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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己要代表党来讲这话,会弄得范登高更不能考虑别人的意见。因为范登高在经济上走的是资本主义道路,在政治上又是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思想,常以为金生时时都在跟他抢领导权,现在要听到金生的批评,一定要以为金生是组织群众打击他,再不会想到别人的意见能帮助他进步。金生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当范登高下台之后,自己又站到主席地位上,很大一会没有讲出话来。
县委刘副书记了解金生和登高的这种关系,见金生为难,自己便站起来说:“主席!我讲几句话!”金生把他请上台,他说:“范登高同志认识了自己的错误,表示了改正的决心能性和儿童的语言创造能力作了较充分的说明,目前已被运,这是值得大家欢迎的;可是在态度上不对头——还是站在群众的头上当老爷——这种态度是要不得的!自己早已落在大家的后面,还口口声声要‘带头’,还说‘要带着大家走社会主义道路’。农民入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就是走了社会主义道路。在三里湾,这条道路有好多人已经走了二年了你还没有走!你带什么头?不是什么‘带头’,应该说是‘学步’!学步能不能学好,还要看自己的表现,还要靠群众监督!第一步先要求能赶上大家!赶上了以后,大家要是公认你还能带头的话,到那时候你自然还能带头!现在不行!现在得先放下那个虚伪的架子!党内给你的处分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大家呢?你不愿意放下架子我替你放下!范登高同志的思想、行动已经变得不像个党员了,这次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之后,党给他的处分是留党察看。请党内党外的同志们大家监督着他,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做个党员!不止对范登高,对其他党员也一样——不论党内党外,只要有人发现哪一个党员不像个党员了,都请帮忙告诉支部一声!”
县委讲完之后,金生征求大家给登高提意见。大家接二连三提出好多意见,不过大多数的意见都是支部会上谈过的,因为他在检讨的时候自己没有提,才累得大家重提了一遍。只有山地组组长牛旺子提出个新的意见。他说:“范登高把他那‘两头骡子一齐入社’说得那么神气我有点不服——好像跟他救济我们的社一样!我们老社员们这二年栽了那么多的树、修了那么多的地,为了欢迎大家走社会主义道路,对新社员一点也不打算计较,偏是他入两个骡子就成了恩典了吗?谁都知道他的外号叫‘翻得高’。我们种山地的人,在翻身时候也要都翻他那么高,谁还弄不到个骡子?社里接受牲口还是按一分利折价付息,算得了什么恩典?他愿入是他的本分,他不愿入仍可以让他留着去发展他那资本主义!我们花一分利到银行贷出款来还愁买不到两个骡子吗?听了他的检讨,我觉得他还没有真正认识了他自己!能不能老老实实当个好社员我还不太相信!”老刘同志在台下插话说:“这个意见提得好!登高同志,你看群众的思想水平比你怎么样?再要不老老实实求进步,你这个党员还当得下去吗?”
大家提过了意见,范登高在马虎不过的情况下,表示了以后愿意继续检查自己的思想。
一天快晌午了,才轮到袁天成上台作检讨。袁天成的问题比较单纯——只是听上他那能不够老婆的话用他弟弟的名义多留了些自留地,照实说出来,表示以后愿意纠正,也就完了。大家都说他当不了老婆的家也是实话马斯·阿奎那的五项论证中的前四项论证。主要以亚里士多,不过甘心接受老婆的落后领导还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上午的会就开到这里。金生表示希望大家分组讨论张永清的讲话,就宣布散会。
大家走出了旗杆院,只留下些负责文化娱乐的人准备下午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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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理……》三里湾……》26忌生人
26忌生人
十号下午,马有余把大会上的情况报告了糊涂涂,并且向他商量晚上的小组讨论会是不是可以不参加。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让马有余参加进去看看情况,不要发言。
晚上,马有余到十点来钟散了会回来叫门,叫了很大一会没有人来开。在从前,开门这个差使是菊英的,现在菊英分出去了,不管了。常有理已经睡下了,不想再起来穿衣服;糊涂涂虽然心里有事睡不着,只是上了几岁年纪,半夜三更不想磕磕撞撞出来活动,况且使唤惯了孩子们,也有点懒,只是坐在炕沿上叫有翼。惹不起是时时刻刻使刁的女人,听见糊涂涂叫有翼,自然就觉得不干己事。有翼本来没有睡,不过这几天正和常有理呕气,故意不出来。
有翼为什么和常有理呕气呢?事情是这样:五号下午,灵芝去找他,他不是才说了个“我舅舅”就被常有理叫走了吗?
原来是他姨姨能不够在那天上午去找他舅舅给他和小俊说媒,他舅舅和他妈都大包大揽答应了。他才露出了一点不愿意的意思,就被他妈和他舅舅两个人分工——一个骂、一个劝——整了他一大晌,整得他连午饭也没有吃,下午躺在床上头疼得要命。当灵芝去找他的时候诞生奠定了理论基矗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1845年),他妈妈一看见是灵芝来了就觉得怕坏事,赶紧跑到他房里把他支使开。从那以后,他只要一动,他妈就跟着他,叫他不得接近灵芝和玉梅。
他要是出面反对,向村里宣布他不赞成这种包办婚姻,问题本来是很容易解决的,可是他不用那种办法——他觉着那样做了,一来他妈妈受不了,二来以后和舅舅、姨姨不好见面,不如只在家庭内部呕几天小气,呕得他妈妈自动取消了这个决定。不过他妈毫没有取消这个决定的意思。自他舅舅走后,他妈妈自己一个人担任“骂”与“劝”的两种角色,骂一阵、劝一阵,永远叫他不得安心。
糊涂涂对这事本来不太赞成——他知道小俊跟他那小姨子学得比惹不起还惹不起——只是因为不想得罪老婆和小姨子,所以不发言。
这场气已经呕了五天了,看样子还得呕下去。
糊涂涂叫了几声有翼,见有翼不答应也不出来,只好自己开了北房门走出来,不过有翼听见他一开门,也怕黑天半夜跌他一交,还是替他出来把大门开了。
糊涂涂把有余叫到北房里问情况,有余说:“不妙得很!满喜和大年都要报名入社,袁丁未也没有说不愿入,只是说等一等看,从咱们这个互助组看,真正不愿意的只剩咱一户了!”糊涂涂听说满喜和大年这两个劳动力没有希望了,也觉着不妙,不过也没有想出什么挽回的办法。停了一下,他又问起开渠的事,有余说:“更糟!谈到了刀把上那块地,大家都把我包围起来和我说好的,硬要我回来动员我妈!满喜还说:‘只要你能跟老婶婶说通了,我情愿把井边那三亩地换给你们!你们刀把上三亩是六石九斗产量,我井边的三亩是九石产量,还能和你们的地连起来!你想还不合适吗?我就只有那一块好地,不过我不嫌吃亏——只要入了社,社里的好地都是我的!’”糊涂涂问:“村的领导干部谁参加你们的会?”有余说:“只有个团支书魏占奎!”“他听了满喜的话说什么?”“他说‘那个问题以后再谈吧!’”糊涂涂说:“满喜那‘一阵风’,说话没有什么准头!他要真能把那三亩换给咱,那倒合适!在买水车的时候,他和大年两个人才出了一石米,将来入了社,水车他带不走,咱可以找补他们一石米把那两股买回来。那么一来,地也成咱的了,水车也成咱的了。可是谁能保证满喜那话能算数呢?”有余说:“他这一次的话倒说得很坚决。有人和他开玩笑说:‘要是再退社的时候,难道还能把你的地换回来吗?’他说:‘要打算退的话我就不入!难道才打算走社会主义道路就先计划再返回来吗?’我觉着满喜这人得从两方面看:一方面说话俏皮,另一方面有个愣劲,吃得亏!”糊涂涂听他这么一说,觉着很有道理。
糊涂涂说:“地这么一换也不错,就是劳力成问题!”他想了一阵又说:“这么着吧!以后不要让有翼当那个民校教员,让他在地里锻炼一年,就是个好劳力!”他又看了常有理一眼,见常有理已经睡着了,便低声向有余说:“我看不要强让有翼娶小俊了!有翼既然跟玉梅有些意思,就让他把玉梅娶过来,不又是个劳动力吗?”有余想了想说:“不行!那是当惯了社员的,她怎么会安心给你在家里种地?弄不巧的话,不止不给你种地,还要连有翼勾引跑了哩!”糊涂涂说:“对!我从前也想到过这一点,现在因为抓不住劳动力,又把我弄糊涂了!这样看来,还是让有翼娶小俊对!这几天我觉着小俊这孩子有点刁,现在看来,刁一点也有好处——可以把有翼拴住一点!”有余说:“不过小俊是和金生闹过分家的,咱家的菊英又给人家摆了个样子,很难保证到咱家来不闹着分家!”糊涂涂说:“这个没关系!你妈是她的姨姨!掌握得了她!我这几天因为没有想到这一点,就没有帮着你妈劝有翼,以后再不要耽搁了!你明天就先到供销社按照你姨姨和你妈讲好价的那些衣料布匹买起来。这么一来,一方面露个风声,把灵芝和玉梅那两个孩子的念头打断,另一方面让有翼知道我已经下了决心,他也就死心塌地了。”有余说:“可是万一有翼真不愿意的话,买了的东西还怎么退呢?”糊涂涂想了想说:“不会!有翼这孩子,碰上一点不顺心的事,有时候也好闹一点小脾气,不过大人真要不听他的,过一两天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第二天糊涂涂果然打发有余到供销社买了几块粗细衣料和一些头卡、鞋面、手巾、袜子等零碎东西回来。有翼一见这些东西,就知道糊涂涂也已经批准了常有理的主张——因为花钱是要通过老头的。他想再要不积极活动,眼看生米做成熟饭就无可奈何了。他向糊涂涂说:“爹!你快叫我大哥把那些东西给人家退了吧!那事情我死也不能赞成!我妈不懂现在的新规矩,由她一个人骂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同意她的主张呢?”糊涂涂说:“将就点吧有翼!你妈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什么事由不了她,常要气得她打滚。她和你姨姨已经把话展直了,收不回来,再要不由她,要是气得她病倒了,一家不得安生!况且小俊那孩子也不憨、不傻、眉不秃、眼不瞎,又是个亲上加亲,我看也过得去了!好孩子!爹起先也觉得不应该难为你,后来一想到你妈那脾气,还是觉着不要跟她扭吧,真要不听她的话,倘或有个三长两短,爹落个对不起她,你也落个对不起她!好孩子!还是将就点吧!凡事都要从各方面想想!”
有翼听了糊涂涂这番话,当时没有开口,仍旧回到自己那个小黑屋子里去。他觉得他要誓死反对,一定会闹得全家大乱;要是就这样由他们处理,就得丢开自己心上的人。他想:“我早就不信命运了,可是这不正是命运吗?”他想到这里就呜呜呜哭起来。常有理听见他哭,就跑来劝他说:“孩子!不该!这是喜事,为什么哭?”有翼说:“我哭我的命运!”“这命运也不错呀!”“命运!命运!哈哈哈哈……命运呀!哈哈哈哈……”常有理见有翼又哭又笑,以为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