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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无情无义之举,你一定要出面向我马廷贤说个明白,有个交代。除了赔情道歉,还得筹集一笔粮草钱。
他也抱着希望,盼着泽旺出面谈判,和平解决这突然袭来的风暴。
泽旺答应第二天走出寺院佛邸与马廷贤见面。
马仲英撤走了布在各路口、各山岗上的部队,全军集中在金鹏镇上,等待第二天的谈判。
夜半三更,泽旺和佛父佛叔,保护着坚贝央,悄悄走出寺院南门,逃向了吉祥右旋寺上游的腹心草原,不知去了何地。
天近黎明,洛哲跑来告诉说寺主的佛邸已经人去室空,找不见一个拿事的人。
他惊得一下从被窝里跳起来,脸色刷地苍白,双脚打颤直不起身,浑身冷汗刷刷落下一层又渗出一层。脑门像被重棍击了一下,又像用什么抽空了似的,空荡荡地嗡嗡作响,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没有,直呆呆蹴在炕上动弹不了。
可能他的样子很是可怕,洛哲慌慌张张地抓起供在佛龛前的净水碗往他脸上泼去,连泼了三碗。要泼第四碗时,他抬胳膊拦住了。
洛哲咚地跪在地板上,急急叩了三个头,颤声呐语道:“罪过,罪过,我以为活佛灵魂出窍,不省人事了……”
吉塘仓依然定定蹴在炕上不动弹,只有嘴皮在打着哆嗦,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冲洛哲发问:“他们怎能这样,他们不要大寺了……”
洛哲满脸泪水,又一次跪在地上:“天上没有太阳的时候,只有靠星星指路,坚贝央不在,全寺三千僧众只有指望你把大伙领出地狱,吉祥右
旋寺也只有你能拯救众僧于苦海之中。我求求你了,至尊至慧的活佛。”
他没有说话,示意洛哲把香炉点着,用香柏碎枝薰薰卧室,也薰薰他昏涨的头脑。
空气中弥漫着香柏的特殊呛人气味,卧室里飘着缕缕香柏燃烧后散发的蓝烟,他的头脑渐渐出现了图像。他真想放开嘴巴淋漓酣畅地痛骂泽旺一顿,泻泻心头的无名之火。但骂能顶什么用,不过耗费时间,煽起僧众不满情绪,播下窝里斗的苗子罢了。
眼下火烧眉毛,消灾灭火最为要紧。他思索片刻,先让洛哲马上派佛邸的侍僧分头去各佛邸、各学院,首先通报各位活佛、僧官、法台,告诉寺主及佛父佛叔佛兄怕受到伤害,为防万一而出走远去,要大家诵经祈祷寺主一行平安顺利。第二点则是要大家严守戒律,不准出门游荡串门,不准在街巷三三两两聚众议事,不准把任何铁器兵器放在随手注目之处;如果造反队伍闯进宅屋搜查财物,不得怒目相视,不得争吵打架,不得斤斤计较财物损失,只准闭目坐禅,念经拜佛,耳不闻外界喜怒哀骂声,眼不观群魔乱舞相,保持六根清净,心净如镜,不提供任何借口,哪怕枪口对准胸膛。佛法僧三宝以人为本,有佛有僧就有法,佛僧不灭教义永存。
他要洛哲亲自去办的事是找大寺司库,看金库里有多少金子、银元宝、银洋,按手续提出三分之二,以备急用。马仲英是奔财而来,惟有财物消灾免祸。如果谈判有希望,他情愿把这些金银元宝献给尕司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他们执意要杀僧洗劫财物,则想方设法把它们埋在安全地方,一旦侥幸逃脱,以后重建吉祥右旋寺也可作垫底。不管结局如何,不能放在显眼注目的秘书处金库里。
他亲自到自己佛邸的库房里,察看还有什么特别的礼品可以打点。
他匆匆备办了一些贵重礼品,按马仲英和马廷贤的爱好秉性,分头打包上搭哈达。
他想了想,又返回书房,面向佛龛叩了三个等身头。他佛龛里的主佛像是藏传佛教格鲁巴创始者宗喀巴大师的半身像。两侧分别是五世达赖喇嘛和六世班禅。他钦佩他们在发展藏传佛教事业中披荆斩棘不怕艰险、破除万难的创业精神,一直以他们为榜样,相信他们会保佑他成功,所以选择为主供佛尊。他心里祷告愿三位至尊大师辅佐让他平安回来。他为三位至尊大师叩过头又供上了净水碗。
十几位活佛、高僧、学院法台听到消息,匆匆赶到佛邸探听消息。泽旺和寺主出走的消息,对他们同样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都丧魂失魄地来向他吉塘仓讨主意。看到吉塘仓只身要闯尕司令的造反军中,他们又齐刷刷跪在大门前,挡住了吉塘仓的路,有的拉住了他的裙摆,有的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七嘴八舌泣劝道:“总法台,你万万不能去,他们是一伙饿红了眼的狼,你去就是鲜肉送进狼嘴,强盗逢上商队,有去无还……”“他们不该抛下我们自己逃走。”“活佛,要死要活,咱们一起捆着等,你不能先走啊!”“总法台,与其伸着脖子让人家宰,不如咱学拉萨三大寺的样子,武装僧众,拼死抵抗,让他们不得好活!”……
第五部分第十二章 风雨见真心(5)
吉塘仓胸口激情澎湃,思绪万千,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眼窝子泛起潮湿。他抬头看看天色,天边四周已经透亮,寺倚的金翅山尖被一朵乌云遮蔽,远方看得见的光盖雪山也半腰缠着雾,灰蒙蒙、阴沉沉的,不像九月天的天气。他深深吸口气,压住了心头的各种心绪,镇定地开导大家:“我谢谢大家了。但时辰不等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尕司令就会知道泽旺司令一家出走的消息,会恼羞成怒,拿寺院和佛僧开刀。火种要在袖筒里扑灭,防洪要在水未临近前筑堤。我赶前一步,说不一定还有消灾避祸的希望。”他顿顿,压下眼角的泪水,声音发颤,有点凄怆地扶起身前跪着的一位活佛,“大家别这样,佛门之人都知晓人生无常,视死如归。我们来到人世,就是实施慈悲,普度众生,求得涅。还是回各自的岗位,按我传谕的要求去办,这样,我就放心多了。让开,快让开。”他心一狠,跨上坐骑,扬鞭驰去。
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就像亲人们送亡人去天葬场天葬一般。他的心碎了,心儿在流血,这一去不知能否回来。如果尕司令迁怒于他,若果马廷贤咬住牙口要毁灭寺院,那自己只有一个死字,以死相拼。死就死吧,只要尽到心就行了。结果如何,那是天意。只能随天意了。
一走出寺院高大宽广的山门,气氛就忽地变成了另番样子。机枪步枪从壕坑里伸出黑黝黝的大口对准了所有进入寺门的僧俗。寺背的金翅山上,穿各种服饰的人提枪、提刀、提棍在运动,像蚂蚁在暴风雨来临前搬窝回巢。沿着转经路,沿着河岸都是戴号帽、提刀枪的青壮男人拥来拥去,闹哄哄犹如黑压压乌鸦群在昏暮夕阳中飞东飞西,聒叫聚集。看来是尕司令的造反军队调动布置包围寺院。
有个大块头,满脸横肉包在络腮胡子中的中年汉跑过来拦住了马头,问他是谁,干什么去,告诉说已经有令封锁吉祥右旋寺,不准任何人出入。
“我是金座活佛吉塘仓,寺院总法台,去拜会老朋友尕司令和马师长。”吉塘仓在马上谦恭地回话。
中年汉子口气缓和了些许,但要他和随从们下马接受检查。
吉塘仓只得下马,让那些污秽之徒在身上摸来捏去,心头却丝丝悲哀掠过。活到这个份儿上,会落到如此地步,真让他心沉如铁。检查完毕,当官模样的大胡子才允许他们出行,但派了几个兵娃娃领路监管。
金鹏镇上人来人往,但不是居民,而是没有统一服装但手擎肩扛各式兵器的造反官兵。居民很少,有也是神色紧张、忧心忡忡的回族居民。他们见吉塘仓过来,强颜欢笑地恭迎搭讪。吉塘仓躬身低语求他们办件事,要他们去告诉达悟得阿訇、鲁吾达嘎会长、金牧师,请他们能来尕司令处帮忙说些话。泽旺一家已出走,寺院的担子全在他吉塘仓肩上。他们答应得很爽快,转身便急急传信走了。
尕司令的司令部设在旧街清真寺南侧的一幢两层木楼上,门口戒备森严、哨兵层层,服装也整齐,都斜挎二十粒驳壳枪。吉塘仓一行让等着通报回话后才准进去。他的心忐忑不安,悬到喉咙口。见那些虎视耽耽的哨兵瞪眼监视,他真怕他们会变成老虎恶狼,扑过来吃了他们,他更怕尕司令把他拒之门外遭遇杀身之灾。短短半个时辰,他仿佛熬了一天一夜。
还好,回话来了。说请吉塘仓活佛上楼拜见马仲英和马廷贤。
他长长嘘了一口气,释然地用手抚摩了几下胸口,边跟卫兵登上楼梯,边有条不紊地整整袈裟,脑海里车轱辘般急速地转动着,设想着会遇到什么难题。
还算客气,马仲英见他跨进客厅,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活佛,欢迎欢迎,谢谢您来看望我。”在一侧的马廷贤在躺椅上欠欠屁股,皮笑肉不笑地打个哼哈算打过招呼了。他和吉塘仓是初次见面,谈不上交情。
马仲英个子长高了,肩膀也宽展,配上那件德国皮夹克,漆皮马靴,比一年前要英俊、威严多了,但风云岁月也给他留下了痕迹,肤色粗糙脸上土苍苍,疲惫之态显于眼中,眸子上带着几缕茫然。
吉塘仓献上哈达,卫兵接过递给了马仲英、马廷贤。马廷贤努努嘴,让卫兵把哈达搁在一边的桌子上,马仲英却双手郑重地接过,又庄重地搭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吉塘仓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心中滋生出些许信心。看来马仲英虽当上了造反军的尕司令,但对藏人习俗,对佛教并无恶意,也善解人意,懂得尊重藏传佛教上层人士,看样子他不是找碴子来的。而那个马廷贤却明显抱有敌对态度,一眼就能看出充满复仇情绪,是专意冲吉祥右旋寺来的,因此,这场交锋要分清敌友,区别对待,分化瓦解,争取尕司令,重点对付马廷贤。
“司令,师长,您俩是我们吉祥右旋寺的贵客、稀客,平时请都请不到,这次路过,打老远来,不容易,作为大寺总法台,我刻意请两位到寺中做客。尕司令熟悉寺中情况,到如意宝珠别墅去怎样?那儿鸟语花香,那儿有鹿有孔雀有棕熊等珍禽异兽,现在正值九月羯羊肉最肥的季节。”
马廷贤打断了他的话:“不说这么多废话,你来干什么?”说着站起身,一手攥住了马刀刀柄,一手按在了二十粒盒子炮木匣上。
“送礼,看老朋友,结识新朋友。”他镇镇神,平静地回答,“上礼——”
侍僧捧着黄绢裹着的礼品递上。
吉塘仓郑重地打开第一个包裹,里面是黑晶晶发亮的水貉皮褂子,上面摆着六锭五十两的银元宝:“偏僻藏区,没有什么宝贝可赠,这点礼品虽然寒酸,不成敬意,但请司令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不要嫌少。”
马仲英喜形于色,双手接过,把褂子轻轻抖开,水貉毛毫瞬时细绵绵、稠密密地垂倒下去,柔软轻薄,好像上了一层亮漆般比上乘蜀锦还光滑、细腻、轻薄。
吉塘仓又打开第二个包裹。同样是用黄绢庄重地包得严严实实。打开后是一件虎黄色的猞猁皮褂子,上面同样搁着六锭五十两的银元宝:“这是给马师长的礼物,不成敬意,请师座笑纳。”马廷贤眯缝着的眼皮闪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