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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转到第三展厅,扑面而来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画,只一幅,就占据了整整一个展厅。
这次展会上,凡是踏入新落成的海洋美术馆第三展厅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一进门,立即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生活的压力。因为,从展厅顶部到两侧墙壁,都被一幅巨大的油画占满了。这幅画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嘈杂无比、琐碎不堪的菜市场,而实际上,这幅巨大的几百平米的油画,它画的就是一个小菜市场。里面有各色各样的人物,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阶层、不同服装、不同地域,什么样的人都有,都挤在一个菜市场里,画家把他们一个一个、事无巨细地描画了下来,包括一筐一筐、一堆一堆的大白菜、青椒、豆腐、番茄、猪肉等等。他用的手法也是纯写实的,是对日常生活场面的直接表述,但细看作品,它与一般人所熟知的写实绘画,诸如古典风绘画、怀斯风绘画、风情绘画等,真有天壤之别,上面的人物与景物,既是现实的,又像不是现实的,总使人觉得有所不同,这不同在哪里呢?却搞不清楚。
“其实,在这里,画家已渗透进去了自己的主观的东西,这主观的东西使得画中世界与现实的世界到底有所不同,但又不是通过变形使之不同,而是通过改变观众的感觉而使之不同。”亚斯向唐娜解释。
“古怪,太古怪了,”唐娜说,“我在想,是不是你这个前泡泡乐队成员的感觉又回来了?”
亚斯道:“当然,如果我以前没有做过摇滚,那现在也不至于会想到要去做一个前卫艺术展呀!联系这个作品的时候,我和那个画家谈过,他说他画这幅画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还要超出几天。”
“他是不是说,这作画过程本身,怎么也是一项行为艺术?”
“哈,正是这样。所以他一定要在展厅油画旁边展出他画这幅画时的几百张照片。”
“那么,”唐娜道,“这所谓行为艺术,不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作画过程吗?”
“这个艺术家说,一幅画花三年时间,这本身就有它的特殊性。”亚斯说,“他说,从一般意义上讲,画画也不过是干活而已,或者,只是普通的创作过程而已,但由于他事先就有意识地把这一过程当作特殊行为,它就有所不同了。因为所谓行为艺术就是由这个‘有意识’决定的。他是想把这一过程视作一种象征,一种人类为了某件事情而付出劳动的象征。”
“人类当然得为任何一个收获付出劳动。你这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说,他这付出了三年时间得到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它只是对一个普通生活场景的照实描绘而已,而这种场景天天在那儿发生,没有被如此表现的必要。真要这样写实地表现,那一张照片也已足够。”
“这么说,他想表现的是,人们怎样为一件本不需要做的事情付出巨大的无谓劳动?”
“他说他是想表现一种无聊感。他说这画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就是在这幅画规模所造成的神圣庄严的外在氛围中,其实有一种彻底的无聊隐含其中,就是:你这是干什么呀!三年时间,就搞这个,这不是打发时间吗?”
“这真是无聊。”唐娜笑,然后他们来到了下一个展厅。其中一幅画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穿上了一件乔治?阿玛尼的时髦套装,题为《革命与革命》。它的旁边是一幅油画,叫《大赶快上》,画面上是一只巨大无朋的肥猪,猪尾巴比画面上的人还要大,在那里撒开肥腿奔跑着。画面背景是Internet电脑网络、法国多种名牌时装、瑞士全金镶钻石手表、美国的曼哈顿大道、好莱坞明星莎朗?斯通、朱迪?弗斯特一丝不挂的上半身、麦当娜的臀部与迈克.杰克逊的下身等等一系列形象组成的大杂烩,这些倒没什么,问题在于,这只猪的外形根本就是一张中国地图!而猪的身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猪毛,其实都是文字,细细看去,一目了然,是对应着地图的各地地名,什么“北京”、“上海”、“杭州”、“海杭”、“半坡”、“河姆渡”之类,大大小小,猪毛一样长满全身。
“他的意思,我们都是猪身上长的什么?”唐娜忍不住调侃道。
这些画并未带来很多参观者,倒是有一个展厅里面,看的人特别多。那里正在展出“中华人物系列”。那些穿着古代戏装的中国当代青年,或在电脑面前撒野,或在几百年前的北京故宫撩起长袍自露,或者开着火红色跑车唱着“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或者手持红皮书大喊“打倒帝国主义!”“推翻三座大山!”的口号,等等等等。人物的外在形象全按中国国剧京剧中的样子设计,大花脸、小花脸、大白脸、小白脸,长袍短褂、生旦净丑、男男女女。
“这才有点意思。”唐娜道。
地产战争 第三部分(1)
前卫艺术展厅里还搭有两个舞台,演出前卫戏剧。
他们进到戏剧厅的时候,在门口看告示,上面写:今日上演《天堂》。
演出开始之前他们收到一份剧情说明书。上面除了剧情介绍之外还有编剧、导演和演员的有关情况及他们对这部戏的看法。编剧是80年代中期崛起的“新生代”诗人代表之一,导演是个自由戏剧人,演员都非专业,来自各个社会阶层各个年龄段和不同的性别。剧情说明书上说:天堂是什么样的?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没去过,前世去过的人现在也忘记了。那么,天堂不是什么样的?什么不是天堂?我们可能会认为什么都不是天堂,又可能会说什么都是天堂。戏剧将展示给你一个你想象得到的、许多人公认的、普通的天堂。它不在我们的心中,因为我们的心这么小,不可能容得下一个天堂,再说,全世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颗心,要是每颗心拥有一个天堂,那该有多少个天堂?而事实上天堂只能有一个。它也不在天上,因为天上有什么东西,我们已经一目了然,无非是一个化学元素而已,再说,要是天上真有天堂,它早掉下来了,因为我们没看到有擎天的柱子。它也不在我们身边,我们身边只有大街小巷、小菜市场、玻璃大厦、汽车和电脑。那么它在哪儿呢?
时间一到,他们进入剧场。令他们意外的是,没有位置在等着他们,他们只能站着。观众们三三两两地站好,灯光忽然大亮,看台上,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道具,没有一切。他们互相看看,才发现原来灯光打在了他们身上。灯光来自舞台的看得到的上方,往那儿,他们看到成千上万小小的灯泡,闪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光,静静地照着他们。
灯光在他们身上静静地照着、照着、照着。
等了约有半个小时,仍是静静的灯光。观众终于不耐烦,于是开始相互聊天。
灯光静静地照着他们照着他们照着他们。终于有人退场而去。而当第一个人退场,立即就有一盏小灯灭了。然后三三两两的人先先后后退场,灭掉的灯越来越多。剧场越来越暗。
“我明白了,”唐娜说,“这戏恐怕就这样了。等观众都走光,灯也就全部灭掉了。可它想说明什么呢?”
“再看看剧情说明书。”亚斯说。
他们拿出说明书,可灯光已经十分黯淡了,这说明留在里面的观众已经不多。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也出去算了。走出剧场,外面阳光刺眼,他们再看说明书,发现最后一句是:它只能在我们的戏剧之中。
亚斯看得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已过了这样的阶段。但唐娜却是津津有味。她非要拉着他去隔壁厅的另一个舞台。那里正在表演一场现代舞。
第一场舞蹈的名字就叫《生命》,开始,舞者在台上活蹦乱跳,慢慢慢慢地,舞蹈的动作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竟至于停止。而就在舞者停止舞蹈的时候,他们发现,台上,除舞者之外的一切都舞蹈起来。舞者的衣服、舞台上的灯光、幕布等等都开始舞蹈,动作从慢到快。在它们的舞蹈中,死去的舞者活过来了,他们又开始舞蹈起来,动作从慢到快。整个舞台都处在舞蹈的旋涡中。最后,舞者舞下了舞台,来到了观众中间,许多观众也跟着舞了起来。
第二个舞蹈叫《诞生》。一个女子自始至终躺在床上舞蹈,从她的舞蹈中他们可以感受到春天生长的气息。最后,舞着舞着,“哇”的一声,一个小孩出现了。然后那个女子就抱着小孩在床上舞蹈。在她的舞蹈中他们可以感受到夏的气息。舞着舞着,舞台上突然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一起舞蹈。舞着舞着,又出现许许多多男子。然后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舞蹈动作慢慢地施展不开了,他们就改为扭动,扭着摆着。
地产战争 第三部分(2)
第三个舞蹈叫《生活》。他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在台上各自跳舞,跳各种各样的舞。年老的年少的女的男的,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在那儿跑黑人舞、西班牙舞、交谊舞、迪斯科……各种节奏的音乐混成一片,真正的混乱不堪。各人跳各自的,各人与各人看似毫不相干却又互相干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苦闷的、孤独的。他们就这样自始至终、不停地舞着。
第四个舞蹈叫《生与死》。先是一男一女两个舞者在舞蹈。后来男舞者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好像是跳死了。然后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忽然又多了一个男舞者。于是又是两个舞者在跳了。一会儿,那个女舞者又躺到地上不动了,然后又从地底下冒出来一个女子,又是两个在舞蹈……最后,两个舞者同时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人代替他们,而这时,舞台上已经躺满了人。那以后,灯光转暗,接着换成幽幽的暗红色。在这样的灯光中,地上的舞者个个重又舞蹈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唐娜笑着说。
亚斯翻翻剧情介绍,上面写着:现代舞的精神应当是自由。从舞蹈中你会感受到自由创造的乐趣。这是古典舞、民族舞所没有的。
“哦,原来应该这么去理解。”唐娜说。他们离开展厅,到影视厅。里面正在播放一个前卫艺术电影,叫《青春》。
影片一开始他们便吓了一跳,一个戴墨镜的警察忽地从什么地方跃出,直冲他们而来。他们一愣神,他已抓住了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孩。那个女孩怎么了?可是影片却不回答他们这个问题,镜头转移到一个幽深的胡同,那儿,刚才的那个女孩正在孤单地晃悠。随着女孩的晃悠,他们也情不自禁地晃悠起来,因为银幕上的景象本身也在晃悠。他想这大概就是主观镜头了。然后,他们跟着女孩从胡同走到大街,在大街上晃悠。晃悠一阵,他们看到,女孩仍在晃悠而街道静止了,女孩站在原地,四处打量着这个城市。打量一阵,女孩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正在一家商场门口点烟,她立即走上去。接下去,他们看到那个男的跟在女孩身后走。走到一条胡同,突然窜出两个也是约为十六七岁的男孩,各拿一把刀逼住那个男人。然后,他们看到两个男孩和那个女孩在一个酒店里大吃大喝。以后的事大同小异,总之他们明白了,是讲述一个“坏女孩”的故事。故事并不新鲜,新鲜的是它的表现方法,他们一会儿看到主人公歇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