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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文集-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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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似乎有些异样。那副精美的扑克?那缸子没有溶化的白糖?那个披军大衣的男人?
听说他是地方政府的机要交通员,一个普通干部……
    也许,我应该找老协汇报一下这些疑点?可是,他会不会说我思想太复杂了?万一要让
游星知道了,也许会骂我一个狗血喷头,我又何苦?在我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我甚至希望游
星沿着这条危险的路走下去。她很聪明,又有能力。特别是她有那样一位父亲。单凭这一条
就值得别人忌恨。虽说迄今为止还没显出她的老爹对她有何特别关照,但所有的人都知道,
到了关键时刻,这柄巨大的保护伞肯定会起作用。游星是我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班长!班长!”芦花在暗夜中呼唤我。
    我没回答。尽管高原的黑夜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我还是不愿让芦花发觉我很清醒。
    芦花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又叫了我几声,好像要同我商量。
    作假既然已经开了头,只有继续装下去,我坚持一动不动。
    芦花开门出去了。
    三个人中两人不在,我感到孤单和恐惧。我竭力劝慰自己:游星就会回来,芦花就会口
来,朦朦胧胧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满屋亮堂堂的。高原的阳光像一把寒冷的钢针,尖锐地刺着你的眼,却丝
毫不给你温暖。
    两张床都空着。
    出了什么事?她们俩上哪去了?彻夜未归,在野外是要冻死的!
    “周一帆,你出来!”是老协,声音冷得悸人。
    “到我办公室去!”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到底怎么啦?我心中忐忑不安,满腹狐疑地推开协理员办公室的门。
    地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皮大衣、皮帽子、毛皮鞋、皮手套……武装得像要过前沿
潜伏。尽管穿了这么多,浑身还在瑟瑟发抖,好像恶性疟疾病人在发高热。门响,我进来,
都泥塑般毫无动静,好像灵魂远遁了这个世界。
    这是谁?犯了什么过错?明知不该过于好奇,我还是转过去仔细端详。
    这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想缩进地缝里的人,竟是——游星!
    在此之前,我不相信时间会在一夜之内,如此残酷地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她的头发不知
被汗水还是泪水粘结在额角,细密的皱纹像渔网一样罩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显得那么做作虚
假,仿佛伸出手去就可以抚平。最重要的是眼睛,司令员女儿那双高傲聪灵的秀目,像泉眼
在一夜之间干涸,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凹洞,用毫无表情的目光与我对视。
    要不是老协站在一旁,我真想拼命将她摇醒:游星!你怎么啦?该不是夜里做了个噩
梦,迷失在茫茫的雪原?
    老协面向我布置任务,完全无视游星的存在。我感到大事不好。
    “游星昨天晚上,同地方上的机要交通员伍光辉坐同一辆吉普车,向国境方向叛逃。幸
好芦花同志及时报告了她失踪的情况,侦察部队才将他们俘获。在事情没有最后查清之前,
先施行单独拘留。”
    天呵!我一时如五雷轰顶!这怎么可能!游星有种种不讨人喜欢的毛病,但她绝不会干
出这种事,绝不会的!我想这都怪我,假如我昨天拦住芦花,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椅子好像突然燃烧,游星跳了起来:“不是的!我绝没想到叛国!我没有——没有—
—”她从呆若木鸡变得歇斯底里。
    “不是想外逃,我们从吉普车中堵住你们的时候,车头正向着国境方向。这是什么意
思?”老协咄咄逼人。
    是的。游星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不然,她如何洗清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忠诚?!
    游星苍白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她的头按到了地上:“这……我们
忘了那是国境方向……”
    “好一个‘我们’!好一个‘忘了’!你们在干什么,把国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了?还有一个解释,就是你们……冰天雪地的,就不怕冻着?想得还挺周到,穿了一身皮
货……说啊,你们到底是干了什么?说!”
    如果有一根树枝在老协面前,他的目光会让它冒烟。
    “我们什么也没干,只是想坐着车看看夜里的高原……”游星极力为自己辩解。
    “哄谁哩!”老协鄙夷地说,“看高原?成天看还看不够?孤男寡女夜里溜出去,还能
干什么?说……说不清楚,你们就是企图叛逃!”老协像把一柄刀和一条绳索扔到游星面
前,由她选择。
    游星必须说清楚,否则她无法保持自己做为一个女人的清白!
    久久的沉默。游星的脸缩在毛茸茸的皮帽扇圈成的洞穴里,像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
    我预备悄悄地退出去,我忍受不了这种严酷的煎熬。
    “不要走。拿出纸笔,把游星的话记下来,这件事现在轰动了整个部队!”老协好像背
后有眼,及时制止了我的逃跑。
    游星的鼻翼痛苦地颤动着,她面临可怕的选择:要么承认对祖国的背叛,要么承认自己
是一个放荡的女人。
    游星继续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老协也并不催促。好像面临一桌盛宴的人,并不太计较
时间。
    我看着桌上一个积满茶锈的大缸子,褐黑色的图案像一座城谍和许多锋利的牙齿……我
仔细地研究那个缸子,看出像未定国界一样蜿蜒的曲线……
    突然我发现游星也在盯着那个茶缸,我立即把眼光移开……我突然充满恐惧地想到,那
重重毛皮裹胁之内的可怜的人儿,倘不是游星而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脊背中央有一股冷血在向上升……
    室内的海拔好像上升到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地方,稀簿的空气还在不断逃逸。游星低着
头,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双肩在搐动。
    我猜她在哭,却听不见丝毫声响。
    终于,她抬起头来。我和老协看到一张惨白却十分果决的脸。
    “我说。”她说。
    “这就好。”老协心满意足地说。吩咐我:“拿纸笔!快记录!一个字也别落下!记原
话!”
    我记下的游星第一句原话是:“我有一个要求…”
    “不许要挟组织!”老协很严正地拒绝。
    “不答应我就不说。”游星不退让。
    “那你先说说看。”老协心切,先迟了一步。
    “那就是——无论我说了什么,都不要告诉我的父亲!”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我不告诉你父亲!”老协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算什么
先决条件!但他同时也耍了滑头,他只保证自己不说。
    游星这么爱这么怕她的父亲!我原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找她的父亲,以求庇护。
    “我爱伍光辉,他也爱我。就这些。”游星突然很快地说。
    “详细点!”老协不依不饶。
    游星拒绝谈细节。
    “那还是有叛国投敌的嫌疑。”老协又端出无敌的法宝。
    游星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跳出一缕亲呢的光:“能让班长出去一下吗?”她轻声问老
协。
    这是我与游星相识,她第一次称呼我的职务。
    “不成。”老协很干脆地拒绝了,“这种事,有两个人在场好。”
    于是游星不再看我。她开始讲一个轻浮女人的故事。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伍光辉是那
么英俊而无辜,所有的责任都是游星承担。还有老协最感兴趣的时间和地点……
    “好啦。你先回去吧!没有允许,不许出屋。等待处理。”老协对游星赦免似的说。
    “周一帆,作为一个班长,你是很不称职的!昨天晚上有人夜不归队,你为什么不报
告?幸好芦花警惕性高,积极请示,又和我们一起去找。要是真有人叛逃,从你到我都得上
军事法庭!”
    原来真是芦花!可是你呢?你昨天晚上想了些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我们都不曾
料到的。假如我昨夜拦住芦花,假如芦花安静地睡着了,他们以后也还会去看高原的星
星……
    “游星是不会叛国的。”我急急辩解,这是我此刻能为游星做的唯一一件事。、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老练起来?那不过是个工作艺术嘛!不这样唬,她哪能老老实实
说真话!”
    我瞠目结舌!
    “周一帆,游星的事如何处理——还得等待研究。这期间,你不上班了。也就是说,你
的工作改为监护游星。千万不能出意外。”
    “协理员,这事还是让别人干吧。比如芦花。”这是我第一次抗拒命令。一个宿舍的战
友,突然成了看守与被看守的关系,对她对我都是折磨。
    “芦花说她不愿见游星,我已经把她调到别的宿舍了。你是班长,这是党交给你的任
务。”老协很严肃地说,“最近边界形势很紧张,军区要组织一个前线指挥部到阿里。军人
要以服从为天职。”


    一只懒洋洋的黑猪,肚子上粘着雪白的纱布,在高原上漫步。
    高原上难得有家畜家禽。这些人工驯养的动物,初上高原还没能循序渐进地适应高原,
高原就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淘汰了。这只黑猪是一个例外,大家猜它一定刚从野猪变过来不
久,保存着蛮荒的强悍之气,所以才能在高原苟且偷生。
    因为缺氧,军人们的胃口很糟。农民的子弟也开始扔白馒头,黑猪便顿顿会餐。因为缺
氧,猪也动作迟缓,肥膘触到地上的卵石,肚皮就磨破了,经常像个功臣似地到卫生科换
药。
    黑猪这两天开始挨饿,军人们的胃口出奇地好。
    我到食堂去给游星打饭。乱嘈嘈的咀嚼之声突然噤住,仿佛我是个大人物。
    这些天,游星事件和火药味日见其浓的国境战事,成了高原师永不衰竭的话题。年轻的
军人们在密切注视敌人枪口的同时,也分心关注着我给游星打饭的碗。
    游星不得擅自出入我们的宿舍,我昼夜同她在一起,成了名副其实的看守。除了我以
外,没有人知道游星的真实近况。她的桃红色故事在传播中乌烂发紫,不忍卒听。
    我没法替游星辩解,她使我们女兵班蒙受了巨大的耻辱。大家都忙不迭地洗白自己,好
像早就看出游星是个淫荡女人。我难以自保,何以保人。
    我端着满满的饭碗,在男人目光的甬道中穿行。我感到那目光中的荆棘和火焰。我无法
设想游星有一天当真走出那禁闭的小屋,该如何在这剑戟般的目光中生存!
    推开门,我有意让门扇敞着,希望正午的日光带给我们温热。
    早上的饭还摆在桌上,纹丝没动。我把中午饭又放上,游星连看都不看。
    “游星,多少吃一点。你已经几天不吃饭了!”我好声劝她。
    “不。”她极轻微但毫无商量余地回答我。
    自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游星就几乎不吃不喝。最令人费解的是她再也不肯脱掉厚重的
棉服和皮大衣。据说是与追寻他们的汽车相遇时,她就匆匆穿上了全套的防寒装备,好像一
副铠甲。
    我每逢走进屋以,看到她,就感到周围是一座大冰窖。
    我熟悉的那个游星死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外表像她的女人。
    “吃吧。真把身体搞坏了,以后你怎么上班?再说,你们家里人也会伤心的。”我不是
一个巧嘴的人,但看着游星陡然清癯的面庞和黯淡无神的眼珠,搜肠刮肚地劝她。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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