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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本也可以准确地译报。但他现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他打开保险柜。
核对无误。在盛夏季节接到预防煤气中毒的电报,似乎不可思议,但在边防线上,一切
都有可能发生,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国境线上有
大漠也有终年不化的雪山。
默默大腹便便跑进来。秦帅北顾不上理踩它。无论他有多少个人的悲苦和愁肠,他现在
首先要做的是把电报立即送站上领导。
夜色清冷。
秦帅北走到简陋的站部。从屋内传来对话声。
“龙站长,您不是早对秦帅北同志的身世有些疑问,要我借探家之时作些调查吗?情况
确如您所预料的,秦帅北的生父不是秦三老汉。作为我个人,只能了解到这些情况。”池可
信的声音。
“我也是对机要工作负责。我会向上反映。在未核实之前,请你务必保守秘密。我们对
同志对组织,都要负责。”龙凤虎说。
“是。”
秦帅北应该退走。但他立在那里,始终没有动。于是从屋内退出的池可信和送行的龙凤
虎,都看到了秦帅北。
六目相视。大家什么都没有说。
一切根快都会真象大自。隐瞒编造历史,混入机要队伍,此罪深重!
郦丽霞的信完整地扔在床上,今天一天,他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此刻捧在手里,心中
略觉温暖。郦丽霞告诉他,也许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分区要进行保密大检查,她也是成员
之一,将到各边防哨卡深入检查。让我们相会在喀喇泉!郦丽霞快乐的心情,从笔尖喷溢而
出。“请先自查一下,到时候不要让我查出纰漏来呀!”
这也许算唯一的好消息。秦帅北开始清理文件。这很简单,因为秦帅北平日里极有规
矩。他打开文件柜,突然,汗从全身千百个汗毛孔一齐逼出来,血管打了一个死结。同上级
联络用的那本最重要的湖蓝色密码本,失踪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秦帅北绝不相信它会丢失,便镇静一下自己,很可能是放乱了。他把
所有的东西都腾挪出来。他清楚地记得那密码本是淡蓝色的,于是他看到几处都有淡蓝的闪
光。急忙扑上去翻,蓝光便在他的眼角处象烟似地消失了。他开始翻自己的床,抽屉,背
包,书籍,甚至趴在地上找老鼠洞。喀喇泉没有老鼠,也许在很久以前有过,但它们耐不住
这里的寂寞和干渴,早就消失了。
到处都没有。
秦帅北失魂落魄地坐在如同被抄过家一般混乱的屋里,他从来没有乱放过文件,可是密
码本丢了!没有任何人进过机要室,窗上铁栅依然。
他必须向站上领导报告这一严重的失密事件。
龙凤虎第一次走进机要室。室内的羊角和黄沙贴就的怪鸟,使站长很不喜欢。还有女人
的照片!但现在不是讨论思想情调的时候,站长看着平日精干潇洒的机要参谋如今象拔了毛
的公鸡,联想到池可信的汇报,心想自己需格外慎重。
“丢失了密码本,我们将怎样同上级联系?”他拧紧眉毛。
“我们还有备用密码。”秦帅北低声答道。
“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上级。这是一。”龙凤虎边思忖边说,“第二,我立即命令全站
所有官兵,寻找密码本。第三,从现在开始,你不得随意出入机要室。饭由桂班长送来。你
有什么事,通过哨兵找我。”
边境线上,一切都要从最坏的出发点考虑。密码本莫名其妙地丢失,作为重大失密事
件,龙风虎必须采取果断措施。
秦帅北明白,他已被软禁。对此,他心中悲苦,但无异议。
他用代用码将报文译出。很快,回电来了。
“立即将丢失密码本有关人员隔离。即派工作组前去解决。”
他将报文译出,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他一边隔离一边工作,这有煮豆燃豆其的味道。报
文最后,他突然译出了一个小小的“珊”字。这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他一向工作严谨,对窗外的哨兵说:“请叫池台长来。”
“这个码子不清。请查询。”他毫无商榷地说。
池可信想秦帅北还不灰溜溜的,一看虽然面色苍白,神情中依旧十分认真,不禁佩服他
的冷静,赶紧回去查。“就是这个码子。我怕对方技法有误,要求他们换手重发,还是这组
码。”池可信回答。
秦帅北走回他已不是重地的机要室,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张报稿。这个“珊”字,落在
通常民用报发报人的位置上……突然,他明白了,这份报是谁经手发出的!
他和她躺在嫩草青青的山坡上。天空浮动着白云,被高空的牧人之风,驱赶得缓缓移
动。机要学员们在这里进行高强度训练,每一门课程都令人白发三千丈。下了课,大家都已
蝉精竭虑。山坡上绿得象翡翠、略有些扎人的草丛,便是最好的休憩之地。这里林木森森,
因为是军事禁区,极少有人践踏,景色仿佛原始森林。不用担心晶绿的叶子上有窃听装置,
机要学员们放心地互测学习效果。
自由结合,两人一组,完全可以男女混杂,教官们不担心学员们会谈恋爱。高强度的训
练和机要的神圣之光,会使学员们知道孰轻孰重。如果连这一点都约束不了自己,他有什么
资格迈进这座光荣的大门!
秦帅北和郦丽霞开始复习。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密码都象蚊子似地在眼前飞来飞去。
秦帅北只能看到郦丽霞的侧面。夕阳照在郦丽霞脸上,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仿佛那里停着
一只金色的蜜蜂。
“你记得施琳吗?”郦丽霞柔声问。
秦帅北正在看郦丽霞的眼睛,被这突然出现的第三者吓了一跳:“哪个施琳?”
“就是今天上午教官讲的那个女译电员。”郦丽霞咳怪地说。
男人和女人的记忆系统不一样。女人注重记名字,而男人更注重实质。秦帅北只记得那
个悲壮而惨烈的故事。
施琳被炸得血肉模糊,战友们已全部牺牲,没有人来保护她,保护文件了。已经可以听
到敌人狂妄的喊叫。女译电员美丽的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她的两条腿和一只胳膊,摆在不远
处,仿佛那里也有一个施琳。身上的断肢处,血象喷泉一样往外流,她很惊异自己身上有这
么多血。这是她唯一能够利用的东西了。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把密码本扯开,堵在汹涌的血
管处。血没有刚开始流得那样旺盛了,象一个水压不足的龙头。密码本还是很快就湿透了,
象一块暗红色还在滴水的抹布。施琳已分不清鲜红纸张和上面墨字有何区别,在她日益散淡
的目光里,它们已浑然一体。她还想更保险一些,把它撕碎或是嚼烂。她觉得这主意挺好,
可完全无法施行。她没有一丝气力了。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的肚子已经被炸开
了,粉色的肠子堵在那里,象瓶口塞了一团棉花。施琳把湿滚滚的密码本往里塞,血浆被挤
压得沿着边角向下流淌,密码本却塞不进去。施琳很气恼,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样不听话
呢?她只好把肠子往外掏。它们滑溜溜的,象吹得不很胀的气球,湿润而温暖。施琳逐渐冰
冷下去的手指,感到这种温热,觉得很舒服,她很想就这样把手揣在自己的肛子里死掉,好
暖和呀!可是不成。她不能迷恋这种舒适,她的事还没有干完。现在,她掏的洞已经象一孔
窑一样宽敞,她把糟成一团的密码本塞进去。就象在敞开的皮箱里储藏一件薄毛衣,一点也
不困难。放好了,施琳又用手探探是否牢靠。一边是肝,滑得象泥鳅一样,一边是胃,它还
在慢慢动呢!最后她触到一面怦怦作响的鼓,很快很急速。施琳明白了,这是她的心脏!施
琳挺感谢她的心,支撑着她把一切都完成得干净漂亮。她想应该送一件礼物给心脏,她把已
经温暖柔软的密码本又向上顶了一下。她把自己最神圣最心爱的东西,奖给了自己的心。心
象撑开的红伞覆盖在密码的上方,它的最后一声呜响余音袅袅地包绕着这团纸浆…
施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不跳了。但她确确实实还活着,她还能再做点什么。于是她
把粉色的肠衣填回洞穴,露在外面多难看啊,而且很冷。她已经感到切齿的寒意,她想这都
是因为肚子受凉引起的。把肠衣填回去,一切就都好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敌人发
现这个秘密。就象猎人埋好了宝藏,总要把所有的泥沙都掩藏妥当,最后要在浮土上拍一个
野兽的脚印。
施琳终于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天衣无缝啊!她觉得自己干得很漂亮,这才永远地睡去
了……
“你在想什么?”郦丽霞问秦帅北。
“我在想指挥那场战斗的司令官很愚蠢……我在想女人就是婆婆妈妈……要是我,会很
早就把密码销毁,然后拿起一支枪……”秦帅北说。
“施琳可能有个妹妹,叫施珊。”郦丽霞说。
“你怎么知道?”秦帅北很吃惊。
“因为我以前有个朋友叫岳琳,她的妹妹就叫岳珊。都是取王字边的为名。”
女人终究是女人。当了军人也是女人。多天真的想象!
从报文中这个古怪的“珊”字,秦帅北断定是郦丽霞今夜值班。这么说,所有的一切,
她都知道了。
怎么办?
他唯有找到密码,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忠诚!
天亮了。
全站人员出动,到沙漠中去找密码。
秦帅北呆坐着,大脑已陷入一片空白。他早饭未吃,午饭也未吃。他在苦苦思索,自己
究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丢失了密码?记得最后一次使用它,是译那份关于煤气中毒的电
报,其后,记忆便一片混饨。
“秦帅北,多少吃些饭。莫着急,我赶紧刷完锅,这就找那玩艺。”桂兰隔着铁栅窗劝
他,手里拿着很大通条,看来预备掘地三尺。
秦帅北倚窗望去,苍茫的大漠上,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战士们在到处搜索。
“什么电码电驴,我就会扳道岔。”一个战士在重复《红灯记》里李玉和对付鸠山的
活,他正费力地清理厕所下积存的废纸。
“报告站长,大家都问,这密电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一页书还是一页纸,是厚的还
是薄的,总得给个大概的谱。”刘堆子焦急地前来请示。
“你问我,我问谁去?!告诉你,我也没见过!叫你找,你就找,只要是印着字的,都
搜罗来。”龙凤虎暴躁地说。出了这么大事故,他这个站长,怎能不心焦!
傍晚的时候,龙凤虎请秦帅北去辨认搜索来的战利品。没有,没有那淡蓝色如湖水般洁
净的小册子。
池可信又来送报。
“工作组明日到。”
后面又是那个古怪的“珊”字。这一次,秦帅北没有把它译出来。这是她发给他的。她
明天也会来的。
如果说池可信最初还对秦帅北有过嫉妒的话,现在可是为他一日一夜之间的巨变而动恻
隐之心:“你再想想,你没有夜游的毛病吧?”
秦帅北没有夜游的毛病,但此刻他对自己已毫无信心。
又一个不眠之夜降临了。
秦帅北真的怀疑自己曾经夜游过。周围的沙丘突然在他记忆中栩栩如生,他肯定夜半时
分去拜访过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