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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认识。它是圈,清净飘逸,这是我对人生的认识。
虽然死是对逝去亲人的追随,我依然象爱母亲一样爱惜母亲给我的生命,不敢随便消费和挥洒。要使自己的生命充满着勤奋、抗争、也充满舒适、享乐、美好,还可以加点失败、痛苦、磨难。即使在地狱里,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去珍惜。
他只说了一句话:阿灿是汉子(1)
我的美梦被袁老三惊醒。
已经八点钟了,我还在酣睡,袁老三急急地推醒我,说:快,快,小草活了。
阿灿死了,小草活了,这是惊天霹雳。我来不急穿着,跳下床后,直奔水池。
被折断的那根小草已经枯黄,但仍然挺直,在它的茎心,冒出了尖尖鹅黄,鹅黄的下端,还有明显的青绿。
我不愿考证这番鹅黄和青绿,宁愿相信小草复活。小草是阿灿的命,小草死了,阿灿也死了,现在小草复活了,阿灿的灵魂,已到达天国,可以慰抚,我们也得以慰悦。
我把阿灿留下的那枚菩萨硬币,套在小草的根部,袁老三点燃了两支烟,作香也好作烛也罢,立在水池台上,以示祭祀。青烟如丝如缕,缭绕上升,升到高处,忽忽乱如絮球,渐渐淡去。
我和袁老三肃立于小草前,盯着菩萨,盯着鹅黄,我的思绪万千,袁老三也感触颇深,我们谈不上悼念,但是确有很多值得回忆之处,阿灿的音容举止不断在我眼前浮现,索钱时的悍戾,晨练间的强壮,无助后的奈何,斥新鬼的激昂,让我终身不能忘却的,是临刑前的飞越。所有一切虽已终结,他人性的言行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
袁老三没有想得这么多这么深,他只说了一句话:阿灿是汉子。
这是阿灿的宿敌对他的盖棺定论,这是赞誉,也是释然。
陈欣材也悄悄站立在我们身后,很久很久,他才说道:我不再争取立功,宁愿一个人去死。
他是指自己?还是指阿灿?
从他的这句话可以听出,他知道阿灿的立功表现,或许他还知道他是阿灿的替死鬼,但是他没有直说。
随着铁锁的响动,老陈伯进号了。他看看冒着青烟的香烟,看着缠绕在小草上的红线硬币,警觉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无论是否违反监规,这种变相的悼念都不允许存在。阿灿是罪人,是被国家枪毙的,悼念他,就是对专政机关的反抗。在铁锁响动时,我们没有象往常那样急急地撤除现场恢复原状,我想,即使是老陈伯进号,他也会理解宽容。
阿灿两个字刚从我嘴里吐出,老陈伯立即伸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他说,阿灿的妻子在外面等着的,来收拾阿灿的遗物。还有,作为组长的阿灿上山了,下六号还得任命一个组长。
我以为,最值得纪念的就是这枚菩萨硬币了,它见证了阿灿在看守所的全过程,其它的衣服被子,已经龌龊,不可能带回云南。
我问老陈伯,不是说改判了吗?连脚镣都解了。
老陈伯无可奈何摇摇头:那是高院的事。
也许,阿灿根本就没有改判,只是报最高院核准。按规定,在核准期间,可以解下脚镣。
两只紧握着的手不停地摇动,在死牢里(1)
阿灿走后,我当上了一铺。
也就是说,我成为了牢头。在我旁边的绣墩上,坐着二铺周应发和三铺袁老三。
袁老三经过一年多的拼博,终于混到了统治阶层的位置,他可以吃炒菜了,可以不受限制地抽烟了。
作为新上任的领导,袁老三告诉我,以后来新鬼后,一律由他出面打理,要榨出点经济,使号子里好过一点。我不要出面,我就在一旁歇着,无论袁老三采取任何方式和手段,我都不要出声,不要管,我一出面准砸锅,出了事他顶着。
我同意了。我不会骂流话,更不会打人,如果叫我吓唬人,话还没出口我可能先笑出声来。我唯一骂人的话就是他妈的三个字,其它的流话听惯了听顺了不觉得,一旦要我说出我连音都不会发。
一整天,没有进一个新鬼。我设想着我接任后接待的第一个新鬼,我一定不要笑,绷着脸,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作深沉状。周应发对我开玩笑说,来新鬼后叫我躲起来,否则新鬼看见我后肯定要与我沟通。
傍晚,终于进新鬼了。
是检察院的人带进来的,他一进来就问:组长是哪个。
我迎了上前:是我。
他指着新鬼说:这是新来的,叫王新华,你们不要打他。
我回答:怎么会打他。
我把上午袁老三对我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王新华四十多岁,头上已谢顶,两边的头发长长的垂在肩上,看上去是搞艺术的,他伸出手来,向我问候:你好!
你好!我也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两只紧握着的手不停地摇动,在死牢里。
这是给你带来的烟。
王新华将一条香烟递给我。
我很客气地说:不用,不用,你留着抽。
社会上的礼节和客套在死牢里一一用上。
当监号门“砰”的一声关上时,我才惊醒过来,我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接新鬼,袁老三交待给我的话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且,我还向他问好,和他握手,就象在外面见面一样。天啊,这是监狱,我是牢头,他是花子,哪有牢头和花子见面就握手的,我是怎么搞的?尽管我并不认为我与花子有等级之分,但这是号子里的规矩,是几千年来大狱的传统,只能承传不可违背。看来我真不是当组长的料,我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忍俊不住。袁老三走过来,他对我说道:你啊。然后就不说了,也说不下去了。
他把新鬼领到了一边。
跟老子蹲好!
袁老三开始展示他的职责和才艺。
王新华倒是很配合,他蹲下去时目光直瞅着我,向我求援。他的意思好象在问,刚才还握手寒暄,怎么突然改变,这是怎么了?
我装着没看见,躲进了监室。
我不是善者伟人,不想废除号子里的规矩,号子里也需要用钱,不可能都由我来承担,还是随波逐流无为而治吧。
袁老三看见我进去后,把监室门关上,风坝里只有他俩,他便开始履行他上任后的第一项职责。
袁老三二话不说,先煽王新华两耳光,然后再厉声严词重复每个号子接待新鬼的第一惯用语:
坐过牢没有?
王新华摸着火辣辣的脸回答说:没有。
袁老三又是几个耳光煽过去,喝道:
不准摸。
王新华很规矩把手放下。
被打后要说谢。
是,谢谢。
袁老三一脚把他踹倒:
不能说谢谢,只能说谢。
谢!
王新华似乎懂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多说一个谢字不更好吗,为什么只能说一个。
听说过牢里的规矩没有?
听,听说过。
老子看你的这个样子,不是老板就是科学家,既然你也懂得坐牢的规矩,我也用不着多说,一句话,人不受罪钱受罪,钱不受罪人受罪,就看你是要人受罪还是要钱受罪。懂不懂?
袁老三不知道留长发的多是艺术家,在他的辞典里,只有科学家。
王新华似懂非懂,他迟疑地点点头。
先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
全部也只是两百多元钱,王新华交给了袁老三。
如果不是检察院的人直接带王新华进来,这两百元钱肯定被搜去了。
好吧,别的不多说,明天,先搞五百元钱进来,这样就可以免去见面礼,要不然的话,有你好受的。听见没有!
王新华急忙说:是,是。 。 想看书来
两只紧握着的手不停地摇动,在死牢里(2)
第二天,王新华在提案时还是搞来了三百元,尽管没有达到五百元的标准,我们也就放他一马。说实话,他确实比那些花子强多了,那些农村来的花子,就是为了几十百把元钱去偷去抢的,在号子里,不管你是怎么打怎么榨,他就是拿不出钱来。对于王新华,我们管得不太严,有时候他去扑扑风窗,或者在风坝里走动,我也叫袁老三不要管他。
在号子就有两个信佛,王新华和周应发。
佛为何物,他们都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们只懂得一条:佛能保佑人免灾避难,尤其是在灾难降临时。他们两人一天要念三次佛,早中晚各一次,早上是在起床后,一样事都不能做,不洗脸不漱口,爬起来就要念。晚上是就寝前,中午则比较随意,只要想到,就可以念。
在念佛时,王新华比周应发虔诚多了,王新华念佛时双手合十,身体端坐,两眼微闭,气沉丹田,半点杂念都没有,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周应发呢,不仅坐姿不标准,眼睛还时而睁开,有时甚至观看别人下棋,有一次念着念着,甚至叫别人出马走车。在这个时候,我总是爱逗周应发,一会儿找事与他说话,一会儿摸摸他的头,他也三心二意应酬我。
一天中午,刚刚吃完饭,碗筷都没有收拾,王新华“叭”的一下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念起佛来。
不要说我,连周应发都感到吃惊,怎么会是这样,不分时间场合,是鬼迷心窍还是佛身附体,这跪下去的声音,那么清脆响亮,那么突然沉重,膝盖骨都有可能摔裂,王新华就象毫无知觉一样,全神贯注于佛事之中。在他的心目中,已没有监狱的存在,也没有他人的存在,甚至没有本体的存在,世间万事万物都不复存在,只有佛在对他召唤,与他进行心灵的对话,那来自冥冥空间的,祥云彩带环绕着的佛。
王新华就这样念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在他的旁边走来走去,他全然不知,直到听见劳动号的人在监门外大声传呼:王新华,回家。他才惊醒过来。
王新华释放了,回家了,可能他本身就不构成犯罪,也可能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佛。我们觉得好生奇怪,在相处的半个月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念过佛,那么热烈,那么突然,他仿佛预感到佛在向他走来,所以命都不要磕搭跪下。佛的确关照他,保佑他,他刚下跪,佛就过来了,打开了牢门,把他接了出去。
当监号门再次关上时,周应发傻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从时间上说,是分秒不差,这边跪下去,那边就放人,或许,在周应发的眼里,不仅见到了放人,还看见了佛,看见了佛的光环,看见了佛光普照,这些都是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佛真是显灵了。
周应发想,王新华才来了多少天,半个月不到,就放出去了。同样都在念佛,自己在号子里念了半年,一无所获,还在蹲在这看得见,摸得着,冷冰冰,湿渍渍的死牢。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自己不虔诚,不投入,仅仅把念佛看作是一种形式,没有把整个心身都向佛坦开,所以也就没有好的报应。自己在念佛时,不时还偷看别人下棋,甚至还去教别人下棋,这那里叫念佛,这叫应付。你应付佛,佛也就应付你,你对他虔诚,他就会善待你。通过这件事,周应发受到极大的启迪,他念佛时,不再三心二意,更不去看别人下棋了,他坐在那里,一念就是几个多小时,任何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