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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山堂话本-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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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长相别出门,次日饭后领个后生,方年二十岁,与周氏相见。里长说与周氏:〃此人是上海县人,姓董名小二。自小他父母俱丧,如今专靠与人家做工过日。每年只要你二五百贯钱,冬夏做些衣服与他穿,我看你家里又无人,可雇他在家不妨。〃周氏见说,心中欢喜,道:〃委实我家无人走功。〃看其人,是个良善本分人,遂谢了里长,留在家里。

    至次日,里长来叫去海宁做夫,周氏取些钱钞与小二,跟着里长去了十日回来。这小二在家里小心谨慎,烧香扫地,件件当心。

    且说乔俊在东京卖丝,与一个上厅行首沈瑞莲来往,倒身在他家使钱,因此,留恋在彼,全不管家中妻妾,只恋花门柳户,逍遥快乐。那知家里赛儿病了两个余月死了,高氏叫洪三变具棺木,扛出城外化入场烧了。高氏立『性』贞洁,自在门前卖酒,无有半点狂心。不想周氏自从安了董小二在,到有心看上他,有时做夫回家,热羹热饭搬与他吃。小二见他家无人,勤说做活。这周氏时常涎邓邓的眼引他。这小二也有心,只是不敢上前。

    一日,正是十二月三十日夜,周氏交小二去买些酒果、鱼肉之物过年。到晚,周氏叫小二关了大门,去灶上烫一注子酒,切些肉,做一盘,安排火盆,点上了灯,就在房内床面前。小二在灶前烧火。周氏轻轻的叫小二道:〃你来房里来,将些东西去吃。〃小二千不合,万不合,走入房内,有分交小二死无葬身之地。正是:

    只因酒『色』财和气,断送堂堂六尺躯。

    僮仆人家不可无,岂知撞了不良徒!

    分明一段跷蹊事,瞒却堂堂大丈夫。

    此时,周氏叫小二到床前,便道:〃小二,你来!你来!我和你吃两杯酒,今夜就和你做了夫妻,好么?〃小二道:〃不敢!〃周氏骂了两三声:〃蛮子!〃周氏双手把小二抱到床边,挨肩而坐,便将小二扯过,怀中解开主腰儿,交他『摸』胸前麻团也似白『奶』。小二『淫』心『荡』漾,便将周氏脸搂过来,将舌尖儿度在周氏口内,任意快乐。

    周氏将酒筛下,两个吃一个交杯盏。两人合吃五六杯。周氏道:〃你在外头歇,我在房内也是自歇,寒冷难熬,你今无福,不依我的口。〃小二跪下:〃感承娘子有心,小人亦有意多时了,只是不敢说。今日娘子抬举小人,此恩杀身难报。〃二人说罢,解衣脱带,就做了夫妻。一夜快乐,不必说了。天明小二先起?来,烧汤,洗碗,做饭,周氏方起梳妆、洗面,罢,吃饭。正是:

    少女少郎,情『色』相当。

    却如夫妻一般,在家过活。左右邻舍皆知此事,无人闲管。

    却说高氏因无人照管门前酒店,忽一日,听得闲人说周氏与小二通『奸』,放心不下,出此叫洪大工去与周氏说:〃且搬回家,省得两边家火。〃周氏见洪大工说此事,回言道:〃既是大娘灯意,今晚就将家火搬回家去。〃洪大工自回家去了。

    周氏便叫小二商量:〃今大娘要我回家,你今却如何?〃小二便答:〃娘子,大娘家里也无人,小人情愿与大娘家送酒走动。一来,只是不好与娘子快乐;不然,就今日拆散了。〃说罢,两个搂抱着哭了一回。周氏道:〃你且安心,我今收拾衣箱、什物,你与我挑回大娘家里。我自与大娘说,留你在家,暗地里与我快乐。且等丈夫回来,再做计较。〃小二见说,才放心欢喜,回言道:〃万望娘子用心!〃

    当日下午收拾已了,小二先挑箱笼大娘家来。捱到黄昏,洪大工提个灯笼去接周氏。周氏取其锁,锁了大门,同小二回家。正是:

    飞蛾投火身须丧,蝙蝠投竿命必倾。

    为人切莫用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凶徒人吃人。

    当时,小二与周氏到家,见了高氏。高氏道:〃你如今回到家一处住了,如何带小二归来?何不打发他增了?〃周氏道:〃大娘门前无人照管,不如留他在家使唤,待得丈夫回时,打发他未迟。〃高氏是个清洁的人,心中想道:〃在我家中,我自照管着他,有甚皂丝麻线?〃遂留下,交他看店、讨酒坛,一应都会得。

    不觉又过了数月,周氏虽和小二有情,终久不比自住之时两个任意取乐。一日,周氏见大娘说起小二诸事勤谨,又本分,乃言:〃大娘何不将大姐招小二为婿,却不便当?〃大娘听得,大怒,骂道:〃你这贱人,好无志气!我女儿招雇工人为婿?〃周氏不敢言语,乞这大娘骂了三四日。大娘只倚着自身正大,全不想周氏与他通『奸』,故此要将女儿招他;若还思量此事,只消得打发了小二出门,后来不见得自身同女打死在狱,灭门之事。

    且说小二自三月来家,古人云:〃一年长工,二年家公,三年太公。〃不想乔俊一去不回,小二在大娘家一年有余,出入房屋,诸事托他,便做乔家公,欺负洪三。或早或晚,见了玉秀,便将言语调戏他。不则一日,不想玉秀被这小二『奸』骗了。其事周氏也知,只瞒着大娘。似此又过一月,其时是六月半,天道大热,玉秀在房内洗浴,大娘走入房中,看见女儿『奶』大,吃了一惊。待女儿穿了衣裳,叫这女儿到面前,问道:〃你乞何人弄了身体,这『奶』大了?你好好实说,我便饶你。〃玉秀推托不过,只得实说:〃我被小二哄了。〃高氏跌脚叫苦:〃这事都是这小婆娘做一路,坏了我女孩儿。此事怎生是好?〃欲待声张起来,又怕嚷动人知,苦了女儿一世之事。当时沉『吟』了半晌,眉头一纵,计上心来:〃只除害了这蛮子,方才免得人知。〃

    不觉又过了两月,忽值八月中秋节时,高氏交小二买些鱼肉、果子之物,安排家宴。当晚,高氏、周氏、玉秀在后园赏月,叫洪三和小二别在一边吃。高氏至夜三更,叫小二,赏了两大碗酒。小二不敢推辞,一饮而尽,不觉大醉,倒了。洪三也有酒,自去酒房里睡了。这小二只因酒醉,中了高氏计策,当夜便是:

    东狱新添在死鬼,阳间不见少年人。

    当时,高氏使女儿自去睡了,便与周氏说:〃我只管家事买卖,我那知你与这蛮子通『奸』。你两个做一路,故意交他『奸』了我的女儿,丈夫回来,交我怎的见他分说?我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如今讨了你来,被你站辱我的门风,如何是好?我今与你,只得没奈何害了这蛮子『性』命,神不知,鬼不觉。倘丈夫回来,你与我女儿俱各免得出丑,各无事了,你可去将条索来!〃

    周氏初时不肯,被高氏骂道:〃都是你这贱人与他通『奸』,因此坏了女儿,你还恋着他!〃周氏乞骂得没奈何,只得会房以取了麻索,递与大娘,大娘接了书去小二脖项下一绞。原来『妇』人家手软,缚了一个更次,绞不死。小二叫起来。高氏急无家火在手边,交周氏去灶前捉把劈柴斧头,把小二脑门上一斧,脑浆流出,死了。高氏与周氏商量:〃好却好了,这死尸须是今夜发落便好。〃周氏道:〃可叫洪三起来,将块大石缚在尸上,驮去丢在新桥河里水底去了,待他尸首自烂,神不知,鬼不觉。〃

    高氏大喜,便到酒作坊里,叫起洪大工来。大工走入后园,看见了小二尸首,道:〃祛除了这害,最好。倘留他在家,大官人回来,也有老大的口面。〃周氏道:〃你可趁天未明,把尸首驮去新河里,把块大石缚住,坠下水里。若到天明,倘有人问时,只说道小二榆了我家首饰、物件,夜间逃走了。他家又无人来寻望,如今已除了一害。〃洪大工驮了尸首,大娘将灯照出门去。此时有五更时分,洪大工驮到河边,掇块大石,绑缚在尸首上,丢在河内,直推开在中心里。这河有丈余深水,当时沉下水底去了,料道永无踪迹,洪大工回家,轻轻的关了大门。大娘子与周氏各回房内睡了。

    高氏虽自清洁,也欠些聪明之处,错干了此事。既知其情,只可好好打发了小二出门,便了此事。今来千不合,万不合将他绞死,后来自家被人首告,打死在狱,灭门绝户。

    且说洪大工睡至天明,起来开了酒店。大娘子依旧在门前卖洒。玉秀眼中不见了小二,也不敢问。周氏自言自语,假意道:〃小二这厮无礼,偷了我首饰、物件,夜间逃走了。〃玉秀自在房里,也不问他。那邻舍也不管他家小二在与不在。高氏一时害了小二『性』俞,疑决不下,早晚心中只恐事发,终日忧闷过日。正是:

    要人知重勤学,怕人知事莫做。

    却说武林门外清湖闸边,有个做靴的皮匠,姓陈名文,一妻程氏五娘,夫妻两口儿止靠做靴鞋度日。此时是十月初旬。这陈文与妻争论,一口气走入门里蒲桥边皮市里买皮,当日不回,次日午后也不回。程五娘心内慌起来。又过了一夜,亦不见回,独自一个在家烦恼。

    将及一月,并无消息,这程五娘不免走入城里问人。径到皮市里来,问买皮店家。皆言:〃一月前何曾见你丈夫来买皮?莫非死在那里了?〃有多口的道:〃你丈夫穿甚衣服出来?〃程五娘道:〃我丈夫头戴万字头巾,身穿着青绢一口巾,月前说来皮市里买皮,至今不见信息,不知何处去了!〃众人道:〃你可城内各处去寻,便知音信。〃

    程五娘谢了众人,绕城中逢人便问,一日并无踪迹。过了两日,吃了早饭,又入城来寻问。不端不正,走到新桥上过,正是:

    事有凑巧,物有故然。

    只见河岸上有人喧哄,说道:〃有个人死在河里,身上穿领青衣服,泛起在桥下水而上。〃

    程五娘听得说,连忙走到河岸边,分开人众一行时,只见水面上漂浮一个死尸,穿着青衣服,远远看时,有些相象。程氏就乃大哭道:〃丈夫缘何死在水里?〃

    看的人都呆了。程氏又乃告众人:〃那个伯伯肯与奴家拽过我的丈夫尸首到岸边,奴家认一认看。奴家自奉酒钱五十贯。〃

    当时有一个破落户,叫名王酒酒,专一在街市上帮闲打哄,赌骗人财。这厮是个泼皮,没人家理他,当时也在那里,看程五娘许说五十贯酒钱,便乃向前道:〃小娘子,我与你拽过尸首来岸边,你认看。〃五娘哭罢,道:〃若得伯伯如此,深恩难报!〃

    这王酒酒见只过往船,便跳上船去,叫道:〃梢公,你可住一住,等我替这个小娘子拽这尸首到岸边!〃当时王酒酒拽那尸首来。王酒酒认得乔家董小二的尸首,口里不说出来,只交程氏认看。只因此起,有分交高氏一家死于非命。直叫:

    高氏俱遭囹圄苦,好『色』乔郎家业休。

    闹里钻头热处歪,遇人猛惜爱钱才;

    谁知错认尸和首,惹出冤家祸患来。

    此时,王酒酒在船上将竹篙推那尸到岸边来,程氏看时,见头面破肉却被水浸坏了,全不认得。看身上衣服,却认得是丈夫的模样。号号大哭,告言王酒酒道:〃烦伯伯同奴去买口棺木来盛了,却又作计较。〃

    王酒酒便随程五娘到褚堂仵作李团头家,买了棺木,叫了两个火家,来河下捞起尸首,盛了棺内,就在河岸边存着。那时新桥下无甚人家住,每日只有船只来往。程氏取五十贯钱谢了王酒酒,王酒酒得了钱,一径来到高氏酒店门前,以买酒为名,便对高氏说:〃你家原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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