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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别说了，别说了。费医生来了。”
诺言像打了鸡血似的，连忙抬头。之前去请费默林的小护士走到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斯文，儒雅，面如冠玉，对他这个年纪来说，风范和仪表，都堪称同类的楷模。
诺言想到他和紫灵的争吵，还有刚才说的医疗事故，忽然耳边就响起来油菜花说的那句话了：道貌岸然。
费默林静静地看着额头青筋爆起的路海，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中，口吻淡淡地：“又是你？十五天的行政拘留还不够？”
路海要冲上前，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夹住他，一个保安还掏出了对讲机，喊同伴来增援。
路海不再挣扎，大约是想在被赶出去之前，把话说透彻：“费默林，这是你的地盘，不过，你也不是在这里待一辈子的，你总要回家吧，你总要逛街买东西吧，你总归有老婆孩子吧？我可告诉你，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可要跟你死磕了！”
费默林淡淡一笑：“你以为你这些流氓手段就能吓住人吗？你要说法，我看，是想讹钱吧？”
路海冷哼：“费默林，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钱再好，能买人命吗？！反正我奶奶快被你给治死了，该怎么着，你看着办！” 。 想看书来
医院的调查（5）
二十八号床的老妇人深深饮泣起来：“小海，别闹了，这都是命，怨不得谁……”
路海对着她：“奶奶，你别管，你这病要是一开始用对症的药，现在早好了，要不是费医生的神奇手段，你能受那么大的罪吗？”
费默林还是四平八稳地：“我早给你解释过了，你奶奶当时支气管炎的症状很明显，她以前也都是按这个病治疗的，我当初的诊断并不算是误诊，后来她的病情发生了变化，那也是因为她年老体弱，病情发展了，我们的治疗也配合了她的病情变化，适时进行了调整，这一切治疗手段，都是合情合理，有据可查，有典可依的。”
路海瞪着眼：“既然是合情合理，为什么会修改原始的病例诊断书？”
费默林皱着眉头，略有些烦恼之意：“你说的是你手中的那个复印件？早告诉你了，那处修改是笔误，并不是有意为之。”
路海：“那么，我奶奶的病例本为什么会不翼而飞？”
费默林不耐烦地：“这个，应该问你奶奶吧？”
“我奶奶？她自己病得七荤八素，怎么能防得住贼？病例本好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你们自己丢了病例，却来问我要，太没有逻辑性了吧？”
路海冷冷地：“反正就是在这个医院丢的，跑不出你们的圈子去！人家都是丢钱包丢手机，还没听说过丢病例的，病例本不见了，这里面就有鬼！”
费默林看了看表：“如果你只是来拿臆想撒泼，我看我也没什么跟你好谈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我的门诊前还排着长队呢。”
他说着，就要转身走。
路海忽然大叫一声：“如果你心里没鬼，那卫紫灵呢？”
费默林又缓缓转过身来：“卫紫灵？”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由诺言评判着，有怀疑，有惊讶，还有一点点畏惧。
路海从那两个保安的手中挣扎出来：“对，卫紫灵，她人呢？”
费默林看了他一会儿，并没吐出一个字，脸色阴沉着，转身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去了。
诺言赶上了路海，叫了他一声：“等一下！”
费默林走后，路海被保安丢出大门，如今他正自大步流星走向一个公共汽车站，他转过脸，一双眼睛透过遮掩的长刘海，打量了一下诺言：“你？叫我？”
诺言露出了一个笑脸：“我今天是来找卫紫灵的，刚才听到你在医院提到她的名字，来问一声。”
路海再打量一下她，拨一下刘海儿，露出一双修长清澈的眼睛：“你是谁？”
“我是紫灵的朋友，好久没见她了，趁着年假想来看看她，听她妈妈说她在上班，就找到医院了。”
诺言的笑容很真诚，不过，路海却还是警惕：“你是她什么朋友？同学？”
诺言有点惆怅，她是比紫灵大了几岁，可是，真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是她以前的邻居，小时候一直在一起玩的。”
路海这才改变了侧目的姿势，改为正脸对着她：“你想问什么？”
诺言：“当然是紫灵了，她在哪里？你问费默林要人是什么意思？”
路海耸耸肩：“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情——紫灵这几天不见了，我到处在找她。”
诺言做出急切的表情：“紫灵不见了，她是我要好的朋友，怎么跟我没关系——说起来，还是我的发小呢。”
路海沉默了一下：“我被拘留了十五天，昨天刚刚出来，到处找卫紫灵找不到……我感觉不太好……”
“你跟紫灵是朋友？”这个男孩年龄跟紫灵虽然差不多，气质上可差太远了，应该跟紫灵的圈子没有什么重合之处才是。
医院的调查（6）
路海踢着路边的石基，脸色有点晦暗：“我奶奶在那里住院的时候，我认识的紫灵，对我奶奶很关照……”
“这样啊，可你为什么一从派出所出来就找她呢？”
“我被关进去，是因为上次我在医院揍了费默林一拳，打得他满脸都是鼻血……而我之所以打他，是因为紫灵给了我一个复印件。”
诺言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还是问：“是什么复印件？”
“医院留存的关于我奶奶当初诊断书的复印件，上面有明显的修改痕迹——我一直觉得是因为当初费默林误诊，才导致的我奶奶病情越来越沉重，奶奶的病例本丢了，唯一的证据，就是当初医院留存的诊断记录了……”
“所以，你请了紫灵帮你？”
诺言心也一直下沉，如果真是那样，跟费默林结了仇，她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倒真是让人感觉吉凶难料。
路海闷闷地：“其实，是紫灵主动要求帮我们的，我跟费默林吵嚷过一次，后来奶奶的病例又丢了，紫灵跟我们熟一点，便替我们留心了……那个复印件给我的时候，我挺感动的，没想到紫灵这么帮忙。”
诺言：“那么说，你打了费默林后，就再也没见过紫灵了？”
“嗯，我当时一个忍不住，打了费默林，事后也挺后悔的，我自己被关起来不说，肯定也会连累到紫灵——费默林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把诊断书复印的……”
诺言的印象里，卫紫灵依旧是个腼腆害羞的小女孩，可是她也清楚的记得，这个不声不响的女孩在家属院楼后的空地，默默的照顾了十几只流浪猫，一直到那块空地拆迁……无疑，这是个善良的姑娘，而很多时候，善良也是一种勇气，一种足够和其他势力作对的勇气。
如果路海没有撒谎的话……诺言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费默林是院长的女婿，代表的是整个医院的利益，如果路海奶奶病情的加剧，果然是费默林的误诊造成的，那么为了隐瞒这个对医院不利的事实，会不会有人采取些极端行为呢？
“你奶奶的病情现在很严重吗？”她赶快问了一句。
路海两手插在兜里，“肺癌晚期。”
诺言心里一惊，看着路海不知道说什么好。
肺癌误诊为支气管炎，费默林会因为这种事铤而走险吗？
路海摸了下鼻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诺言看看他，“你在医院和费默林这么闹，你父母一定很担心吧？”
路海斜眼瞪了她一下，“我爸死了，我妈跟别人跑了。”
诺言在心里吐吐舌头，“不好意思。”
路海摸了下鼻子，“没什么。我是奶奶带大的，就算我再不争气，也绝不会让她吃苦……”
他可能很久都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事，表情有些不自然，赶快转换了话题，“医院的护士说，警察也来找过紫灵，说她失踪一个星期了？”
诺言叹口气，“可不是？我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紫灵的妈妈都快急疯了，可警察好像认定紫灵是交了男朋友，和男朋友私奔了……”
路海马上摇头，坚定的说，“不可能！紫灵没有男朋友，她也不会私奔，她对她妈妈很尊敬，绝对不会为了个男人撇下她妈妈不管。”
哦？
诺言挑挑眉毛，“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说，我问过很多人，好像谁也不能确定紫灵没有男朋友……”
路海的脸面向马路，表情有些阴郁，天灰灰的，更衬得他一身肃然。
过了一会，“我和紫灵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她说的话我信。她说她没有男朋友，就一定没有。”
医院的调查（7）
紫灵不会无端说这种话的，很明显是路海问过。诺言侧头瞧了他半天，心里希望油菜花说的追求紫灵的病人家属里，路海不是其中之一。
他和紫灵的气质背景实在想差太远。
诺言向路海要了电话号码。现在紧要的是两个人资源共享，尽快把失踪的紫灵找回来。
路海看起来很感动诺言的热心，本来见到诺言的名片嘴一撇，大概想说两句刻薄话，可最后只是点点头，“多谢。”
诺言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到底谁该谢谁。
又客气了两句，两个人告别了。
诺言等他一走，就拨通了小麦的电话，“给我查查中心医院的费默林，哪个学校毕业的，在学校成绩怎么样，和他妻子怎么认识的，感情如何，他的工作履历，是否出现过严重的医疗事故。还有……中心医院内部的情况，院长任职期满了，是医院内部自行选举还是市里统一调配？”
小麦答应着挂了电话。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如果紫灵的失踪和费默林有关，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第一，路海奶奶的病例只是个幌子，而紫灵在档案室很可能查到了更劲爆的情况；第二，中心医院面临院长改选，费默林榜上有名的话，就绝不会允许这时候出现对自己不利的传闻。
越这样想，就越觉得心里害怕：紫灵现在在哪儿呢……
诺言抬起头，她眼前中心医院新盖的门诊大楼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吞吐着过往的人群……罹患癌症的病人，心急如焚的家属，忙碌不堪的护士，妙手仁心的医生，少不了的，还有鬼鬼祟祟的医药公司代理，能言善辩的医托，尔虞我诈的升职竞争者，或者，或者在这个医院某个角度，还有些电视上看到过的……人体器官贩卖？
和这个繁华都市的每个角落一样，光鲜亮丽和藏污纳垢并存。
诺言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到紫灵会牵扯到哪一种肮脏中去……希望只是她杞人忧天吧。
她转身欲走，不经意扫见路边一个书报摊，老板正百无聊赖的对着医院的方向发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医院大门一览无遗。
“你好，请给我拿一份晚报。”诺言心念一动，走上前去。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从来就不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地方，连在门口卖报纸的摊贩都沾染了这样的气氛，脸色阴沉忧郁。
他一言不发的把报纸递给诺言。
诺言接过报纸，一边掏出零钱，一边好像漫不经心似的，“这里生意挺好做的吧？每天来往的人这么多。”
老板奇怪的看她一眼，接过钱又坐下了。
诺言不屈不挠，“您在这做了多久了？”
“一年多。”老板冷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