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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英雄VS遍地鬼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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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雨田点点头。

    杨么公就出去准备了。不一会儿谢聋子赶着雪爬犁,拉着杨么公离开了杨家大院。

    杨雨田心里很乱,他扒着窗子看着杨么公和谢聋子一直走出去,他才暗暗地吁了口气。他没有想到,日本人敢谋害张大帅。前一阵杨宗回来还让他放宽心,说张大帅和日本人井水不犯河水呢,杨宗走了没多少日子,咋就出了这种事呢他没见过日本人,他不知道日本人炸死张大帅之后下一步要干什么。他也不愿想那么多,他想的是自己关起门来,过平安的日子。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一股凉气迎面扑来,他干瘦的身子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他望着被大雪覆盖住的远山近树,还有寥落的宅院,他的心不由冷了一下。他看见柳金娜扭着肥硕的屁股朝后院走去,他的心动了一下,他悲哀地想:难道我杨雨田的福分尽了吗?

    他在空旷的雪地里呆想了一气,便向上房走去。上房里摆放着父亲和爷爷的灵位。他一看到祖上的灵位就想起了杨宗,杨宗是他的儿子。杨宗并没有在他膝前待多少日月,十岁的杨宗就被他送到奉天去读书。他本指望读完书的杨宗会回来,来继承大金沟里杨家大院的一切,没想到读完书的杨宗又进了“讲武堂”,讲武堂一出来便投奔了东北军,又做了张大帅的贴身侍卫。他更没想让儿子杨宗在武界里出人头地,他幻想的是,杨宗有朝一日回来,回到杨家大院,帮着他来守这份家业。想到这儿的杨雨田,眼角里就流出了两行清泪。

    他在祖上的灵位前,点燃了一炷香,然后心情麻木地跪在那里,看着那缕青烟不紧不慢地燃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听见屋门响了一声,他回过头去时,就看见了哭丧着脸的弟弟杨老弯。

    杨雨田的心跳了一下,忙立身问:“你知道啥了?”

    “杨礼让朱长青绑走了。”杨老弯哭丧着脸说。

    杨雨田松了口气,他以为杨老弯知道了杨宗的事。知道弟弟不是为杨宗的事而来,他慢慢松了口气。

    杨老弯说:“大哥,朱长青要我三千块现大洋。”

    “你就给嘛。”

    “朱长青这王八蛋欺负人哩,他说杨宗同张大帅一起被日本人给炸了,可有这事?”杨老弯直着脖子瞅着杨雨田。

    杨雨田听了这话,就像被枪击中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没想到朱长青这么快就知道了底细。此时,他手脚有些发冷,顿觉天旋地转。他知道今天朱长青向弟弟杨老弯下手,说不准什么时候,朱长青也会向自己下手。他木然地坐在那里。

    “朱长青这王八蛋是欺负咱家没人哩”杨老弯蹲在地上,哭了。

    好半晌,杨雨田才说:“要钱你就给嘛,我有啥办法。”

    杨老弯仰起脸:“张大帅被炸这是真的了?”

    杨雨田没说话,他又去望那炷燃着的香火。那缕青烟在那儿一飘一抖地荡着。

    “大哥哇——”杨老弯蹲在那儿咧开嘴就哭了。哭了一气儿,又哭了一气儿,杨雨田就说:“别哭,我心烦。”

    杨老弯就不哭了,怔怔地立起身,扯开嗓子骂了句:“朱长青,我操你祖宗八辈儿。”

    “老子有钱孝敬胡子,也不给他朱长青。”杨老弯擦干眼泪,转身走出了上房。

    杨雨田听着杨老弯远去的脚步声,心里苍茫一片。

    郑清明一家,是大、小金沟一带有名的猎户。猎户自然以打猎为生。郑清明的祖上并不是本地人,老家在蒙古的西乌泌草原。成吉思汗时,郑清明爷爷的爷爷,曾是成吉思汗手下的一名弓箭手,曾为成吉思汗攻陷中原立下过汗马功劳,攻城拔寨都曾有过祖上神射手的身影。成吉思汗功成名就之后,曾封过郑清明的祖上为神射手,割地百顷,牛羊千匹。那时的西乌泌草原,草肥羊壮。在没有战事之后,郑清明的祖上解甲归田、放牧游猎。后来,便受到白俄的骚扰,白俄一边偷盗牛羊,一边打劫牧民,一时间,西乌泌草原狼烟四起,鸡飞狗跳。那些年,郑清明的祖上组织起了一支反抗沙俄侵扰的敢死队。敢死队员们手握长矛弓箭、套马杆,和沙俄的火枪队展开了一场数十年的战争。郑清明的祖上为了确保战斗的胜利,用成群的牛羊换马匹,武装自己抗俄的队伍。经过数十年激战,沙俄侵占西乌泌草原的梦想终于没有成功。可连年的战乱,却使西乌泌草原一片荒芜,成群的牛羊不见了,满地的黄沙代替了昔日的牧场。郑清明的祖上从那时起,变成了真正的猎户,他们每年集体到远隔几百里的东乌泌去狩猎,用得到的猎物换回马匹和生活必需品。

    后来他们所用的弓箭被火枪代替,一年年过去了,他们一代代地在贫瘠的草原上生活着,练就了一手好枪法。为了生活去狩猎,在狩猎中也尝到了生活的乐趣。

    那一年,蒙古大旱,连续三年没下一滴雨,没掉一片雪花。干旱像鼠疫一样遍布草原。成群的山鸡、野兔向东迁移。西乌泌草原上的牧民们也告别家乡,过上了逃荒生活。

    那一年郑清明的爷爷带着一家老小,像那些山鸡、野兔一样向东逃来。最后他们来到大兴安岭脚下,这里山高林密,积雪遍地。雪野上,野兽的足迹随处可见。郑清明的爷爷笑了,朗朗的笑声惊跑了柞木林里偷偷观察他们动静的一群狼。郑清明的爷爷勒住马缰,回头冲一家老小大声说:“就在这圪立脚吧。”

    于是,大金沟山脚下多了一处木格楞,从此山林里响起清脆的枪声,天空多了缕缕炊烟。

    没过多久,杨雨田的爹——杨老东家骑马携枪带一群人来了。郑清明的爷爷这才知道,这里的土地和山林原来是有主人的。杨老东家并没有刻意刁难远道而来的一家人,在他们的山里打猎,自然要给东家回报,代价是每年要交给东家五十两白银。郑清明的爷爷望着苍莽的大兴安岭,点头答应了。从此,杨家大院多了一个以打猎为生的猎户。

    后来杨老东家死了,杨雨田成了新的东家;郑清明的爷爷也死了,郑清明的爷爷死前,把郑清明和父亲叫到跟前,手指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断续地留下了遗嘱:“你们——听好——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咱哪儿也不去,守着这山、这天,这就是咱们郑家的归宿。我——死了埋在这里,你们也要世世代代守下去——听清了吗?”郑清明的爷爷说完,老泪纵横,他望着这方蓝天、大山,久久不肯闭上眼睛?

    从那儿以后,大兴安岭的山上多了冢坟头,野草和白雪交替覆盖着这座坟冢。从那时起,郑清明的心里已接受了这片高天厚土,这就是自己的家园了,这里埋葬着他的亲人。温馨的木格楞里孕育着他一个少年猎人的梦想。他觉得这里的山林、野兽不是东家的,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一走进大山,便不由得激动万分,他是在大山里出生的,祖上曾居住过的草原成了他的幻想,这里的每寸土地、每一棵树木都是那么实实在在。

    夏天漫山遍野树木葱茏,冬天白雪满山,那份壮阔,曾令他梦里梦外地神往。他一望见山林树木,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亢奋。他觉得自己是条鱼,大山便成了一条河了。

    发现红狐是那一年初冬的黎明。那一年冬天,下了几场雪,积雪不厚,浅浅地覆了一层。

    就是在那天早晨,郑清明随着父亲,走出木格楞,翻过一座山,他们就发现了红狐留下的新鲜脚印,凭着多年的经验,他们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只狐狸的爪印。他们很愿意狩猎到狐狸,狐狸肉虽不好吃,可一只上好的狐狸皮却能卖一个好价钱。他们庆幸刚出家门便发现了它的爪印。郑清明顺着爪印走了一程,似乎都嗅到了狐狸的腥臊味。凭着经验,他知道这只狐狸已近在咫尺了。他和父亲都很小心,他们了解狐狸的习性,它们天生多疑狡诈。有时,一旦它们发现猎人跟踪它们,它们会牵着猎人在山林里兜圈子,直到把猎人甩开。郑清明同父亲拉开距离,警惕地望着四周。他们刚走到熊瞎子沟口,便发现了那只红狐。这时,太阳刚从山尖后冒出,阳光照在红狐的身上,通体亮,那身皮毛似燃着的一团火。郑清明记得爷爷曾说过,有一种狐狸叫火狐狸,它的皮毛在狐狸中是上等的,不沾雨雪,百只普通的狐狸皮也抵不上一只火狐狸皮的价格。这种狐狸很少,才显得珍贵。在爷爷狩猎的岁月里,只是有幸见过一次,最后还是让它逃脱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一次令爷爷痛惜不已。

    郑清明看到红狐的一刹那,眼睛一亮,他想,这无疑就是火狐狸了。他变音变调地喊:“爹,你看——红狐。”

    父亲也已经看见了红狐。红狐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父亲早就摘下了肩上的枪,利索地往枪膛里压了一颗独子儿。猎人的子弹用起来很讲究,猎什么物会用不同的子弹。像猎获狐狸这类猎物,必须用独子儿,最好射中狐狸的眼睛,子弹从这只眼睛进去,从另只眼睛出来,不伤其皮毛,皮毛才能卖到好价钱。

    打对眼穿的本领,是一个好猎人必须具备的本领。郑清明和父亲都有在百米之内打对眼穿的枪法,甚至不用瞄准,举枪便射,几乎百发百中,这是他们长年和猎物打交道练就的本领。

    此时,那只红狐距他们大约有五十几步,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打对眼穿,就是打它的鼻子也不会相差分毫。郑清明有几分激动,以前他面对猎物还从来没有过如此新奇的心境。父亲冲他挥了一下手,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红狐背对着他们,似乎睡去了。郑清明看了一眼父亲,父亲低声冲他说:“我绕过去。”他们要寻找到一个最佳角度,让红狐侧过身,露出眼睛,他们在寻找它的眼睛。郑清明站在原地,父亲小心地迈动双脚向侧后走去,他们等待红狐发现他们,发现他们的红狐一定会回望一眼,就在这瞬间,他们会让红狐一个跟头从岩石上栽下来。父亲走了几步,便立住了,举起了枪,父亲用眼睛向他暗示了一下,他大声地咳了一声,以此吸引红狐的注意力。不知红狐没听见,还是红狐真的睡去了,它一动不动,像位哲人似的蹲在那沉思。

    他更大声地咳了一声,这时红狐才慢慢转过脑袋,回望了他们一眼,几乎同时,他和父亲的枪都响了,他似乎看见那两颗铁弹同时向红狐眼睛射去,红狐像一团火球在岩石上弹了一下,便从岩石上跌落下去。

    他满意地朝父亲看了一眼,两人不紧不慢地向那块岩石走去。他从怀里掏出了绳子,准备把红狐的四条腿系起来,中间插一根木棍,这样,他和父亲便很容易把红狐抬回去了。他们来到岩石上,低头向下望去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里有什么红狐,只有一条红狐留下的爪印。他张大了嘴巴,疑惑地去望父亲,父亲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色铁青地望着那行爪印。他们抬头远望的时候,一片柞木丛旁那只红狐正轻蔑地望着他们。

    父亲狠命地朝地上吐了口痰,很快又往枪膛里压了颗独子儿,他也很快地压了一颗,随着父亲向那只红狐奔去。红狐远望他们一眼,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距离一直保持在射程之外,他们快,它也快,他们慢,它也慢。

    从早晨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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