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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荷从不饮酒,如今心底满腔苦楚,听人说酒可浇愁,也就喝了一杯,黄汤下肚,喉似火烧,双颊立刻红了起来。
“唉呀!才一杯你怎么就红了脸?”锦凤看她那清纯的模样甚觉可爱,于是又斟了一杯,存心劝酒道:“好妹妹,今日我俩义结金兰,不醉不归。”说着又连干了她三杯。
雨荷只觉头昏目眩、脸酣耳热。
“苦也……”她嘴里嚷苦,却又笑道:“怎么你晃来晃去?”
“我晃来晃去?”锦凤呵呵大笑。“晃的是你呀!”看来这雨荷酒量甚差。
白雨荷兀自笑开,半晌后,眼眶却又红了起来,她现在真可说是苦中作乐了。
她伤心地嗟叹一句:“姊姊,如今我孑然一身,这白云苍狗、人心险诈的世间,我也只有你及你大哥可信任依靠,倘若没有你们,雨荷不知会有多么寂寞孤独。”
“唉!别这么说。”
雨荷又道:“自我父母遭逢变故双亡后,我便明白了人心险恶这个道理,凡人都是自私自利,我爹娘从前怎样告诫我都不信,遇见了王逵,我才真算大开眼界,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她含泪又道:“我对人本已全然丧失信心,直遇见你及你大哥后,才明白不可以偏概全,若不是你们,我一个孤弱女子如何生存?倘若不是你大哥救活我,我早已同父母枉死九泉下,可你们的恩情我真无以为报,只有来世为你们做牛做马了……”白雨荷诚心说道。
锦凤嗟了一声,忙挥手道:“我才不要你做牛马相报,来世我们当姊妹才好,我个性刚烈外放,你性情孤冷单纯,一个火辣辣,一个冷冰冰,嘿……我们可真是绝配哪!你说是不?”
雨荷听了直笑,然后饮酒寻思,半晌后道:“我这几日搜索枯肠,想那王逵为何音讯全无?只得一个伤心的答案。”
“什么?”
雨荷凝神道:“想我当年救他时他满身伤,想来是惹了什么纠纷,得救后为了怕我们知道他真实身分,肯定早就打定主意报了谎名,也许……王逵根本不是他的名字。”
“唔……”锦凤听了觉得有理,连连点头。“说的甚是有理,王逵若非他本名,咱们如何找他?”这机会简直如沧海一粟般渺茫。
雨荷默默无言,只把苦酒尽往唇里送,脸色哀凄。锦凤知她心中苦楚,便任由她猛灌酒。
白雨荷喝了几巡,头昏眼花、神态狼狈,她仆倒在桌上难过地嚷:“难道我父母就这样枉死了?难道就任由那贼人逍遥法外?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锦凤安慰地拍拍雨荷纤弱的肩膀。“别急、别气,我一定帮你揪那人出来,哪怕要十年、二十年,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们一定可以找到……”
“姊姊!”雨荷猛地坐起,抓住锦凤惊嚷。“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锦凤困惑地听她嚷嚷。
“那王逵提过他女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香云”的……”
哐的一声,锦凤不小心碰落了酒瓶,酒瓶落地应声碎裂,发出刺耳的声音。
龙锦凤傻着,没俯身去捡,只顾愣愣地望住白雨荷,半晌说不出话来。
雨荷兀自说了下去。“香云……什么香云……啊!是葛香云!我想起来了。”
“你确定?”锦凤牢牢抓住她的臂膀质问,神情有些激动。
“我确定。”雨荷肯定的点头。
“有没有可能听错?”
“没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当时在滂沱大雨中,他说他为了心爱的女子才放胆干下歹事,那女子的名字我不可能听错,是葛香云,就是葛香云!我当时又恨又嫉妒,但这个名字错不了。”
“也许……”龙锦凤脸色灰白、神色仓皇,嗫嚅着说道:“也许……这也是个假名。”
“不可能,这肯定是真名。”雨荷坚决答道,细细想来,当初他给松鼠取名叫小云,又说过他喜欢云,葛香云这名字错不了,所有的线索全指向这名字。“明天起我们就差人查这个名字,肯定会有消息。”
龙锦凤没应声,只是呆愣着。
雨荷见状摇她。“姊姊?”
龙锦凤回过神来,她眼神闪烁地盯着雨荷,欲言又止,然后她斟满酒,连着狂饮三杯方休,她望着远方,回避雨荷的视线说:“看样子肯定找得到了,恭喜你。”
“等找到了葛香云,我便提她人头去给那谎称王逵的看,叫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然后连他一并宰了。”雨荷恨恨地说道。
她的话令一向胆大豪迈的龙锦凤打了个哆嗦,不寒而栗。
龙锦凤握牢酒杯,颤声嘱咐雨荷:“那倒是,不过如今好不容易得这唯一的线索,想来绝不能打草惊蛇,妹妹,你在复仇之前最好留在这馆里,切莫抛头露面,若是不巧让那贼人认出你来,心生防范或是连夜潜逃,岂不功亏一篑?”
白雨荷听了,满口答应。“正是,还好姊姊细心,提醒了我。那么我就只在这馆内走动,外头之事,就有劳姊姊打点了。”
“无妨,如今有了眉目,总算你心中大石搁下,来来来……陪我痛饮好酒。”锦凤赶紧调离话题。
雨荷心中大快,也不顾自身酒量甚薄,放胆狂饮,等酒劲来时,一阵天旋地转,她昏睡过去。
锦凤将她安置床上时,窗外天已灰白,雾气氤氲。
龙锦凤回到自己厢房,兀自呆了一阵,对窗外叹气连连,然后忧心仲忡地在案前振笔疾书,跟着到厨房抓了信鸽,将信缚于鸽脚上放走它。那鸽子扑扑地飞上天,往终离山方向飞去。
她一夜未寝,只是自言自语,不敢相信地连连直叹:“天下竟有这等讽刺、巧合的事?这么残忍的安排,莫非是命中注定,或冥冥之中的报应?”她忧心地枯坐到天明,整个人没了主意。
弟弟啊!弟弟,你该不会真这么傻、这么糊涂吧?当初姊姊不借钱给你赎回葛香云,真是因为替你觉得不值、替大哥出气,才会……可是你该不会就为了那女人干下这天诛地灭的恶事?不,我不信,白雨荷肯定弄错了,我弟弟才不是那种人,浩月不可能这么做……
龙锦凤不肯相信那丑陋的事实,她想这其中定有误会,她要弄个清楚。
第七章
云鹏山庄一早来了贵客,佣人慌慌张张地跑去敲老爷的房门。
“老爷,您姊姊锦凤姑娘来了!”这可是天大意外之事,锦凤姑娘其实一直都和老爷冷战中,早就不相往来。
葛香云正在帮龙浩月理衣服,他们听了后面面相觑。
“进来。”龙浩月唤道。
只见那老佣人连声道:“锦凤姑娘正在书房等您呢!”
“她是为了什么来?”浩月问道。
“锦凤姑娘没有说。”
葛香云知道锦凤一直不原谅她,可她其实一直希望化解这怨恨,她一直努力、卑微地期望龙锦凤原谅,现在听见她来,香云急忙吩咐下人:“有没有奉上茶水,好好伺候锦凤姑娘?”
“小的已经要人送茶递点心了。”
龙浩月挥手示意佣人离去。“我马上过去。”
“浩月……”葛香云含泪欣喜道:“她是不是想开了,愿意原谅我们了?”
龙浩月苦涩一笑,他知道姊姊的脾气刚烈,怎么可能原谅他们?但他还是拍拍香云的肩膀,温柔微笑。“不论怎样,她肯来总是好的,我先去会会她。”
葛香云点头送他出房,还不忘叮咛道:“浩月,切记不论她说什么,你都要依她,绝不可和她冲突。”
“我知道。”他拍拍爱妻的脸颊,很替她感到委屈。为了和他在一起,香云不知被人骂得多难听,尤其是锦凤当年毫不留情地辱骂,她百般忍让、丝毫不回嘴,也不辩解,此等的委屈,他看在心底真是心疼。
龙浩月穿过花园走过回廊,踏进书房。
龙锦凤本在看墙上字画,听见声音转过身子。
她身着大红绸衣,长发扎成一条辫子,简单俐落的打扮,双眸炯炯地凝视龙浩月,声音清亮地响起:“看来你过得挺好,丰衣足食。”
“姊姊,”浩月恭敬地抱拳作揖。“姊姊请坐。”
“不必了。”她冷淡地睨着他。“我就单刀直入,挑明了说吧!”她严肃地正色问道:“你可曾上过终离山?”她观察着弟弟的脸色。
他闻言大骇、神情骤变,傻了半晌才猛然回道:“没有。”
“没有?”但他的神情可不像。她逼进一步又问:“那么你可认识白雨荷?”
这名字叫他几乎双腿发软、就地崩溃,他强自镇定,声音却泄漏他的心虚,身躯抖颤着、眼神闪烁地回道:“不认识。”
“不认识?”他的表情苍白得吓人,龙锦凤心痛地望着俊朗的弟弟,他真这么糊涂、这么可恶、这么丧尽天良?她厉声喝问:“你回答我,老老实实回答我,当年我没借你银两帮那女人还债赎身,你是怎么解决的?你如今飞黄腾达又是从何得来的?你给我说个清楚!你怎么办到的?”
“我……我劫了虎门的镖局。”
“凭你的功夫?”她冷笑道:“你说谎也打个草稿。”
“姊……”
龙锦凤趋前直瞪他,字字清晰、疾言厉色道:“你不说是吧!那我替你说,你原是要劫下镖局,但你失败了,负伤逃上终离山,你本来该死的,白雨荷救活了你;你原该报答人家,却因为贪她家银两回来赎葛香云,所以你杀了他们一家三口,然后拿他们的银两逍遥快活,我说的可对?”
为什么?为什么姊姊会知道?龙浩月自知瞒不过了,羞愧地跪下,低着头哽咽道:“我不想的,我身不由己,我真是走投无路才会……”
“混帐东西!”龙锦凤怒不可遏,上前摔了他一掌,骂道:“你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干下这等泯灭天良的事,还妄想可以只手遮天吗?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可以昧着良心杀害三条人命!为了那女人,你竟然可以恩将仇报,你的理智、你的良心在哪?你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你没听过报应吗?你不知道因果吗?那狐狸精把你的心吃掉了吗?”
她骂得脸红耳赤、浑身发颤、头昏眼花,她气弟弟的糊涂,又后悔当初放任他不理,更怨那葛香云害了她弟弟。
“你听过“老天有眼”这句话吧?”龙锦凤又道:“你杀了白雨荷,谁知因缘际会下让大哥救了她,你害死白氏一家,大哥却无心地教会她龙家全数武功,让她来复仇。”
龙浩月听了既震惊又意外,整个人瘫在地上,脸上惨白。
“不可能!怎么会?哪有这样巧的事?”
“白雨荷没死,她要来杀你,还要杀葛香云,用咱们自家的武功,杀你去祭她父母。我和大哥一直以为她要杀的人是名叫王逵的男子。”龙锦凤难过矛盾地说道:“我和雨荷甚至结为姊妹。弟弟,你害得我也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因她欺瞒了雨荷“王逵”的真正身分。
龙浩月六神无王,已经说不出话。
龙锦凤又说:“我和雨荷交手过,她天资聪慧,还有必死的决心,她的武功早在我们之上,大哥有心帮她,甚至将龙氏宝刀赠她,大哥如果知道她要拿那把刀来砍他的亲弟弟,不知会有多难过、多伤心。”锦凤哽咽道:“你早已伤透大哥的心,如今又陷他于不义,他情何以堪?自小你便被娇宠惯了,我和大哥什么都让你,没想到反而放纵你,让你成了这样任性自私的人。”
“我并非真心想害白家,我只是无路可走,我对香云情难自禁,你不懂爱情的力量……”
“爱情?”她悲苦地骇笑起来。“多么好的理由,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