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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我出去的企望已经渺茫,风窗外的牡丹由盛到败,太阳由烈到柔,我的归期却未有期。
阿灿象懂得我心事似的,跟我聊起来:
你刚来时对我说过,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去,当时我没有说话,过了一个月,我知道你出不去了。一般能出去的,在一个月内都可以出去,没有逮捕前很多事都可以办,只要逮捕了,就要通过法律程序,就不那么容易。第一次坐牢的人不知道这些,尤其是经济案的人,他们认为自己是经济纠纷,有一点关系,最多呆上几天就可以出去。公安和检察院就利用这些人的这种想法来诈你的钱。进来的人,不要急于出去,否则,吃的亏更大。
怎么这么说呢?我问阿灿。
不是是哪样?没有坐过牢的人,是不会适应这种环境和生活的,一进来就想马上出去,确实也有很多可以出去的理由。他们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每天心神不定,公安也抓住了这些人的心理,他们用释放、宽大来诱惑,使你退赃、坦白、交待,一旦得手,便不再理睬你了,这些我见得太多。
阿灿说的这些道理,经过我的亲身经历,经过我耳闻目睹,才逐渐明白。无论你是否有事,是否冤屈,是否有关系,进监狱后,必须抛开一切杂念,作好坐牢的准备。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对司法部门不要抱任何幻想,对自己的今后不要作过多的考虑。
很多时候,在外面,他们用监狱来对你进行威胁。在里面,他们又用外面来对你进行引诱。现在既然已经坐到监狱里来了,就不必在意这样的引诱。审讯时该回答的就回答,不该回答的就不回答,交待多了只能加多刑期,坦白交待并不等于立功表现,对量刑不会有任何帮助,即使有,也只是微乎其微。
当我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很晚,几十万元已经被套了出去。
有一次检察院的又来提审我,杨宁对我说:
黄筑开,你还有一些问题没有交待。
我没有任何可以再交待的问题了。
你还收到了一笔钱,是铁艺公司给你的。
我听到以后,并不是被吓得面色苍白,而是带着孤傲的口吻对他说:
你说得对,我确实收到了这笔钱,我确实没有说给你们听,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监狱生活,使我明白了一点,说给你们听了又怎样,退了钱给你们又怎样,还不是照样坐牢,原来我寄希望于你们,盼你们能公正执法,至少你们能凭良心办事,你说你们公正执法没有?凭良心办事没有?没有!
杨宁打断了我的话:
是你审讯我还是我审讯你。
我是囚犯,你是检察官,从司法程序上来说,我没有资格审讯你。但是,这件案子的所有事实你们是一清二楚的,里面的关系和背景你们也都知道,你们是为公正执法还是为权势执法,你们更是清楚。我用不着审判你们,但是你们将遭到你们自己的审讯,遭到你们良心的审讯,如果你们有良心的话。
两个检察官听了我的话,并没有暴跳如雷,他们的神色甚至变都不变,他们还是平静地对我说:
我们不谈良心,谈事实。
事实就是这样,我谈出来了,退出来了,结果又是怎样,我还是坐在监狱里。如果你们晚来一个月,如果我早点醒水一个月,你们一分钱都不要想拿走。这就是我要对你们谈的全部。
好吧,杨宁说:我把你所说的全部记下来。
你可以记下来,我不会签字。
他们苦笑着对视一眼,说: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如果他们不是违法办案,对于如此嚣张的囚犯,早就忍无可忍了,但是他们耸耸肩走了,一句重话都没有说,他们知道自己确实在违法办案。从他们的态度看来,他们是有良心的,但只有百分之一的良心。
我没有一点畏惧,我根本没有想到得罪他们以后,他们会超期对我关押,他们会在起诉书上乱写乱说,他们会把我往死里面整。我只是想把我想说的话对他们说出来,出一口恶气。我不会被判处死刑,即使会,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那时,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把我的这段经历写出来,公诸于世,无论有用没有。如果对社会没用,对坐牢的人总会有用吧。我已经适应了监狱里的生活,我的儿子已经长大,我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在命运的颠沛中,最可以看出人的气节,也最能表现人的气节。
我把我对过去生活的反思和认识记下来,我无所谓他们还要关我多久,判我多少年。在监狱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本《读者》杂志,他是我唯一的良师益友,通过它,我不断地丰富自己的知识,更新自己的观念,增加自己的修养,拔高自己的层次。坐牢既是付出,也应有所收获。只有把所见变为所思、所悟,这才算是得到收获。不能虚度在监狱里的这段时光,人不管走到那一步,重要的是根据自己的处境确定自己的下一手。
在命运的颠沛中,最可以看出人的气节,也最能表现人的气节(2)
不久,廖应龙又传来弟弟的信: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办成。经过商量,你写一份控告材料出来,我们通过寄匿名信的方式,寄到有关部门去,这样做或许会有效果。
写什么呢,应该说,陈林的劣迹我都清楚,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刘方仁的事更是道听途说。如果我只控告陈林没用,他的身后有刘方仁这个保护伞,刘方仁不倒,陈林是不会倒的。只有把刘方仁扳倒,陈林随之倒下,我才有出头之日。
但是,谈何容易,撼山易,撼刘方仁难。
我不甘心坐以待毙,任这些确实有罪的人逍遥法外,再难也要去做。愚公能移山,我也要去动动这两座山。我并不需要花什么力气,就是八分钱的邮票,到处寄材料,发控告,再是打望天锤,也要甩它几下。
再者,我相信共产党,相信中央政府,他们反腐倡廉的态度和立场是坚决的,如果他们得知,定会严惩决不手软。
我写了一份举报,内容是:
1。 陈林对我的持枪绑架,诈骗;
2。 陈林为贵州省委书记刘方仁在北京买了一幢别墅;
3。 陈林通过刘方仁贷款两千万元,已资不抵债;
4。 陈林向区、市、省级领导包括刘方仁行贿;
5。 陈林开设赌场,聚众赌博,赌资达几十万;
6。 陈林的别墅里有一套房间,供刘方仁嫖娼用。
写这封信的时间是1997年10月。
对于刘方仁,我并没有掌握他的任何材料,我只是凭某些现象和感觉去写。
比如说刘方仁嫖娼一事,我并不知道。记得我给陈林装修别墅时,陈林的卫生间里装了一个供六人洗浴冲浪的大盆,供陈林享受。而在另一套客房的卫生间,还装了一个供两人洗浴冲浪的浴盆,他把这间房称为老人房,我绝不会相信陈林的父母会在这个鸳鸯池里冲浪,除了刘方仁还会有谁。
根据这一推测再作进一步的推测,刘方仁能受贿女色,也能受贿金钱。陈林是一文不值的痞子,能把省委书记随时随地东调西派,而刘方仁又心甘情愿服服贴贴地跟在阿林后面摇头晃脑,靠的又是什么,不是女人就是金钱。
另外我深信,有刘方仁在台上,陈林就不会垮,我就不会有出头之日,只有把刘方仁扳倒,陈林才会垮,我才可能有出头之日。
信发出不久,收到弟弟的来信,他说:控告书发出去以后,陈林惶恐不安,他主动找我,要我收回控告书,然后再商量解决办法。检察院拿起这个案子也没有办法,要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判,陈林那里又有压力,现在他们是骑虎难下。
对骑虎难下这个遣词,我很欣赏,现在检察院对我判又不能判,放又不好放,左右为难。
事实上,我是大错而错,错得荒谬可笑。对于公检法来说,没有什么判也不能放也不行的案子,更不会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任何案子,包括他抓错了,关错了,他仍然有一万个抓你关你的理由,还有一万个要判你的理由,甚至还有一万个放你的理由,无论有没有罪都是这样。如果不服,要闹,要索赔,他还可以把你再抓起来,甚至判刑。
总之,公检法是一家,执法权在他的手上,是对是错由他说了算,所谓的监督机制可以说是形同虚设。骑在虎上,他们根本就不想下来,想跑多远就跑多远,决不存在难下的问题。
我写的控告信发出去后,没有人来找我,既没有人来说我是诬陷,也没有人来调查落实,一切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时我突发奇想,何不把我的这段经历写下来,揭露狱中的黑暗,揭露司法的黑暗。在我所读的书中,没有人能真实地揭示监狱的内幕,尽管这些都是路人皆知。或许,我这生的使命,就是来坐牢,就是来揭示的。我要把这次坐牢的命运转换为昭示黑暗,抨击罪恶的使命。无论以后是否能得到出版,我都要写出来。我现在已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环境,但我能够选择对待生活的态度。人生不同的环境都应该找到自己的位置。包括在地狱里。
此后,每天凌晨四点,我就起身写作。所谓起身写作,也就是在自己的铺位上,坐在枕头上,披上一件上衣,用铅笔或原珠笔,在劣等的信笺纸上涂鸦。那时,天还没有亮,号子里仍然亮着昏黄的光线,我起身后,对监号里值班的人点点头,意思是你可以睡了,我来代你值班。
在关有死囚的号子里,监方规定,必须轮流通宵值班,以防出事。
当值班的人躺下后,唯我独醒。我可以看犯人们不同的狰狞睡相,可以听屋顶上值班干部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的脚步声,可以回忆我过去的欢乐苦恼,然后,记下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忆。
在人生漫长的行程中,应该有一个或数个驿站歇息思考,想想已走过的路,看看前方的路,这比埋着头赶路更有收益。
监狱就是一种驿站,或许是最好的驿站。在监狱里,要思考在社会上没有时间去思考的人和事,在社会上,要去做监狱里没有条件去做的人和事,二者的价值及收益应该相当。人生旅途漫长,难免有时要走弯路、回头路、冤枉路。这时就需要停歇一下,辨别一下方向,调整一下走法。这种暂时歇息,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每当黑夜过去,牢房里昏暗的灯光尚未熄灭,铁窗外曙色渐渐泛起,监狱里也有新的一天。此时,我会放下手中的笔,揉搓僵硬的手,面对牢房的四壁,我感到我的思想在升华。我感叹地说,新的一天到了,在监狱,同样有晨曦。
一般不要求死囚犯参加考核,人都要被杀了,还要给你背法律练队形(1)
我已习惯了号子里的生活,也习惯了每日的学习、唱歌、军训。对于所有人来说,监号里有这些活动确实是一件快事。
所谓军训,无非是稍息立正左转右转齐步走正步走蹲下站立,只是风坝太小,走上两步必须叫立正,否则头撞南墙。
军训的特点就是动,只要能动,岛上的高兴,中铺高兴,花子更高兴。说到坐牢,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恐怖难熬,其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