树权刺破他们的鞋。路易斯穿的根本不适合爬山的平底便鞋也没使他踩在干枯的苔藓上滑倒。他既没前倾也没后仰,而寒冷的风在他们周围疯狂地呼啸着。 
  有一刻路易斯看到乍得站在了枯木堆的顶上,接着开始向下走去,渐渐地看不到他的小腿了,接着是大腿,然后是屁股和腰都看不到了。灯光在枯木堆被风吹得呜呜作响的树枝上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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