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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碧轩之麝月楼给宋娘子住
安吉院之百狮楼仍太太住
春暉院之花影楼给朱姨太太住
古香院之攀桂楼给倪姨太太住
藏翠轩之玉笙楼给兰姨太太住
对薇轩之醉春楼给顾姨太太住
带青山馆之扑翠楼给周姨太太住
碧梧院之秋声楼给福建姨太太住
綺红轩之听鶯楼给苏州姨太太住
静绿轩之琴梦楼给小扬州住
红药山房之宝香楼给大扬州住
因这一番分派,有分教:
十三楼阁花成队,一万金铃护不牢。
第八回 德律风传儿女话 侵晨雪请高堂安
却说胡雪岩把诸姨搬上走马楼住下,自己便和穿花蝴蝶似的,东眠西食,几至没一刻儿空閒。
过了几日,因这楼上再没有岔路可以抄近走的,譬如要到梦香楼去,却定要走过软尘楼,要到麝月楼又定要走过梦香楼。
自己虽是雨露均匀的,无奈这些女儿家总免不了一些醋意。因 想了几日,又想出个好法子。仿那洋人的法子,用一座大德律风摆在正院楼上,却用十三枝电线通向各房。那便只要自己认定德律风的门子,该给那房知道,便对那一个风门讲一句。该唤他来,他自然便来。或唤他在那一座楼上等他,便知道了到那座楼上去。定了主意,便立刻专人去请外国人打样,著洋匠做去。
果然是有钱的好处,不上一个月,竟已置备妥当,便向各楼通了电线。试验之下,实是灵便,不但可以传话过去,并且可以传回话转来。谁的声音,竟是谁的声音,也不曾变了一点儿。雪岩自是得意。
这日正是十二月下旬天气,雪岩把正楼打扫乾净,居中摆下座极大的圆桌。这桌子中心却特為挖空了,用一架占铜的宫熏补在中间。四围设下十四个座儿。每一个座儿旁边都有一架宫薰、一盆子大梅椿。又四角排列下四架立台。这立台又是比眾不同,下座是古铜铸成一隻三脚蟾,从背上插起一支铜桿,是做成夔龙样子,把尾子弯将转来,掛下一张明角灯球,下面坠著七八两重猩猩红金丝大穗,便觉古雅异常。又用四座大著衣镜屏做了围屏。正中敞梁上掛下一座十五副的水法塔灯。到上灯时节,楼窗四面一齐点上五色磁壳的簷灯。楼裡面各灯点上,映入镜屏裡面,真觉月宫裡也没这样的好看景致。
雪岩上来,便叫丫头们把德律风的十二搧风门打开,先打了报钟过去。不一刻,那十三处的钟都陆续先后回报转来。因便打话过去,请各姨到来共宴。一刻百狮楼的回电转来,说有事,恕停一会子来席。随后各姨回电。都说来了。
稍过片刻,早见软尘楼的戴姨太太和梦香楼的螺螄太太,都用两个小丫头扶著,款步而来雪岩一见,先笑道:「有了这德律风,可便当的多了,也省了丫头们跑的落乱。」戴姨太太尚未开口,螺螄笑道:「刚才那报钟猛可地响将起来,倒把我吓了一跳呢!」正说著,麝月楼宋娘子和花影楼朱姨太太、攀桂楼倪姨太太、玉笙楼兰姨太太、醉春楼顾姨太太、扑翠楼周姨太太陆续俱到。落后秋声楼福建姨太太、琴梦搂小扬州姨太太、宝香楼人扬州姨太太等,也都到齐。一式都穿的大毛四出风的粉红平金花的袄裤,都不著裙子。
原来胡雪岩有一个脾气,他生平最厌恶的是裙子。他说一个女人穿了裙子。便像了半截美人了。所以除他老太太之外,自太太起,以至丫头婆子,都是不穿裙子的。到现在杭州女人多不著裙子,还是他开的风气呢。再加这几位姨太太的莲鉤,都是缠得穷工绝技的,缠得小而又小,但用裤脚笼著,露出-点水红菱似的鞋尖儿,果是令人魂销。
以先的服式,原是各房从早晨去老太太院子裡请安的时候,预先著丫头们去各房约齐。螺螄爱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戴什麼花样釵环,大家便都跟著他穿戴。
如今有了德律风,但见螺螄穿戴起了什麼,便有丫头打话向各房通知。所以今日十几位姨娘都穿了一样顏色的袄裤,头上都戴枝累金丝的衔珠风釵。每人带四个丫头,一个捧著锦绣的坐褥,一个捧著白银的脚炉,一个掌著羊角风灯,都有红字著楼名,一个提著鏤金烟袋,一串儿走来。灯光下只见珠翠腾辉,锦绣耀目,一个个部生得粉装玉琢,黛绿脂红.也分不出谁好谁歹。
雪岩见诸姨俱已到齐,因太太未到,俱不敢入席。不得已再用德律风打话过去。回电转来,却竟因有小恙,已自睡了。
雪岩知道他意思,恐怕有他在座,使诸姨不便畅乐的缘故,也就由他去了。那诸位姨太太见说太太有恙,便要前去问安。经雪岩阻止了,便各派一个丫头前去问安。这裡便自安排序次,团团坐下。一时珍羞错杂,水陆俱陈,真个是花香人语,满室皆春。
雪岩饮到半醺,也就情不自禁。或与这个凭肩,或与那个调笑。螺螄略稳重了些,雪岩便拂然不悦道:「今儿太太不来。大家该瀟洒些,怎麼你倒装起太太的形景来?」这一句话讲出.
大家便眾眼成城的看他脸色。螺螄本不是自己要装体面,被雪岩这麼一讲,不禁满脸通红起来。待分白一句,却又恐反恼了雪岩;待不说,又觉委曲。生怕合席因了自己不欢,便忍著气推醉起来,一语不发的竟自回梦香楼去了。雪岩待喊人去追回来问他,经戴、朱、倪三姨劝住,雪岩方才罢了。丫头们忙送上酒来,诸姨都引逗著雪岩猜枚,才把螺螄的气忘了,依旧欢饮。
直至自鸣钟打了十下,雪岩方始尽欢而起。诸姨也便一齐站起,一个个都望他同回房去。不道雪岩已自沉醉,却随手靠在偶儿肩上,教他扶著。各姨知道是仍回梦香楼住去的,便和应试的举子见榜上没名的一般,一个个把头垂下,没了兴彩。
偶儿扶著雪岩,便早有梦香楼的丫头,打起红绸软宕提灯,在前引导。各姨便落后随行,各自归楼睡去。
却说雪岩扶醉走到梦香楼来。才进门,便闻见一股浓香参(渗)入鼻管,把酒醒了一半。入门,见满楼灯火齐明,暖腾腾地打著熏炉。房门口早自两个贴身的丫头可儿、伶儿,把软帘卷得高高的伺候著。偶儿扶到房门口,便换了伶儿扶入房内。
雪岩打眼向地下一望,见螺螄不在,上面大牀上却垂下了红帐。
旁边矮凳上摆著一对大红平金缎的小鞋儿,并那猿俐猻的膝裤等件。衣架上搭著刚才那件平金粉红缎的袄儿。心裡便知道是早经睡了,因便叫丫头们替自己宽了大衣。可儿忙送上一盏参汤,雪岩饮了,便自进牀去睡。
伶儿便自熄了各处掛灯,回房睡下。不多刻,天己明了。
再朦朧一会,已是满窗日影。听备衖裡的各房丫头来未去去的脚步声,真个和走马一般,便自起来。早有三等丫头听见,替他送脸汤水进来。伶儿披了衣服,站在地上,觉得窗缝裡钻进来的风尖冷异常,因向玻璃窗外一望。原来那满窗刷亮的,却不是日影,也不知道是什麼时候落下的大雪。望下去,只见高高下下的飞簷画甍,都变做粉装玉琢的了。看了一会,心裡觉得开爽了许多,因便向靠窗梳妆台上坐下。小丫头进来,替他打散綰发,梳洗起来。
却好门帘动处,偶儿进来。伶儿看他已是梳洗过了,粉团儿似的一张脸,却被风吹冻的红春春。脑后拖著一条红线扎根的大辫,添著一掛大红散线的辫须。头上戴一顶白绣团鹤翻簷小帽,额上缀一颗钻花,脑后缀著一块羊脂玉压须,压著一穗大红散线帽须。身上穿著一件大红花绣小袖袄儿,罩一件元色四出风大毛背心。下面大红花绣裤儿,笼著一双宝蓝平金的纤鞋,却真小的可爱。手裡捧著一个银丝竹节手炉儿,含著笑叫冷进来。
怜儿打量了一眼道:「大早起来,哪裡吹了风来?」偶儿摇摇首道:「没下楼去呢。」伶儿因问太太起来了没有?偶儿又摇首道:「睡著呢,没有声息。」一面说,一面便站立伶儿背后,看小丫头剑姨嫠嵬贰D墙{桃却因头髮是冷的,手裡握著,早把指尖儿都冻僵,待挽那头时,便再挽不好。见偶儿站在旁边,更自乱了手脚。偶儿看不过,把手炉儿向桌上一放道:「走开,不中用的蠢才!」剑抑坏冒淹敷尩莞盅e,站开一步。偶儿把头髮重新打散,用梳子通了两下,便用油拓子润做一綹,随手拈根扎根子扎起根来。带眼见伶儿正把自己放下的那个手炉子捧来摆在膝上,却把一双纤手在炉盖上翻来覆去的烘。
偶儿一面扎著,一面道:「姐姐,我要请教你一句话儿,咱们太太敢有个姑娘在外面?」伶儿道:「谁说的?」偶儿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前儿我听我弟弟瑞儿讲,说这位姑娘小名叫做什麼吴美儿。说和太太是多年不见面的了,想进府裡来望望,又嫌不好造次。想著太太出府去的时候,到他那裡转转去呢。我说太太也没这些心思,所以没敢回上去。」伶儿道:「这个便回回也不值什麼。」偶儿因便不语,替他扎好根,把那一綹腻发,从稍子起,一套一套的卷在手上,一气儿套上根子去,用支簪儿别了,便随手向四围掀了一转,因对剑业溃骸冈觞N我便一梳就梳好呢?」剑也桓叶嗨担级炎呷ィ蜃碧ú嗍鬃拢阕陨侠刺媪娑⒋魇资巍
伶儿把手炉递给偶儿烘了,自己拿帕子拍一拍衣兜,便把帕子缩在袖裡,因向偶儿道:「你瞧瞧去,太太醒了没有?回来不要老太太那裡请安的人齐了,独太太不到。」偶儿道:「早呢,怕什麼!」伶儿道:「那麼你试到老太太那裡张张,瞧去看是时候了不是?」偶儿点首,略勾留了一会,便仍捧著手炉子出来。竟穿过软尘楼后楼,向穿楼裡扶梯下来,便是红芸院后轩的左首。顺便到前院来给大小姐和二小姐请安,却都尚睡未起。
刚待转身,见一个小丫头从后面跟将出来,把自己的衣服一扯。偶儿回头,看是二小姐身边文杏,因道:「做什麼?」
文杏却含著一眶眼泪,一声儿不语,只扯著他走。偶儿不懂,只得依著他扯去。直到澄碧轩旁边花墙夹道,才站住,回身向偶儿道:「姐姐,你想可有这样的事?把我们小姐委曲到这样一个地步!」偶儿骇异道:「谁敢委屈了你小姐来?你告诉我,我给你告诉老爷去。」文杏道:「原是老爷委曲了他,还告诉谁去呢!」偶儿笑道:「这就没得说了。到底為什麼事,老爷便会委曲了他?你讲我听。」文杏道:「你想瞧,老爷便有了这五位小姐和三位少爷,那一位小姐和少爷不是老爷亲养的?怎麼便也要分出个高低来?大小姐许给了陈家,是好好的门第;三小姐许给了上海鬱家,也是个有名望的;四小姐许给了顾家,也是清高的宅第;五小姐是小呢,不讲他。论理大小姐许给了,就论该咱们小姐了。偏又把两个好人家去跳档儿许给了那两位小姐。如今却把个当舖子裡的小郎儿来给咱们定了亲事。姐姐你瞧,咱们这麼样一个人家,这麼样一个小姐,怎麼有出这样一个猥灶猫的二姑爷来呢?」说著竟自哭了。
偶儿也觉奇怪,因道:「这是几时的话?你可不要听差了呢!」文杏道:「那裡会听差来!你们一径子蹲在楼上,自然不知道。便是前儿,红也缠了,因那小郎儿家穷,绷不起场面,所以就悄悄的过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