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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师叔,我还有些俗事未了,恳请师叔能准许我下山一趟。”
“此事容易,让婉儿丫头陪你去走一遭吧。”苏含烟隐隐有些失望。
“师叔,无涯想一个人去……”
“这……,也好!”苏含烟略一思忖,取出一只纸鸢放在无涯手心:“无涯,纸鸢一日可往返千里,更难得的是此法宝无需修为也可用。”
“无涯,你一人在外,万事需小心,切记,俗事了结,即刻返回北宗,免得师叔我担心。”
苏含烟密授无涯纸鸢使法后,叮嘱再三,才放心离去。
夜既深,万竿翠竹轻摇,声如疾风骤雨。
婉儿也已离开,听雨阁只余无涯一人。
对着师尊的画像,拜了三拜,无涯让火灵儿趴在自个肩上,把紫玉瓶纳入背囊,又取出北宗信物玉简,刚想放下,略一思忖:玉简沾了自己的真元血,纵然留下,对他人而言也不过废物,还是收着作个念想吧。
无涯不再留恋,悄悄下了听雨阁,出了玉泉院,寻觅一处僻静无人之地,咬破右手中指,将血滴在纸鸢上。
纸鸢受了血沁,慢慢放出光来,眨眼间长成一只翅展丈余的大鸟。
无涯跨上纸鸢,扶摇直上,乘风而去,云天茫茫,没多时,忘念峰变作了天际一个微点。
茅屋仍在,只是蛛网遍挂,人影无踪;桃林依旧,可惜不见千朵万朵摇曳,独余枝头几枚伤心果。
那个灯下缝补、林间曼舞的女子,不知是否还能回来?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无涯心中哀痛无以复加,痴痴从夜半守到清晨,见此处依然只有一潭死水,终于长叹一声,取出火镰,把纸鸢烧成灰烬后,沿山道蹒跚离去。
或许,日后某一天,黄姑儿就会翩然而至,与自己不期而遇,无涯始终存有此念,怎肯远离?于是,便在官道旁一个名为落霞的集镇,用孙师兄赠予的银两租了客栈的一个小间,以为人画像谋生度日,隔个十日半月的就去黄姑儿曾居住过的地方转转看看。
时光如梭,几番春去冬来,山中那间茅屋虽经无涯屡次修缮,终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化作了一堆黄土。
茅屋塌了可以重建,桃花谢了来年依旧会开,只有黄姑儿再无一丝音讯传来。
其间,青曼师叔也曾来找,苦劝无涯重回忘念峰去,无奈无涯不肯,只得留下传讯法器,怏怏而归。
无涯为人和善,画技又精,这营生倒日见好起来,手头也有了些积蓄,加之数月前收留了一位名叫陆小翠的孤苦女孩,自觉再住那客栈颇为不便,就重新寻了一处独门小院。
陆小翠身世可怜,做事也很勤快,无涯见她比自己小了几岁,本欲兄妹相称,哪知这丫头却说,奴婢怎敢与恩公称兄道妹,岂不乱了尊卑?
无涯看她坚决,也不再勉强,心里依然把她当做妹妹相待,从不曾有半分亏待。
日子虽说清苦,但也算平安,久而久之,无涯自知回天无力,也把修道渐渐看淡。
平常人看无涯,都以为这个白发青年整日一脸笑容,想必日子过得十分舒畅。只有陆小翠知道,无涯每日从街上回来,草草用些饭菜后,便独自走进房中,对着绘有一位白发婆婆和一位金发女子的画轴,长吁短叹,常常枯坐到天亮。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无涯一夜无眠,早早用些膳食,便夹了画具,提着幌子,至集市一角,坐等顾主。
刚立好幌子,无涯正待铺纸研墨,却看见前方有几人快步向自己走来,为首的便是韩书易。
“这不是聂无涯、聂仙长嘛?怎不在忘念峰北宗清修,倒来这浊世作此等低贱营生?”韩书易大刺刺立在无涯面前,故作惊讶:“哦,莫非仙长学那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无涯心知韩书易到此,必是来消遣自己的,也不欲与这种小人多费口舌,当下拔了幌子,转身就走。
“聂仙长莫要急着走,在下正想向仙长求教修道……”韩书易使了个眼色,身旁同来之人赶紧挡住无涯去路。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怎把聂仙长道脉已废之事给忘了?得罪、得罪!”韩书易手拍额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韩书易原本长的也算俊秀,可惜在白云观孤峰上被黄姑儿打塌了半边脸,又打飞了好几颗牙,抿着嘴还不太看出,一张嘴说话,这丑处就遮不住了。
“韩书易,你修你的道,我做我的画匠,井水不犯河水,你我有何干系?告辞不陪!”无涯看着歪嘴缺牙的韩书易,想起他刚才的一番做作,再也无心纠缠。
“怎无干系?白云观被毁、我这般模样,皆是拜你所赐!聂无涯,如今妖妇已不知所踪,你也惶惶如丧家之犬,嘿嘿嘿!我看今日有谁能护你?”韩书易见无涯一脸不屑,心中大恨,大叫道:“聂无涯,休要猖狂,你失了道脉,便是凡人!忘念峰已把你扫地出门,你还有什么依仗?快,把他给我吊……吊……”
一个吊字没出口,“噗”,不知何处飞来一根鸡骨,不偏不倚正好塞进韩书易口中,这下又把他仅剩的一颗门牙给打飞了。
韩书易又痛又气,刚想张嘴骂人,“啪”,头顶砸下一个烂桃,臭烘烘的汁水流了一头一脸。
“何方鼠辈鬼鬼祟祟,敢现身么!”韩书易捂着头,眼光四处寻索。
“既然你让贫道现身,贫道怎敢叫你失望?哈哈哈……”半空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一个方桌大小的葫芦从天而降,压在韩书易背上。
韩书易措手不及,跌了个嘴啃泥,挣扎着想爬起,哪知这葫芦却似万钧巨石一般,任韩书易怎么施法,硬是不动分毫。
“哈哈,有趣,活像个王八。”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老道凭空而现,瞧着韩书易伸脖子、伸腿,两手乱舞,抚掌大笑。
挡在无涯身前的几个人赶紧跑过去,想要救出韩书易,不料,才迈步,就个个被定住了。
“妖道,你使得什么妖法!青天白日的,你敢当街行凶不成?”韩书易眼见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胆气也涨了几分。
“妖道?妖法?你这个不长眼的蠢物!”老道从油腻腻的褡裢中摸出一个猪爪,随手塞住韩书易的嘴巴后,又向无涯招手。
这不是老爷爷道长吗?!无涯心中又惊又喜,急忙上前行礼,嘴唇翕动着,满腹话语却一时无从说起。
“无涯娃儿,你的事,我已全部知晓。唉,只怪我求药心切,误了归期,才让你遭此大劫……”老道扶起无涯,神色黯然。
“老爷爷道长,福祸自有天定,无涯怎敢怨天尤人?”无涯淡淡一笑。
“无涯娃儿,你能看开,也好!”老道赞许地点点头,一面收了神通,对那被定住的几人道:“还不快滚!莫说是尔等,即便是尔等的主子清虚山,也不敢对老道不敬!”
说罢,老道又指着韩书易道:“今日你遇到老道我,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老道刚从忘念峰来,自然比你清楚,聂无涯他何曾被逐出山门?若非老道多事出手,你羞辱忘念峰北宗执掌,便是清虚山也保不住你这条狗命!”
本是乘兴而来,想好好出一口恶气,哪知碰上了这个扎手的老道,又听说聂无涯仍是忘念峰弟子,韩书易不由冷汗涔涔,后怕不已,逞凶斗狠自然不敢,赔罪也自觉不适,偷眼看老道和聂无涯只顾寒暄,不再理会自己,忙向一旁努努嘴,一众人慢慢退后,抱头鼠窜而去。
老爷爷道长既已到此,当要好好一聚。无涯在集市沽了点好酒,用荷叶包了些熟食,领着老道回到住处。
柴门虚掩着,无涯喊了几声,也不见陆小翠答话。
或许是与邻居家姑娘一道去溪边浣衣了吧?无涯没多想,径直推开门,请老道去堂前歇息。
“无涯娃儿,此处怎有妖气?”老道骤然一惊。
妖气?莫非是玉箫上黄姑儿长发编就的坠子所发?无涯不由握紧腰间玉箫,可奇怪的是,老爷爷道长根本就没看玉箫一眼。
“不过一只千年未到的小妖而已,只要火灵儿在此,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老道环顾四周,一时也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坐定后,从葫芦里倒出一块赤红的石头,递到无涯面前:“那年我与你分别后,就去了北冥山找寻螣蛇,想要夺其妖丹炼制九转回魂丹,哪知误入地缝火狱,被困住多年,直到上月,地火自灭,我才得以脱身。脱困后,我即去白云观寻你,才知这十多年来你的遭遇。不过,火狱之行,也让我得了这件宝贝……”
听老爷爷道长这么说,好像火灵儿有莫大神通似的。无涯正待发问,猛然间,一块石头出现在自己眼前,说它是石头还不如说是一团火焰来的贴切,而且这团火还分外怪异,只是看了一眼,无涯就觉口干舌燥,浑身冒火一般。
“这便是火精石,呵呵,你看鹅卵大的一块,却是万亩火海所化。”老道见无涯有些受不住,一面伸指在无涯额头画了一道清凉符,一面连声唤道:“火灵儿、火灵儿……”
灵符入体,无涯顿觉一片清明,连那暑意也一并消除了。
火灵儿听到老道唤得急,极不情愿的从无涯胸口冒出小脑袋,一步一蹭,磨磨唧唧的向老道爬去,待看到火精石后,如见蛇蝎,尖叫一声,便一下又跳回无涯怀中,两个小爪子蒙住眼,浑身抖个不停。
这是何故?无涯看看火灵儿又看看老道,一脸不解。
“无涯娃儿,你真以为火灵儿是那寻常的松鼠?”老道摇头道:“它可是大有来历,若非贫道我当年亲见异状,只怕也如你一般……”
第十六章 麒麟变(下)
记得是五十多年前的冬夜,贫道正在东海玄州采药,猛听得冬雷阵阵,抬眼看西方天边如火烧一般,一颗流星飞坠,直向前方山坳,贫道暗想,天降异兆,必有神物出世,便弃了药篓,乘了葫芦赶了过去。
非是贫道自夸,贫道那菩提葫乃是先师从昆仑玄圃中采得,放入丹鼎,用三昧真火炼制数年才成,不敢说是神、仙器,起码也算天级上品翘楚,论快捷,只怕与金光飞剑相比也不遑多让,可终究还差那流星一茬,贫道竭力追赶,只远远看见一个虚影。
虚影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牛尾,分明是麟凤龙龟四灵之首的麒麟,且身披赤焰,乃五行主火之火麒麟。
俗语云:凤凰涅槃,麒麟转世。这虚影便是火麒麟的魂魄,麒麟寿元一万年,寿元尽时,就要寻虎、牛、鹿、马等凡兽投胎转世。
麒麟转世即生,如能得获,不亚于一件神器。此等好处,贫道怎肯放过,当下一路紧追不舍。哪知,未等贫道追及,变相又生,不知何处来的山怪石精把火麒麟的魂魄团团围住,欲食魂魄,增其修为。
麒麟虽是神兽,转世时却极为羸弱,怎敌得过这些精怪?贫道本想出手相助,奈何相距甚远。火麒麟一时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松鼠腹中,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火灵儿的真身竟是神兽麒麟?听老爷爷道长这么讲,无涯又惊又喜。
“谁让它投错了胎!若是投在虎、牛、鹿、马腹中,一出娘胎便是前世模样,就有我等修道人分神境界的修为,达到全盛也只需短短百年。”老道苦笑道:“哪会像现在这般,就算想褪去这身皮相,也成了天大的难事!唉,偏偏它又不喜欢服食丹药,若随它心意,恐怕千年后,它仍只是一只松鼠而已!”
“火灵儿,你本是麒麟,怎甘心为鼠?”老道指着火精石:“只要你把火精石服下,即刻便可恢复真身。你可愿意?”
火灵儿放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