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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快走吧!”高个子保安很不耐烦地催促道。
周飞走出地铁口看着雾蒙蒙的车站广场,油然生悲,不争气的泪水又差点流了出来……
周飞走的第三天,家里的电话通了,这也是小村庄的第一部电话,从公路接到周飞的家里,足足八百米线,装电话是母亲的主意,以前周飞每次从部队往家里打电话,母亲都要走半个小时去村里的榨油厂接,父亲单位的电话又老是打不通。
部队大院外的小卖部是转业的副大队长家开的,三分钟就要五块钱,周飞每次都是数着秒表一顿猛扫,母亲在那边蒙了,还没回过神来,电话就挂了!大队长那个尖嘴猴腮的唐山老婆要钱的时候头也不抬,每次都是捏紧拳头然后使命张开枯瘦的五指,在周飞面前如此仿佛几次,也就是从那时起,周飞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啃鸡爪子了!周飞第一次掏出五块钱付电话费的时候,津贴是三十七块钱一个月,一年后涨到了四十八块,退伍前的几个月拿到了八十五块钱一个月,那时他已经当了两年的班长!
母亲是为了周飞这一次远行狠下心来催促周飞的父亲去装电话的。那时候,村里负责装电话的是邮电所的一个合同工,牛气得不得了,浑身白毛白皮肤,看不到一丝血色,夏天里,百米开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羊骚味,跟周飞家里好似还带了亲沾了故,村里的人都叫他“洋毛人”,周飞都今天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丫的实地“考察”了好几天,在周飞家蹭了三顿饭后,收了一千五百块钱,给周飞家放了个结尾是009的电话号码,据说还是邮电所看在周飞父亲曾经是乡干部的面子上给了这个谐音“顿顿酒”的号码!
电话通的时候,周飞正在上海闸北区一个社会招聘广告栏的玻璃橱窗前饶有兴致地上上下左左右右的找着适合自己的工作职位。母亲在电话装好后第一时间几乎是抢起了电话拔通了周飞表弟工厂的电话,十分钟后周飞表弟气喘吁吁地告诉舅妈:“表哥根本就没来我这!”
母亲楞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望着身后自己的丈夫讷讷道:“这小鬼能去哪里呢?”
周飞的父亲故作镇定的说道:“那么大人了,能丢掉吗?搞不好已经找到工作上班了!”安慰着妻子,自己心里却惴惴的。
母亲冲着电话一字一顿的报了十多遍电话号码,反复嘱咐电话那头的侄儿看到周飞后务必给家里打个电话,然后才心思重重地挂了电话。
周飞围着火车站的周边转了整整三天,除了交了五十块钱的所谓报名和填表手续费,在五家公司美美的喝了几杯桶装水外,一无所获。值得庆祝的是,他在中兴路找到了一个一晚上只要十五块钱的旅馆,八张架子床,只有他一个人住着,凉席和被单都清清爽爽的,还散发着肥皂的清香味,根本就不像后来周飞在深圳住过的“十元店”那种超级恶劣的环境。
五十多岁的旅馆女老板整天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这也让周飞渐渐觉得大上海并不是那么十分的令人讨厌!
那几天因为常常一身雨水一身汗水的,一套衣服已经开始发臭,最可恶地是大腿的内侧长了许多湿疹,有时,稍稍动一下就痒得难受,常常是走在大街上突然发作,赶紧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双手塞进裆里拼命的乱抓一气。有一次碰到一个倒垃圾的中年妇女,撞见周飞闭着眼睛双手插在裤裆里上下耸动,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个唾沫……
周飞永远都忘不了自己面试的第一家公司,找到这家公司的时候,周飞就傻了眼,那家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是周飞见过的最高的一栋楼,周飞进大厅的时候在旋转门那里跟着转了三圈,第一圈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甩到了门外。第二圈眼瞅着就可以跨进了里面,结果一犹豫还是转到了外面。好不容易进了大厅,上来一个肩膀上吊着个黄绶带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拦住了这个观察好久的乡下人:“先生,请您出去!”
周飞转了几圈,恼火得很,脖子一仰没好气地说道:“干嘛?我是来应聘的!”
那个门童很客气:“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是酒店,衣冠不整的人拒绝入内!”
周飞不解地问道:“酒店?请问这里是不是万丰大厦A座?”
门童继续耐心地解释道:“先生,对不起,您走错了,这里是B座,A座在后面!”
周飞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说了声“谢谢”转身出了门,奇怪,这次跟着门走了两步就转出来了!
自负的周飞,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来到上海后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他没有预见到任何困难,他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全国各地的人涌向这个大都市,然后每天又有多少人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流落街头或者伤心地离开,他更不知道数以万计的上海下岗工人给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造成了多大的压力。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没有经验,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比登天还难!
在茫无目的地跑了两天后,周飞开始心急如焚,天没亮就出门,也没有雨伞,也不打算买雨伞,等到万家灯火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灰溜溜的回到小旅馆。
第三天的中午,周飞拔通了一家“酒店人事部”的电话,这个电话他是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上看到的。周飞来上海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有许多这样的小广告,起初他不以为然,认定所谓的“男公关”是骗人的把戏,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只要身体健康,形象端正,一个月就可以拿到两三万元?
接电话的是一个东北的男人,周飞傻乎乎地开门见山问道:“请问你们那里的男公关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东北男人:“四十以下,一米七以上,要身体健康,强壮点,长得歪瓜劣枣的不行!”
周飞:“哦,我是当兵出来的,身体没问题!”
东北男人:“没问题就过来试试吧!”
周飞:“我要包吃住,一个月固定工资有多少?”
东北男人有点不耐烦:“哪里有包吃住的?人家要你去哪睡,你就得去哪睡!”
周飞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继续问道:“能告诉我具体做哪些工作吗?”
东北男人火了:“操你妈地!玩爷爷是不是?“
周飞有点蒙,心想:“什么素质啊?”可他还不死心:“对不起啊,我刚来上海,什么也不懂!”
东北男人:“操,讨女人开心你懂不懂?跟女人做爱你懂不懂?”
周飞冲着电话里吼了一声“我操你祖宗!”挂了电话,狠命地朝电话亭踢了一脚。
这一天,浑身难受的周飞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在商场里买了一条长裤、一条内裤、一件衬衫和两双袜子,早早的回到了小旅馆,他决定第二天花钱去“职业中介”找工作。
第三节:逃离传销公司
周飞要去的那家“人才服务中介公司”就在第一天晚上准备投宿的“仙旅宾馆”所在胡同口的对面。来之前,周飞试探性地往这个中介公司打了电话,电话是从火车站附近一根电线杆上有意无意间看到的。接电话的是一个小伙子,很专业的语气,一口地道的家乡腔,很热情也很耐心,周飞觉着亲切,似乎有一股暖流在心底泛起。未及细问,循着地址就迫不急待地直奔而去。
周飞今天换了一身全新的行头,走在路上,再也看不到有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在那个公司提供的地址附近徘徊了好久,整条街似乎都在拆迁,看不到一点繁华的迹象。在周飞的想像中,就冲那个接电话的人的职业修养,断定这家职介所一定是上了规模的,那么就一定有个很大的地方、有个很体面的门面,起码也会有块大大的招牌,可是周飞就是鬼使神差地找不到那个地方。
转悠了半天后,周飞只好跑到路边一个破旧的电话亭里再次给那家公司打了电话,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小伙子,他要周飞站在原地不动,自己过来接他。三分钟后,周飞看到从一个拆了一半的大楼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冲他招手。
原来那家所谓的“人才服务中介公司”就在大楼后面的一排平房里,走近了才看清门口挂了一块黑板,上面郑重其事的写着:“好介职业介绍所,家政服务、人才推荐……一站似服务……好工作找好介……”
隔壁是一个川菜馆,这会,两个脸上油光满面的女服务员正坐在门口好奇地对周飞和那个小伙子指指点点。周飞的第一感觉是:“他妈的,又上当了!”
那个年轻人催促周飞快进去,周飞对这个看起来挺阳光的同龄人并不反感,即使对方真要来硬的,三五个也不在话下。周飞很从容地进了屋。
好介的里面大约只有二三十平米,摆了三张桌子,两部电话,还有一台传真机,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叠起来的行军床和一排木制的沙发加玻璃茶几。虽然有些简陋,但看起来却有条不紊,干干净净。年轻人看着周飞楞楞地打量着自己的地盘,笑了笑说道:“老乡,很失望吧?”
周飞有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问道:“就你一个人?”
“是的!这个是我哥哥开的,这几天他送我嫂子回家生小孩了,就我一个人在。”年轻人说道。
周飞突然觉得这个人很诚实,也就彻底放松了,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年轻人姓范,小周飞一岁,刚刚大专毕业,他介绍完自己就对周飞说:“叫我小范好了。”然后很有耐心地看完了周飞递上来的简历,一边看一边很老成的赞赏道:“厉害哦,特种兵!简历写得这么精采,字写得又好,看来肯定是能文能武了!”
周飞听着很受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只好干笑了两声。
“我哥哥也是当兵退伍的,应该比你早两年,可惜他就没你那么好命了,当了三年兵,养了三十个月的猪,跟我较劲都掰不过我的手腕!”小范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飞的母亲这几天急得是茶饭不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要一听到电话响,就会马上扔掉手上的东西冲向放电话的房间。那几天,周飞的父亲常常回家吃饭时,灶台都是冷冰冰的,而妻子正坐在门槛上发楞……
儿子在部队呆了五年,她除了思念外,根本就不着急,在他们的心目中,儿子去部队是跟着党走,吃点苦头不算什么,况且,那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年轻人同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周飞退伍前半年,胳膊摔成粉粹性骨折,程胖子瞒着周飞告诉了他的家人,周飞很悔恼也很期待,五年了,真想父母能来部队看他一次。可是,那次父母仿佛无动于衷,过了好久,父亲才写了一封信过来。直到周飞退伍回家的那一夜,母亲才拉着周飞的胳膊边问边哭……
这一次却不同,本来儿子应该有个很稳定的工作,盼了五年,儿子虽然没什么出息,一家人至少可以团团圆圆。周飞的父母知道儿子这一次是委屈着上路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大上海,儿子的脾气又是那么倔强,从小到到大都是个不喜欢求人的主。
他们担忧儿子的未来,更担忧儿子是不是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宅心仁厚被人骗?周飞的父亲是个表面看起来有些冷酷,内心却很脆弱的男人,儿女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