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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柔柔地不沾世俗尘埃,一切都将是温柔的寂静。
清亮的歌声在西皇殿响起,雷颖坐在水池边,支着白纱缠里的左手腕,悠悠地低唱着这首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像烙在心海里的歌。说不出从何而来,记不全整首词句,但,每当唱起这首歌,就像唤起了那失落已久的记忆,片片段段,缥缈的在脑海中盘旋,却如隔纱的影像,更如难捉的风,朦胧不真。
看着池中的女神雕像,细刻的窈窕身段形态栩栩如生,手上抱着石雕瓶,如瀑的水泉不停地由瓶口倾洒而下,弥漫淡雾的水气,激起颗颗的晶莹之珠,犹如化水的琉璃,炫彩耀人。
一如往常,每当她望着水面时,经常在心中浮起一双女性的紫眸,那是一双漾着淡淡忧绿的眸瞳,总是温柔地望着她,却充满思念与哀伤。不可思议的感受,这双紫眸伴着她的成长,甚至与她同悲同喜,尤其随着年龄渐增,她更能明确地感受到一股越过时空而来的悸动与呼唤。
忆起两年前她出事时,沈悲如撕心般埋覆了她,禁不住这快被淹没的感觉,她将自己锁入重重楼阁中,不愿再有悲苦与哀乐,而那双凝望她的紫眸竟也像心碎般落泪,她彷佛听到了那一声声痛楚哭嚎直入她封闭的心里,她像看到了那颤然洒下的珠泪,颗颗如针刺穿了她,她万般的不忍再让这双紫晶之瞳落泪,却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由始以来,她们虽能明显地感应着彼此,却无法跨越过一道无形地阻隔在她们之中的鸿沟。
她抚着水面所映出的自己,银色的发,翠绿的瞳,她不禁蹙眉,记忆中的紫瞳,每当伤心时,就如晕开的绿雾般,是那么的哀伤欲碎,深深牵动了她,她多想告诉这紫眸的主人:“请你不要难过,不要流泪,为何我总是让你落下伤心的泪……。
为何……”
“颖大人!”一双健臂揽住了即将倾入水中的她。
雷颖一震像猛然清醒般,望向拥住她的人,贝卡的神情充满浓浓的关心。
“你没事吧?”他放开了她,忧切地问。看雷颖方才望着水面的样子,整个人像连意识都抽离般。
“我没事,你别担心。”她摇着头,看着眼前澄澈的水泉,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凭着这股思念就能溶入水中,找到这紫眸的主人,尤其最近她对这股呼唤的感受越来越强烈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早没事了,是你和芝兰硬要我多观察两天,不肯让我解下纱带。”她顽皮地朝贝卡动动露在外面的手指。
“短短几天就能恢愎这么快,是陛下后来亲自为你疗伤的结果,以后别再这么做了,你让大家很担心呀。”贝卡带着几许兄长的训示道。
几天前在武竞场上受伤后,贝卡刚抱她冲回西皇殿时,就发现文森已等在西皇殿。当时他未置一言地接过昏迷的雷颖,摒退周遭众人,亲自包里她手上的伤,以自身的灵疗能力输给雷颖,他照料了她一天一夜,直至她稳定了后才离去。
雷颖听见贝卡的话只是别过头,淡淡地道:“这是他赐的,没什么好感激的。”
“颖大人,再怎么说,你都不该在众人眼前一再挑衅陛下,你这样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待他说完,雷颖就受不了地举着双手。“贝卡,你越来越像老头子,罗嗦又唠叨,我出去走走,这几天老困在西皇殿,闷死人了。”
看着雷颖的背影,贝卡一叹,这时芝兰由他身后走来。
“你感觉到了吗?”凝望着眼前主人渐远的身形,贝卡意有所指地问。
芝兰点头。“从在泰坦神国见到陛下,回到白国以后,她虽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在她心中那股自我伤害的倾向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她下意识就会将自己导向负面的情绪而不自觉,真是令人担心,她好像随时在做一场毁灭的赌注。”
贝卡悠悠地望向天际,记忆走叵了遥远的当年,那蕴涵信任的承诺和托付,一切都像昨日的对话……
“你能够将她看重于自己的生命,奉她的话为圭臬,保护她,照顾她,无论她想做什么,你都能尽一切力量帮她吗?”当时对着贝卡讲这些话的人,平时总是清冷淡漠的面庞早已不复存在,他深深望着眼前在草地上一个约莫八,九岁的银发小孩,眸中盈满温柔,彷佛看着眼前的人,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力量。
“哪怕她要我背叛你,甚至杀你,也都无所谓?”看着眼前的人,他对前方的银发小孩所露出的温暖神色,和他全身所散出的感情,在在都不是贝卡所听闻的君上,是以他贸然地开口问出。
听得这些问题,对方只是释然的一笑。“是的,哪怕是背叛我,杀我,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你都要帮她完成。去吧,到她身边去,只要你接近她,就会知道,不用对我承诺,你自会为她倾尽一切,她有掳获人心的力量,任谁都想为她张开保护网,追随她,哪怕是天上黄泉亦在所不惜。”
冉冉的白云,徐徐的微风,回顾至今,贝卡已能明白这几句话,跟随在这银发天使身边,数年来伴她走过一切喜怒哀乐,哪怕付出生命,哪怕天上黄泉,他都只想张开最好的保护网,维护今生唯一的主人,希望阳光能常在她身,让那灿烂的笑容永远绽开。
※※※
雷颖一走离西皇殿,确定已脱离属下注视的范围后,马上将手上的纱带解开。
“明明没事,还要我缠着,好像我伤得多重似的,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这么不经一击。”死要面子,绝对是她的个性,尤其到外边来,更绝不能让别人见到堂堂雷颖大人里伤的样子,多损她美好的形象。
“颖大人!”一个问候声突地从后面传来,吓得雷颖赶紧又绕回去,怕是属下跟出来,这也很伤她体贴属下心意的好主人形象,唉,完美的人真难演!
“你的伤好多了吗?”再听清楚那问候的声音,雷颖又懊恼地将纱带解开,嗟,风少君,理他做啥!
“明天是长老之子弑君的审判大会,你心中已有对策了吗?”见到前方的人未有理会他的打算,风少君只好转移话题。
“干么,你大发慈悲,想贡献对策呀!”雷颖解下手中的纱带后,懒洋洋地转身问着。
“你现在唯有两个选择。”风少君眸光异亮地望着她道。
“哦?”雷颖有趣地挑眉。
“一个是听从陛下的话,换取特赦,甚至你点头答应下嫁陛下,那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陛下都会为你达成。”
“风少君,昨晚如果没睡好,就回去睡饱一点,大白天的别老说梦话!”雷颖掠过耳边的银发,无聊地想走过他身边。
“颖大人!”风少君却突然在她眼前以单膝之礼跪下,见他那突来的异样之态也拉住了雷颖的脚步。
“颖大人,我能斗胆请求你放弃这一切,跟我走吗?”他执起雷颖的手,在她反感地想抽回时,他却紧握住,在手背上印下一吻,诚然地道:“当年我虽奉陛下之命接近你,但从见你第一眼开始,对你的仰慕就已深植心中;这两年来,我并不后悔选择对陛下的忠心,却万分后悔没有将你保护好,让你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武技场上见你和陛下之间的一切,令我深觉,唯有远离白国才能避开你和陛下这万般的纠葛,少君愿意为你献出生命,但求你——”
“放肆!”雷颖扯回被握住的手,一掌掴过他,火怒地道。“想想你自己什么身份吧!再有这种举止,我会亲手杀了你!”雷颖愤然地转身拂袖而去,留下在身后深望着她,继而仰天喟然的风少君。
再度走回西皇殿的雷颖,已经受不了的边搓着手,边自语怨道:“做什么每个人都要把命献给我呀,以为我很好过吗?芝兰,贝卡还有烈日军团,就已经有十四个人了,如果再加上你一个风少君,呃,十五个,还真能凑成整数哩,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背那么多条命在身上,好像我很短命似的,光想疙瘩就满地掉!”
“颖大人!”另一声口气不好的呼唤声传来。
“跟你说再有这种举止,我杀人了!”雷颖想也不想地转身就骂,却见到前方比她脸色更不好的女子。“芝……芝……兰……”她赶紧又转回身,从怀中取出纱带,以最快的速度缠回去。
“我只是来帮你换纱带而已,你想杀谁呀?干么又转过身去?找你找得要死,还有,你也不是贝卡那种忠厚型的,学他讲话结什么巴呀!”芝兰没好气地拎着药箱朝她走去。
“没有,我手痛嘛,按摩一下。”雷颖再转过身堆满笑容,却是满头大汗,朝走来的芝兰抬起手,用最和善又像个伤者的声音道。
“手痛,你伤还没好?”芝兰果真关切地执起她的手,继而面色一沈。“我说颖大人,听说你伤的是左手,这会儿纱带里在你的右手,是代表什么?”
“啥?”雷颖眨大眼,看着泄了底的双手,转圜地道:“我是想……包着右手,可……可以平衡左手,血液一畅通,不会左右大小不均,这样……”
“我看你全身都缠满纱带,平衡全身好了!”不待她说完,芝兰将手中的纱带全往她身上缠去,对这极不合作的伤者,芝兰心中之火已一天大过一天。
接着她拎着药箱哼的一声,转身走人。留下里得如白人乾一样,拚命跟纱带缠斗的雷颖。
※※※
审判厅的大殿上,雷颖和两个执事的长老列位最高席,风少君为主导的审判者,负责在殿下宣读着判文。而依例君王并不出席任何审判,只听取报告结果。
大殿上跪着三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两旁几位聆听的大臣,在这样的审判会中,除非相关人物,是严禁进入殿上,是以,其他关切的人只能在殿门口外注意着里面的发展。
殿外,芝兰看着风少君已在宣读审判结果,她不禁忧虑地问一旁的贝卡:“颖大人从头到尾都甚少发言,她心中究竟有什么打算?”贝卡摇着头。“她只说自有解决的办法,就没说什么了。”
“可恶,她这一次到底卖什么关子,审判都已经到尾声了,还没见她有动静。”
芝兰嘟囔道。
“再看下去吧!颖大人既说有办法,就一定能解决的。”对主人的能力,贝卡向来深具信心。只是他不明白,雷颖说她一定能成功挽救三位长老之子,却要他们待在西皇殿,别来观看这场审判,究竟为何?众人不解也放心不下,芝兰,贝卡只好偷偷地来到大殿门口,观视里面的情况。
当风少君宣读完判文,对着他们三人所犯的杀君大罪毫无例外的是死罪时,他看向雷颖问道:“颖大人,对这个判决,你可有任何异议?”
雷颖自始至终只是支着螓首,听到风少君这一问,唇上又抿起那抹笑谑。“我说有,就能够免了死罪吗?”对她惯有的刻薄嘲弄,风少君也只是泰然一笑。“如果颖大人没有任何辩驳,这个叛文就要在三位长老和几位大臣面前做成裁决,一旦定了,就算是陛下的特赦也无效了。”
雷颖刹那的默然,她注视着眼前的三个人,问道:“你们后悔当初的作法吗?对这样的判决是否害怕?”
三个人互望一眼,其中年龄最大的开口道:“当初既会决定做这样的事,心中就已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们并不怕死,先父们都是老国王的遗臣爱将,无法接受的是文森陛下如此逼迫亲生父亲,弑君或许是大逆不道,但身为人子,我们岂能什么都不做,颖大人是老国王临终前最后的托付,如今能在临死前,见到颖大人你重返白国,也无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