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声“向宁哥哥”叫得糯糯的、甜甜的,南杨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扭头同情地看看向宁,果然看见向宁也在低头拂自己的胳膊。
可是南杨不知道,向宁之所以起一身鸡皮疙瘩,或许并不是那甜甜糯糯的声音的缘故。
通往河岸的路上,向宁一边小心地拉着桑离在河滩上走,一边正告她:“不要叫我向宁哥哥!”
他义正词严的样子让桑离比较纳闷:“那我叫你什么?”
向宁伸手拂拂桑离的头发,微笑:“像叫南杨那样,直接叫我‘哥’就行。”
桑离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那天之后,桑离和向宁似乎就变成了很熟的熟人,甚至熟到向宁常常会帮桑离买饭的地步。
那时候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个食堂买饭——并不是今天这样宽敞明亮有桌椅的食堂,而是操场边一排两层独立小楼上,位于一楼的一排窗户,那里是卖饭口。每天上午第四节课后很多学生会从楼上蜂拥而下,拿着自己的饭盒冲向卖饭口排队。同为毕业班的高三和初三作为特殊照顾群体,教室都在各自教学楼的一楼,所以常常可以买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偶尔还有并不实惠但好歹属于荤菜的“干炸里脊”。
每次向宁买饭时,如果能买到里脊,总会记得给桑离也来一份:不过七八块里脊,安静地放在平时用来蒸包子的玉米叶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然后,很帅的男生向宁,就会托着一张玉米叶,连同那上面的七八块干炸里脊,站在初中部教学楼楼下,坦然地等桑离出来拿。
渐渐地,很多女生都认识了初二(3)班的桑离,有时候看到她,还会偷偷指指点点。南杨也似乎看出点什么,也问过向宁,可是向宁的回答听上去义正词严、胸怀坦荡: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疼我自己妹妹关别人什么事?
过会又补一句:你不是说她没妈吗?我就是觉得咱们得对她好点。
这句话真诚又感人,南杨也被打动了,看向宁的目光就更多了些看知己的味道。
其实,在那个时候,南杨的交友准则也是很简单的——所有对桑离好的人,都是南杨的朋友;所有南杨的朋友,都要对桑离好。
这不是爱情。至少在那时候,在南杨心里,这就是一种蕴蓄多年、简单真挚却又发自内心的在乎。
一种趋向于本能的在乎。
田淼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十三岁的女孩子,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讨厌桑离的原因,可是却很确定自己讨厌桑离这个事实。田淼的成绩很好,好到从来没有跌出过班级前三名、年级前十名,在班里有很多可以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好朋友,很受老师的喜欢。可是莫名其妙,她就是在看见桑离的时候会格外凶、格外不像她自己。对此,常青、桑悦诚甚至很想居中调停的南杨都已经无能为力。
那时没有人会想到,田淼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会是向宁。
虽然向宁名气够大,可若是没有那场意料之外的演出,田淼也不会对走在桑离身边的男生有任何关注——她一向都不屑于桑离的任何东西,也包括朋友。
那是向宁毕业前夕,学校破天荒决定在“五四青年节”前夕举办一场文艺汇演。高三年级因为马上要参加高考所以不需要出节目,其他年级各有指标,要求拿出各年级最好的节目参加演出。桑离所在的班毫无悬念地推选桑离表演女声独唱,田淼所在的班也毫无悬念地推选田淼表演钢琴演奏——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两个节目在大获成功的同时,居然会被推荐参加当年的全市中小学生迎“七一”大型文艺演出!
而且,按照团市委的要求,每校只能报送一个节目!
所以,脑筋很活络的团委书记就拍板了:桑离演唱、田淼伴奏,拿出一个真正有特点的节目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刹那,本来都很高兴、还有点暗中较劲的两个人都呆若木鸡,田淼甚至恨不得砸了钢琴!
可是,她俩毕竟还都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学生,既然命令已下,那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场。只不过在排练的那段时间里,田淼常常在伴奏时故意刁难桑离,让桑离练得支离破碎。
向宁路过琴房那天,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下午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这对姐妹花一起练《小背篓》,桑离清澈的嗓音脆生生的,可是田淼起高了音,桑离不服输,偏要唱下去,那嗓子都快破了。
向宁实在看不下去,就信步走进音乐教室,站在田淼身边看一会,然后坐到田淼身边。
田淼瞪大眼看着向宁,他随手在琴键上按几下,微微笑着看田淼:“钢琴弹得不错。”
田淼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桑离冷眼旁观,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
向宁抬起头看看桑离,又看看田淼,点头示意:“听我弹啊。”
他低下头,专注地开始弹起琴来,他的手指修长,那些音符一串串飘荡在音乐教室里的时候田淼甚至屏住了呼吸!
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不过十三岁的田淼第一次对桑离的朋友消除了敌意。
也是在那一刻,桑离知道了什么叫做“行云流水”。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伴奏曲目,虽然是家喻户晓的一首歌,可是从向宁手下弹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天,向宁用这样温和的方式暂时化解了桑离与田淼之间的矛盾,至少从那天开始,田淼再也没有在排练时为难过桑离。
不过桑离不知道,田淼之所以不再难为她,只是因为田淼喜欢一遍遍重复向宁的演奏而已——仅仅因为,向宁是这样演奏的。
桑离只知道,向宁每一次的出现,都带着拯救自己的意思。
深夜,桑离闭上眼,情不自禁想起向宁的笑容、向宁修长的手指、向宁手心的温度,都会在黑暗中忍不住轻轻浮上微笑。
这是桑离的小秘密。
兴许,也是田淼的。
B…3
不过,上天并没有给向宁更多的眷顾——那年高考,向宁因缺考而落榜了。
说起来这倒真是一场意外:向宁的学籍在省城,按理要回省城参加高考。可是就在回省城参加高考的路上,向宁乘坐的长途车出了车祸,车上的乘客10死、19伤——这件事上了那天的《新闻联播》,作为重大交通事故而家喻户晓。
不过桑离不看新闻,所以当向宁被送往医院急救的时候她和田淼正高高兴兴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们的节目拿了文艺汇演的一等奖,保持了桑离一直以来的不败纪录,也让田淼暂时放弃了与桑离为敌的斗志。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桑离一边抹汗一边想:这个夏天可真热,让人憋闷的热。
终于得知向宁出车祸的消息还是在半个多月后——细心的南杨发现向宁家的电话总是没人接,便很奇怪于好友的离奇“失踪”。他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态往向宁母亲所在的学校打电话,辗转无数道弯才获知了向宁车祸的消息,一瞬间冷汗就从头顶流下来。
当晚,南杨就回家收拾行李,同时找老妈要路费,说要去省城看向宁。
南杨妈妈自然是不同意儿子在等成绩的关键时刻出门,更害怕儿子遭遇和向宁一样的飞来横祸。不过南杨爸爸这一次居然站在儿子一边,安慰自己老婆:“儿子大了,总要自己出门,你再不放心也没用。你就让他出去闯闯,不是也挺好的?”
南杨妈妈恨恨地看着自家男人,终于放弃抵抗,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只是要亲自送儿子去火车站。
南杨出门前,得知这个消息的桑离和田淼也从屋里飞奔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过田淼掩饰着什么都不说,桑离表达得就比较直白,直接拽住南杨的胳膊:“我也要去。”
南杨惊讶地看看桑离,又看看自己爸妈,再看看桑离身后的田淼,安慰她:“我问过了,伤得不重,你去也没有用,在家等着就行。”
桑离不依:“我就要去。”
南杨按按桑离的肩膀,神色严肃:“小离你才多大,连身份证都没有,你能住哪里?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去了也不方便。你就乖乖在家等我,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桑离咬咬嘴唇,终于不说话了。
南杨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大家都是朋友,谁也不愿意看见这个。不过我不会骗你,他是真没事了,你放心就行,我随时给你电话。”
有了这个承诺,桑离终于放南杨出了家门。也是从那天起,整个暑假里,桑离一直守着电话。哪怕是南杨从省城回来,带回向宁出院的消息后,桑离也一直守着自己家的电话,哪里都不去。
可是,直到夏天过去了,南杨都去省师范大学政法系报道了,桑离也没有等来向宁的只言片语。
再后来,秋天也很快就过去了。国庆节南杨没有回家,说是要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参加庆典活动。于是,最后一个能带来向宁消息的人也消失于桑离的视野。
在桑离近乎麻木的失望中,天气渐渐冷下来。下第一场雪的那天,课间,桑离拎着一把笤帚跟在一群同学身后去校门口的人行道上扫雪。那天天很冷,桑离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戴一顶毛茸茸、圆乎乎、远看像半颗元宵一样的白色帽子,站在凛冽的空气中努力把男生们用铁锹铲起来的雪块扫到簸箕里。正扫着的时候就听见身边响起一片窃窃的低语声,桑离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然而也就是抬头的一刹那,她猛地就愣在原地。
是向宁!
那一刻,桑离眼也不眨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生,他穿一件深蓝色羽绒服,手里拎一个看上去没装多少东西的书包,正在和身边的几个人寒暄。桑离认得站在向宁面前的是高三年级组组长——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眉开眼笑,边说话边亲密地拍拍向宁的肩膀。
那一刻,突然就有暖流从桑离的心底涌出,呼啸着窜向四肢百骸。桑离的眼眶甚至湿润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可是她知道自己很开心看见向宁的康复,很开心看见他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好端端的微笑。
十五岁,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桑离却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总还有那样的一个或者几个人,是悄悄放在你心里的。你不需要明确对他们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你知道你在乎,在乎得不得了。
然而,那天的向宁没有回头。直到他随年级组长走进学校大门、走向高中部教学楼,他都没有回头看桑离。
桑离有些心酸又有些期待地安慰自己:他没有看见你,他只是没有看见你。
她无法告诉任何人,那一刻,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听他带着笑意叫她一声“小离”。
她知道:在这漫长的五个月的等待里,她真的好像在等自己的亲人回来——像南杨一样亲的亲人。
直到多年后,她作为优秀学生参加汇报演出,站在明亮舞台上唱《那晴朗的一天》,她才知道,巧巧桑的等待就如同那年那月她对向宁的等待一样,艰苦执着,始终如一。
并且,如此固执地相信: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向宁没有忘记桑离。
甚至应该说,向宁是为了桑离才回到这里的。
那场车祸中惨绝人寰的记忆没有人想要重温,不过向宁还是无数次地回忆并庆幸自己在车翻的刹那清醒地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