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247
以上一段时间里,我生活平静,颇有积蓄,狐朋狗友渐渐作鸟兽散,和华杨刘欣接触渐少,和陆然在一起的时间也多半是打打台球,看看电影之类,夜间很少出门,睡眠充足,体重增加了七斤,公司业务良好,我因为一笔回扣没有报账,被公司开除,于是换到另一家专卖体育器材的外企公司。
和阿莱的关系保持若即若离,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知道,若即若离终究不过是强弩之未,总有一天……
248
94年春夏交季,照例刮了几天风,天空照例变成黄色,路人个个灰头土脸,树木抽发新枝,立交桥下,新叶从枝条上钻出,犹如一个个黄绿小虫,排列整齐。
我从燕莎友谊商城出来,手拎一筒刚从自动售货机前买的可口可乐,到路边打车,一切顺利,阿莱昨天夜里打来电话,告诉我,夜里醒来,想到我,下面又湿了,盼我快去。我中午从床上爬起,洗了一个澡,仔细刷了牙,刮干净胡子,换上一件灰色套头衫,一条黑色灯芯绒裤子。外面罩上皮夹克,直奔燕莎,给阿莱买了一条细得几等于无的白金项链,
花了400多元,料想此人必定欢喜,至于欢喜的程度,倒也全然不知。出租车经过京广大厦时,我想到阿莱夜里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喜欢和功成名就的人在一起。这话叫我一阵难过,竟对司机喊了一声停,喊得恰到好处,然而又显得多此一举,因为前面正是红灯。过了红灯,车继续往前开,我透过车窗,看到国贸大厦已遥遥在望,咖啡色的玻璃和天空的颜色相互呼应,真是气概非凡。我叫司机把车停到中国大饭店前面,我下了车。付了车钱,信步往前走,我想阿莱此刻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坐在沙发上等我,一只手用梳子不停地梳她的头发。这时,一辆白色加长林肯从我身后从容开过,在前面转了一个漂亮的孤形弯,缓缓驶进泊位,几人从中钻出,昂首阔步,一直向前,进了转门,一下子不见了。我有点口渴,边走边喝手中的可口可乐,喝到一半,恰逢一个垃圾箱,于是扔了进去,大步流星,直奔后面的职工宿舍。
见到阿莱,果真如我所料,叫人沮丧的是阿莱的老公在我们如胶似漆时从广州打来一个长途,两人用英语聊了足有一个小时的天,讲的是如何处置她们家那个又大又蠢的仿古衣柜和汽车保养,我在旁边心情复杂,洗了两次澡,喝了五筒罐装啤酒,阿莱挂下电话时我对她说:〃跟〃厂离了吧!〃
阿莱低下头想了一想,抬头时目露坚毅之色,说:〃然后呢?〃
〃然后再说然后的。〃我说。
〃再然后呢?〃
阿莱看着我,语气有些泄气。
〃嫁我。〃
〃你真这么想的?〃
〃真的。〃
〃什么时候想的?〃
〃就在刚才。〃
〃刚才?〃她重复道,似乎欲言又止,停了停,她又问。
〃刚才什么时候?〃
〃你放下电话的时候。〃
阿莱重新钻进毛毯,两眼漠然盯着屋顶。
〃阿莱。〃我叫她。
〃是我逼你说的吧?〃
〃是我自己想说的。〃
〃你……〃
阿莱话音未落,两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泪水流尽,向我伸出手,我拉住了。
〃阿莱,跟我走吧。〃
〃怎么走?〃
〃阿莱。〃
〃别叫我。〃
〃我就不明白了,马来西亚阴茎究竟有何不同凡响之处?〃我负气大声叫嚷。
〃真好笑,〃阿莱对我怒目圆睁,也提高声调,〃你管得着吗?〃
〃我走了。〃我大步跨出门外,到单元门口,一摸兜儿,才想起给阿莱的礼物忘了拿出来,于是回转身,走到床前。
〃这是我来时要送你的。〃
阿莱打开白缎手饰盒,取出那根细项链,我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阿莱的嘴张了一张,没发出声音,我转身走掉。
走到楼下,腰间呼机响起,是阿莱呼我,我停了一下,继续走,从国贸到安定门的路上,呼机一直响个不停,到了安定门,我抽了一支烟,决定回电话。我摘下话机,接通线路,听筒里传来的是长久的盲音。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争吵。
也是我第一次向她求婚。
249
后来又跟阿莱见过几次面,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见面,每一次见过之后都让我觉得还是不见更好。最后一次是95年4月8日晚11点48分,我偶然碰见她,她告诉我第二天要去马来西亚了,并说,以后很难再彼此见面了,记得她有点紧张,还有点激动,最后终于告诉我,从此以后,也许我们再也见不着了,她这回是移民,本来不想跟我说的。
后来,她真的走了。
这就是关于阿莱的一切。
250
阿莱,我承认我爱你,尽管我们在一起时我很少提及它。
阿莱,并不是我爱你这件事本身叫我痛苦,而是另外一件事,即你仍!日存在着这件事,想到你我共同生活在世间我就如坐针毡……真讨厌,你有自己单独的心,单独的呼吸,单独的行动,这一切叫我痛苦,叫我为你叹气,叫我伤感。
甜蜜的名字,痛苦的名字,我叫你离去。美丽的眼睛,忧伤的眼睛,我叫你过来……你神奇地出现,带着你全部的矛盾和叹息。你为我带来狂喜和战栗,你叫我充满无法言喻的柔情,也为我带来无可解脱的绝望。
你是我黄缎子一样抖动的阳光,你是我的清凉泉水,你是我无法捕捉的影子,你是花的碎片,你是云的碎片,你是天空的碎片,你是旷野里消散的烟雾,你是最美丽的白色泡沫,你叫我狂喜,同时,也叫我悲恸欲绝。
我的冰凉牛奶,我的寂寞夜晚,我的纤细琴弦,你在哪里?你是否像我想你一样在想我?你是否像我一样,满怀激情地迎接尖锐的分离?你是否在深夜默念着我的名字人睡?当你想到我时,你是否感到欣喜和甜蜜?你是否日日夜夜地惦记着和我见面?当你做爱的时候,心里会不会叫喊着我的名字?你驾车穿过街道时,会不会为一个像是我的背影而惊悸,而泪流满面?在我们分离的时候,你会不会为记忆中的柔情而望眼欲穿?当你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们在一起吃的盛在小碗里的可怜的汤面?当你聊天的时候,是否以为我就坐在床角而聆听?你梦见过我吗?在梦中,我是一副什么模样?你的柔声细语会换来像我一样的热情和温存吗?你的漂亮的花床单上,还留着我们融合在一起的体温,你能感觉到吗?你有一双漂亮的缎子鞋吗?那天放过的磁带还插在录音机的带仓里,你还记得是哪首歌?我漂亮的长睫毛,你现在能够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你知道我是多么无尽无休地需要你而永不厌倦?我的黑眼睛,你离开我后笑了几次?在你笑的时候,你真的感到快乐吗?我可爱的小嘴巴,当你再次想起那些由接吻而引起的柔软的接触时,你还会再去寻求别的温存吗?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做爱吗?还记得雷声吗?我告诉你,天上打雷了,你问我,是真的吗?你后来注意到窗外的急风暴雨了吗?每次接到我的电话时,你抓话机的手是不是在颤抖?听到我的声音后,你的心是不是像听到的声音一样疯狂?我亲爱的眼泪,我亲爱的夜晚,我亲爱的寂静,我亲爱的秋天,我亲爱的小乳房,我亲爱的嗓音,我亲爱的脚踝,我亲爱的手指,我亲爱的腰肢,我亲爱的短头发的阿莱,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透过夜色,你能否看到我的疯狂的眼睛,在黑暗里焦灼地张望着你无处不在的身影?在梦里,你能否感到我干裂的嘴唇,饥渴地吸吮着你散发出来的绝望的爱情?你的面颊能否在我破烂的翅膀扇动的火焰中感到温暖?你还能爱吗?你是有灵魂的夜风还是没灵魂的欲望的肉体?你听得懂我只为你讲出的语言吗?
我黑色的长头发,我细细的长头发,我会哭的长头发,我的粗辫于,我的细辫子,我忧郁的短头发,我颤动的短头发,我随风披拂的无数的短头发,我的橘黄色,我的青绿色,我的天蓝色,我的黄金色,我的银白色,我的呻吟,我的小船,我的波浪,我的枯萎菊花,我的凋零菊花,我的折断的藤萝,我的冷漠的蝴蝶,我的伤心的露水,我的苦涩的海水,我的不会说话的鱼,我的明媚的秋光,我咬在嘴里的长头发,我惟一的长头发……阿莱,我将叫着你的名字游荡在北京大街小巷,我将叫你跟我一起走,我将带着你穿过漫长的时间,我将叫你闭上眼睛,叫你忘记害怕,叫你得到平静,叫你感到幸福。
251
在我难过的时候,不管那是什么时候,我都不喜欢被别人察觉到,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不喜欢而已。
我知道,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我很喜欢阿莱,阿莱就老对我这么说,别告诉别人你今天难受过,什么也别对别人说,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我相信阿莱说的一切。
后记
后记
《晃晃悠悠》写完时我二十七岁,我的青年时代也随之画上了句号。
现在我已三十出头了,再次翻看几年前写的书,或多或少有些感慨,如果文字还是有些意义的话,我想它的一个意义在于,文字能够记录某些东西,那些东西会随着岁月流逝而从某个人身上完全消失掉,我是说那些失去以后不会再来的东西,就像童贞之类的东西,它们往往在一个人的身上只出现一次……
因而,我想,无论把这本书说成什么,对于我,书中总是有些不可言喻的东西在内,在这一点上,而且只在这一点上,我认为,这些花费我很多时间写成的文字是有效的。
至于说到这本书本身,我想我在这里不便多言,我的工作是,我写完它,把它发表,如此而已。但我仍;日希望……尽管个人愿望十分渺小,不值一提,但我仍忍不住地想,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如果有人能从这本书中获得乐趣,那我便可主观地推测,这些人的乐趣与我有某种联系,这样想想,也会使我获得某种乐趣及满足。
当然,我对我的书有自己的评价,这种评价与读者无关,书交到读者手里以后,便与我一刀两断,虽然我承认,我对读者也有一种好奇心,想知道读者的感受,但同时,根据我自己的阅读经验,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阅读趣味,这种神秘的趣味是作者无从猜测的。
写这本书的年代,我被朋友们称做〃愤怒青年〃,那时我对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惯,对任何事物都要说三道四,说到底,那时我还年轻,愚蠢,轻率而充满朝气,书写完后,我甚至不接受看不上这本书的人提出的意见,事实上,那时我不准备接受任何意见或建议,我当时觉得事实胜于雄辩,扬言〃谁要是觉得我写的不好,谁就自己写一本好书拿来看看〃,而且,说来可笑,我当时写这本书的初衷,就是自从〃视野内没有看到什么好看的书〃,我不愿再往下讲了,我实在是为二十七岁的我感到不好意思,那时我的一切,包括虚荣心在内,都十分好笑……
可是,现在看起来,只在那个年纪,我才干得出那种事,那时我从未想过诸如知难而退之类的事情……那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