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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真心想害白家,我只是无路可走,我对香云情难自禁,你不懂爱情的力量……”
“爱情?”她悲苦地骇笑起来。“多么好的理由,为了一句爱,就可以不理旁人受的伤害、恣意妄为吗?为了爱情,你伤了亲人的心害了他人的命,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还算个人吗?像你这样恩将仇报、泯灭天良的人,我该大义灭亲、亲自了结你性命,好过你死在他人手里!”
龙锦凤高举手掌作势要劈他,没想到门外扑进一人。
“不要!”葛香云挡在龙浩月身前哭道:“别!是我害了他,是我造的孽,是我!都是我,姊姊杀了我吧!一掌劈死我吧!”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对,对极了!”锦凤怒目狠骂:“就是你这祸害惹的,我杀了你!”
葛香云闭上眼,心甘情愿地奉上颈项,龙浩月忙拉住姊姊的手。
“不要啊!姊姊!不关她的事,香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
“不,浩月,你让她杀我。”葛香云潸然泪下。“我竟害你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都是我害你……”她泣不成声道:“你本来是多好的人,你本来过得多单纯幸福,你那么善良,却不得不为我杀人,你一定很痛苦,怪不得你这些年老作噩梦、郁郁寡欢,全是我害了你……若没有我,你们一家和乐,那救你的女孩也一家安在,可这世上因着我,竟毁了两个家庭,我罪孽何其深重,就让我死好了……”
“我成全你。”龙锦凤推开弟弟,抓住葛香云。“我毙了你这个害人精!”
“不要!”龙浩月拼死挡在香云面前。“我们俩都该死,既然要杀,就连我一起杀,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由姊姊提着我俩的人头给白雨荷!”
锦凤听得心都碎了,她松开葛香云,疲倦憔悴地踱至椅前瘫坐下来。
“我该怎么办?就算我杀了你们,白雨荷的父母也活不过来,但我不杀你们,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浩月,你难道以为姊姊真忍心杀你?你以为姊姊心都不痛吗?姊姊若真要杀你,怎么还会来跟你通风报信呢?”
龙浩月和葛香云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真是冤孽。”龙锦凤心灰意冷地叹道:“葛香云,我们龙家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什么,今世要被你这样折磨,真是孽缘。”
再怎么说,犯错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不相见是一回事,袖手旁观看他受死又是另一回事,天下间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所谓大义灭亲。龙锦凤就做不到,这件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她内疚当初没有帮助弟弟赎葛香云,要不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发生。
龙锦凤嘱咐弟弟尽快打点好庄里事项,将佣人发落归乡,该清理的生意尽快解决掉,然后远离银凌县。
至于白雨荷,她会想办法拖延几天。
龙浩月闻言和香云跪着直谢姊姊大恩,悔恨地泪流不止。
※※※※※
而后龙浩月一连几日奔波县里各个往来的商家,将托卖的商品交割清楚。
这日当他和一夥商贾在街上茶楼商讨议价时,雨荷适巧经过。
她戴了斗笠,笠缘滚了白纱遮住她的脸,原先她足不出户,然而今早听闻店里掌柜无意间提及明日是当家的生辰,雨荷因感念锦凤待她如亲生妹妹,又为她的事奔波忙碌,故特意上街想选个礼品庆贺她的生辰。
怎知远远地竟撞见了杀父弑母的仇人,没想到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一股气儿上来,伸手抓紧佩刀就想拼命,可猛然间她想起就这么了结他太过便宜,她忍住,狠狠地直瞪住仇人的脸,咬紧牙关,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看那王逵穿的甚是衿贵,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和旁人有说有笑,日子不知过得多悠哉。
他肯定发达了,用她白家的银两和她父母的生命换来的富贵。
白雨荷恨得眼眶发红,他可快活了,而她呢?多年来心里只有复仇二字,醒时想着复仇、睡时念着复仇,一言一行无一不是想着复仇,他负她的绝不只是一两刀可偿清的,他该受凌迟处死,她要一刀一刀剐下他的肉,她要看他痛得哭天喊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让她浇熄心中大恨。
白雨荷决定不轻举妄动,转头问身边卖菜的大婶,指着王逵问:“大婶,请问茶馆内那着蓝绸衣的男子你可认得?”
大婶定睛一看,笑了。“怎么你不认识?肯定你是外地来的。”
“正是。”
“姑娘,那人可是大有来头!他是本县的大善人。”
“大善人?”白雨荷差点失笑,大善人?呸!杀人凶手也配?
那大婶热心地竖起拇指赞道:“是啊!凡是县民有困难,都知道只要找云鹏山庄的庄主龙大爷准没错。”
“龙?他姓龙?大婶可否告知全名?”雨荷突然心生不祥之兆,不会那么巧吧?
“挺好的名字哪,他是赫赫有名的龙浩月大爷。”
白雨荷心头登时一震,脸色骤变。龙浩月?龙浩天?龙锦凤?突然她脑袋一阵混乱,她忙又问道:“大婶,那么龙浩天你可认识?”
大婶一听便嚷道:“怎不识得?唉!那人说来也怪可怜的,不过都是往事了,虽然他弟弟是错了,可也算大彻大悟,做了许多好事。”
“他们是兄弟?”
“是喽!”大婶口沫横飞地叙述着那件多年前的丑闻,而白雨荷只是苍白着脸立在那里,震惊至极。
一些片段回忆这会儿全串连在一起,怪不得龙锦凤这阵子总是眼神闪烁、言词吞吐敷衍,她应该知道了,或者她真的还不知道?
不,锦凤应该还不知道,她怎可能故意瞒她?她是那么古道热肠的人,白雨荷宁愿相信她是不清楚、不明白的。
她茫然立在街口,仰脸无助地望着天空,看见远远地飘来一朵朵乌云,将湛蓝的天遮掩。
原来她要杀的人是龙浩天和龙锦凤的弟弟,原来救她、给她帮助、给她温暖的竟是仇人的亲人。
白雨荷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泪眼盈眶、摇摇欲坠。
老天……老天!我该感谢你有眼?或是该怪你这样荒谬矛盾的安排?你这是在帮我或是为难我?老天……老天!你是慈悲或残忍?老天……
她无声地对苍天呐喊咆哮,老天爷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只是忽然地下起滂沱大雨,路上行人纷纷走避,只有白雨荷仰著脸,毫不回避地承受那冶冽如刀锋的大雨,讽刺的是在这么心碎的时候,竟然想起龙浩天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只想躲进那双结实的臂膀里,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只是藏在他的胸膛里,短暂片刻地忘记她的愁苦、她的负累、她的烦恼,就像忘掉这世上的纷纷扰扰、恩恩怨怨。
可是这刻她痛心地明白,那温暖的胸膛、结实强壮的手臂,里头流着和仇人相同的血液,这明白就像拿刀掀开皮肉那般苦楚和酸涩,到头来,她还是寂寞孤独。
天涯海角、人海茫茫,日后真的只能依靠她自己,如浮萍般飘零,如轻尘般无依……
※※※※※
龙锦凤紧张地问遍酒馆上下,却没有人知道白雨荷去了哪里。一直到深夜,龙凤酒馆打烊了,龙锦凤仍亮着屋檐下红红的灯笼等着白雨荷归来,滂沱大雨并没有停歇,雷声照常大作。终于一个单薄的身影往酒馆踱来,龙锦凤立刻认出来人,慌忙地迎上去。
“雨荷?”她拉着浑身湿透的白雨荷进店里,忙招人拿干净的衣服给她换穿,一边嘀咕着:“怎么淋成这样?要是害伤风就糟了!”
龙锦凤又命人烧姜汤给雨荷祛寒,忙了半晌,雨荷换上了干净的粉蓝色丝绸衣裳,面对店门口坐在客桌前用膳,而龙锦凤坐在她斜对面的位子上,热心地招呼她,帮她筛酒夹菜。
“你跑哪去了?这县里你还陌生,这样一失踪,教姊姊好生着急。”
白雨荷夹了一口菜,缓缓送进唇内,心不在焉地咀嚼了好几口,食不知味地吞下。
龙锦凤又问:“你去哪了?找王逵吗?”
白雨荷抬起脸来,凝视着龙锦凤,沈默了半晌。
龙锦凤被那沈默的眼神惊着,心虚地低下脸,莫非……她知道了?锦凤一颗心揪紧,在胸口怦跳,紧张了半天,但听雨荷轻说一句:“我闷得慌,上街逛了一趟,没料大雨突落,耽搁在茶馆避雨,见雨直不肯停,也就冒雨回来了。”
原来如此,锦凤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沈默了好一会儿,又帮雨荷斟上满满一杯酒。屋外雷雨声落得教人心慌意乱,龙锦凤轻缓地说道:“雨荷……我找到你仇人了。”
白雨荷骤然抬脸望着龙锦凤,心想莫非她决定要坦白一切?锦凤,原来我误会你了。白雨荷静下心来听她说。
“雨荷,我费尽心力搜索你那仇人,原来他……本名真是王逵没错。”
雨荷闻言,扬眉凝视她的神情,听她一句句的欺骗撒谎说道。
“那王逵和葛香云原来早在三年前就害热病死了,怪下得……怪不得问不出他们的下落,他们就葬在县外的黄土坡上,我去看过了,是东门的牙婆告诉我的,因为那王逵和她是邻居,所以……”
白雨荷闻言无一点震惊,只是冷静地凝视着龙锦凤。
“这么说他死了。”锦凤,你竟为了自己的亲人,出卖我们的交情?她不动声色,心底伤心地望着锦凤,继续听着她的漫天谎言。
“是啊!我见过墓碑了。明儿我带你去看,雨荷……”她握住雨荷置于桌上的手,一脸诚恳地安慰她。“我知道你听了一定不甘心,也知道你为了复仇费尽心思、耗尽心血,不过……雨荷,虽然你没能亲手杀了他,但也算老天有限,他已死于非命。”
“老天有眼,是吗?”雨荷反问她,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心底觉得无限冰冷。“是啊,哼!”雨荷笑了。“老天真有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得一丝不苟、一分不差。”
“雨荷……”锦凤难过心虚地望着她的微笑,倍觉凄冷。
如果不是老天有眼,这会儿她不知会被龙锦凤诓到什么地步,她感慨又无奈地叹息,饮干杯中酒,她不怪锦凤,只是原来人真这么自私!她父母的生命如此不值,眼前这人不久前还口口声声嚷着要帮她报仇、当她是自家姊妹,如今却拼命帮着自己的弟弟来诓她这外人。
简直是讽刺可笑、可悲至极。
“雨荷?”锦凤不安地注视着雨荷反常的表情,她竟还能笑?还异常冷静。“雨荷?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替我那枉死的父母伤心不值。”雨荷干脆拿起酒瓶直接痛饮,今晚她只想大醉一场。
“雨荷,你没吃多少东西就这样灌酒很伤身的,雨荷……”锦凤伸手想阻止她。
“别挡我,让我醉吧!”雨荷挥开她,继续灌酒。
龙锦凤只当她是怨恨那仇人已死,故劝着她:“雨荷,你就想开点,你还有大半人生要过……”
“大半人生?”雨荷咬牙切齿,恨恨冷笑道:“我的大半人生早就被那人毁了。”
她像是恶意要将自己醉个糊涂,整夜痛饮不停,龙锦凤看了内疚至极,却又不敢告诉她真相,心底亦是矛盾痛苦,挣扎极了,只能默默陪她饮酒。
酒过三巡,雨荷神智渐渐昏盲,她拿出一只精致的绣荷包,将之交到锦凤手上。
“姊姊,明日是你生辰,我先替你庆贺了。”
看着手里的荷包,再看看雨荷那清丽的面容,龙锦凤捂住胸口,心中一紧,眼眶热了、鼻头酸了。
“雨荷,雨荷……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她心想,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