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走近点还认不出啊?而且你刚打电话,不是看着他接了么?”
“如果那女的只是他的家里人怎么办……”
“都多大的人了?就算家里人也不会拖手好不好!还是这~样~牵着的。”林艳十只手指交叉在一起,满脸不耐烦地,“你该不会还舍不得他吧?你要真不想分手,那就算了。”
“都破底线了,还怎么可能在一起。”这次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底线'这个词,听上去似乎很有型。但说穿了,它就是余裴裴人际交往里用来确定“绝对错误”的分割线。'底线'的这边余裴裴活得稀里糊涂,对于自己的想法做法毫无底气。但只要过了'底线'那边,她就变成了习得北斗神拳的强者,满满的都是朝对方说出“你已经死了”的自信——对余裴裴而言,很多时候结束一段感情所依据的不是感『性』也不是理『性』,而仅仅只是底线。她抓着它,就像抓着了一条关于'自我'的救命稻草。
“肯定是要分的。”她像是坚定自己的信念般地,又强调一次。
“那不就得了?”林艳说,“你自己想清楚。到底是心疼那个贱男?还是就是害怕自己出丑?别明明是软弱还要装圣母。”她一边说一边攥着余裴裴的手,朝对方所在的位置大步走去,不等余裴裴真正想清楚自己到底是“心疼那贱男”还是“害怕自己出丑”,已将对方的名字尖锐地抛进空气——
“冯,旭。”她一边叫,一边拍向对方的肩。同时不忘用眼神示意着余裴裴——都到了这份上,余裴裴也再没别的路能走。电光火石的瞬间,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掌心已在'啪'的声响里炸出一丝火辣的痛。
虽然痛。但是爽。
冯旭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友。他的脸颊上印着五个红通通的印子,看起来十分可笑。对,可笑。直到面对上这样一张脸,余裴裴才确定下自己是不心疼的。或许有一点难过。但不心疼。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愤怒?还是自己其实早已厌倦了对方?余裴裴就这么看着对方的脸,想笑,却又不愿意真笑出来。这笑意被生生吞进喉咙,像一块巨大又冰冷的东西,沉沉又缓缓地潜进体内。
将近一年的感情和时间,换来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余裴裴在心里问自己。越问就越搞不清楚。她当然也不可能去问林艳。对方对这类唧唧歪歪的东西毫无兴趣,而且她正忙着攻击面前男人剩余的血槽:
“呦~听说阁下刚刚还在家里啊。这么快就跑这儿来啦?这是蝙蝠侠还是超人哪?内裤怎么没外穿哪?”她端着一脸犹如春风的巧笑倩兮,倒出一溜冬雪般刺骨的讽刺。
“你们……怎么来了?”冯旭捂着脸,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地,流『露』出一脸呆相。倒是身边的女人皱起眉头,悄悄松开牵着他的手。
“我们怎么来了?我还想问你你怎么来了哪?小时候是不是练过一字马啊?看这劈腿劈得~~啧啧啧,直接能从阳台劈商场了。我说你怎么不去搞体『操』啊?绝对为国争光啊。”林艳边说边看向冯旭身边的女人,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同学,为了你好,我劝你还是趁早远离这个未来的体『操』健将。不过……如果你是明知他有主儿还贴过来的话,那为了全国人民好,以后劳烦你看紧点,他有您一个就够了,这种鸡贼又花心的极品就千万别再放出来祸害人间了呦~~”林艳拖出长长的波浪号。『迷』人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嘴角。这类极具反差效果的表演她向来炉火纯青,并且乐在其中。认定那是“一种艺术”。
但不是人人都懂得欣赏这种艺术。尤其是当事人。
“真是的,那个时候干吗那么早走啊,我都还没骂够呢。”林艳拿调羹搅着咖啡。对于当晚余裴裴的落荒而逃表示不满。
但余裴裴可不认为她是'逃':“打都打了,我觉得也够了。何必把脸皮撕得那么破?反正也是分了,再吵下去也没意义。”
“有意义啊。怎么没意义。吵架这种事啊,你可以不吵,但不能不会吵。难得有个贱男人可以给你当众练习的,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多练练。切,浪费。”
“结果你帮我吵架是为了练习哦?”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要能吵的话我才懒得管你呢,你是不能吵我才帮你吵。说练习那只是顺便。这不是双赢嘛。”林艳耸耸肩,“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你要想真的稳住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就要变狠,就要多练。那等你有一颗敢随时跟人开吵的心,就算不吵,至少内心也有底气。”
“好了好了。你去找个学校开励志演讲算了。”余裴裴打断林艳的发言。她特地在翘班出来和死党见面,可不是为了聊这种无聊的东西——她想聊的是更无聊的东西:“前天我把和冯旭的照片都烧了,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照片……”
林艳“哦”一声。“烧了那不挺好。”她说。
“本来我都在想和他结婚也可以的了……结果连一年都撑不过。”余裴裴叹一口气。
“那你就跟他复合啊。”
“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啊?”林艳扶着额头。表示不耐烦。她对此类话题没有谈论的欲望。她喜欢清晰分明的东西。喜欢'绝对'、'肯定'、'必须'这样利落的字眼。对她而言,谈一场恋爱只需要两个情绪就已足够。'高兴'。又或是,'生气'。譬如在商场发现劈腿男友就是'绝对'要'生气'。但分手之后,则'肯定'是要为摆脱了渣男而'高兴'的。林艳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哀愁'、'伤感'、'忧伤'这一类缥缈的灰『色』情绪——至少,别人看不出来有。
此时她正维持着一开始的样子,左手托着腮,右手在脸前翻来覆去,看不厌似的研究着那几个水晶指甲。那些指甲又尖又长,上面零零碎碎地镶着些亮闪闪的水钻。用大众的审美眼光来说,就是“华丽得不知所谓”。这大概也是林艳身上最“不聪明”的打扮。但她却始终不以为意。坚持这就是她的标志——“别指望要我做家务”的标志。这样来看,那仅有的“不聪明”又似乎是“相当的聪明”了。
和余裴裴不同。林艳对于结婚这档子事情毫无兴趣。“凭什么我要把我的自由青春,奉献给一个要我帮他做饭洗衣服的男人身上?就只为了他每个月给我那么几百块钱?”她总是大肆宣扬着这番理论,张牙舞爪着她的水晶指甲。『性』格传统的大男人于是被成功吓走。思想前卫的小男人和游戏花丛的富二代倒是『潮』水般涌来——他们懂得赞赏她的指甲、不指望要她做饭洗衣、殷勤地送她名牌包包,当然,也不会蠢到让她在商场里看到另一个女人牵着自己的手。
男人们对于林艳的疯狂,让余裴裴一度很是困『惑』。她隐约察觉到这个世界是存在着某种规则的。但这规则是什么?她还没能想明白。后来她的某任男友给了个解答:“因为你们不是同一类人。”然后没过多久,余裴裴收到林艳从q上发来的聊天记录的截图。这些截图没能让她想明白世界的规则。只徒增了她想不明白的问题,譬如:为什么她会和一个调戏自己死党的傻x谈恋爱?
但无论如何,“你们不是同一类人”的评语倒是说得没错。林艳和余裴裴之间的不同,某种程度上几乎赶得上人类与猩猩的区别。那并不单单体现在“聪明”和“不聪明”上。
更重要的,是“狠”与“不狠”。
3
林艳是一个很狠的女人。
不只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我和林艳读的是同一所高中。因为我低她一届。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在同一个楼层。但我却依旧注意到了林艳的存在。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胖——一个胖到能让不同楼层的人都注意的人,想必也无须去形容程度。认识林艳的人都叫她做'肥婆'、'肥猪'。不认识的人则称呼她'那个肥婆'、'那只肥猪'。在她巨型身躯营造的阴影下,校内的其他胖子只配在“肥仔”“肥妹”“肥肥”里寻找自己的定位。
就是胖到这么抢眼的人。
可想而知,当这样的人顶着'系花'的名衔,穿着超短裙站在你面前时,究竟会有多么震撼——即便是现在,当我回想起我升上大学的第二年,听到她在阳光下以一脸『迷』人微笑说出的“我们好像是一所高中的哦?你还记得那个'肥婆'吗?”的时候,依旧忍不住要泛起一脊背的鸡皮疙瘩。
我很佩服她。
因为她有我所没有的力量。
如果说林艳的灵魂是一管亮晶晶的不锈钢,那么我的灵魂里,无疑塞满的都是些发霉的木头——尽管我的名字里有一个“精力充沛”的“沛”字。但那也只是源于我父亲的一相情愿。我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般,成为一个充满朝气并且阳光积极的人。甚至恰恰相反,我的『性』格既阴郁又死气沉沉,不但无法成为光源,就连别人投『射』来的阳光也懒得接受。如果要问我下辈子想做什么,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做一条深海鱼。”
做一条深海鱼。潜进连阳光也照『射』不进的黑蓝深海。既不给别人带来麻烦,也不会有人来麻烦我。就这样把一辈子浸泡在深渊般的冰冷孤独里。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想法。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也只告诉过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林艳。而另一个,不是我的父亲。
我不想被我的父亲了解。估计他也不想了解我——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去了解他。但我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他喜欢的东西。不。或许应该说,我本身就不值得他去喜欢。
我的名字叫石沛。
“石”源于父亲的姓。“沛”取自“充沛的精力”。石沛。无论怎么听,都是个男孩的名字。天知道我父亲是哪儿来的笃定,会在母亲怀上我的五个月后就想好这样的名字。又或许,在更早的三个月,两个月,乃至世界尚未有我的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全副的准备,准备迎接一个能在他回家的时候一起玩接球游戏的;能在饭后和他讨论政治局势国家经济的;能有力气帮他扛那些昂贵又重得要命的摄影器材的;能够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以照相机和摄像头作为武器的社会记者的……儿子。
可我却是女儿。
既然我没有那个好运投胎成为一条深海鱼,那就注定了我余下的人生,都将只是一败涂地——至少,在我父亲眼里。“为什么这么内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为什么胆子老这么小?”“为什么这么笨?”小时候我时常要被迫面对这些无聊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他妈的哪儿知道为什么?我要知道了还轮得到你来问吗?这些藏于内心的毒素,等我终于觉得自己有胆子将它们倒出来的时候,对方却已犹如先知般放弃了对我的询问——初中那会儿,哪怕我成绩差到全班倒数,哪怕我学会了翘课抽烟说粗口,他也再没有犹如小学三四年级那样,为了一根掉在地上的筷子,而朝我用力皱过眉头。
事实上,很快,我便连'眉头'本身也再未见过。
升上高中没多久,我的父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