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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越来越觉得一个人的记忆,就像是少女的嫁衣。当着上红装的那一刻,有喜悦,也有悲伤。随着流逝的时光,那身红装,终会是最值得回味、回忆、铭记的美丽,永远是那么的珍贵。
或许,我是从大山里来的孩子,因此我的记忆,最淳朴,最深刻,最值钱的便也就是山水情,乡亲谊。
我还记得,我见过大清朝灭亡之后留有长辫子的人——我太姥爷,姥姥的老父亲。更确切的说,第一次见他老人家时,他端端正正的在舅爷家那间古老、幽深、黑不溜秋、却又充满着温暖的窑洞里的土炕上,盘腿坐着。姥姥在给精心的梳理着辫子,然后把那根长长的,黝黑的发亮的麻花大辫子,绕着太姥爷的脖子缠了整整两圈,那年我三岁多一点;第二次见到他老人家时,是放在枣红色大方桌上的那一张黑白照片,那一年,是太姥爷的白天纸。晚上姥姥领着我,拿着一把彩色的纸伞——送给太姥爷在那边用的。那时姥姥的堂侄儿是拉客的司机,时风农运车上搭着彩条布,晚上顺路将我们外祖孙两接了过去。
姥姥姓樊,在今彭阳县古城镇沟口村,村子里进去,几乎全是姓樊的,至今樊家还是一个大户。只是由于搬迁,所以也就零散了。那个村子叫“细沟”,后来在我潜意识里,我是这样理解的:是不是因为那条路是已经干枯了好些年的小河,现在全是沙石路,且路又窄又深,所以叫做“细沟”呢?当然,这只是我根据字面自己理解的。沟里面一般不通车,除非有私家车出入。所以,每次去舅爷家时,从沟口走到家里,就得走上四五十分钟。沟里面的人口分布,也挺有趣的。沟口大多都是一些回族,还有几家是我奶奶娘家的人;中间很长一段路是没有多少人的,记忆中有那么几家是在那条小土路的边缘上,最多也就是四五家。再往里边走,零星的能够看到半山腰上有人家分布,都是一家一家的,可以说,那是樊家的“地界”了,再走上十来分钟,就到樊家的“心脏”部位了,也就到舅爷家了。再往里,就没有人家了。
那个沟中间无人的那段路,山高路远,挺阴森恐怖的,一个人不敢走大路,一来是孤单,路远,二来是那山顶上有狼,它们神出鬼没的,时不时的出来吼叫。不过,声音我曾听到过,但具体有没有狼,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走那条弯曲的小土路的话,可以节省点时间,也是比较安全的。近几年,随着交通的方便,我们进沟时,都选择走大路,骑摩托车或是开车。那时不知道是怎么走的,现在只要提起走路,老少都怕,都嫌山高路远。
这个沟里,种满了我童年太多的记忆与乐趣。
我一直是姥姥的心肝宝贝,也是她甩不掉的尾巴。不管她走到那里,我都屁颠屁颠的跟着,因此也就有了感恩与故事。
姥姥只有一个弟弟,便是舅爷。姐疼第爱,老姊妹两个,一年除了过节,来往的次数还是很多的,虽然隔着县。
记忆发芽的时节,便也就是在几位老人间走动与疼爱中进行的。
每年夏季收割麦子时节,我跟姥姥去舅爷家,一玩就是一半个月。有时是我跟姥姥去,而她先回来,我玩够了,玩腻了,就哭着喊着闹腾着回家。
百年的老柳树,冬秋季节,枝干枯萎,夏春之际,又是一把层叠的、喷泉式的遮阴伞,离舅爷家,也还有一二里路呢。
等到大人们出去割麦子时,我们七个孩子——二姑舅爸家的三个孩子,三姑舅爸家的三个孩子,和我,我们就在大柳树下面过家家,上学堂;或是在河沙上,堆砌各种各样的图形;或是脱了鞋子,在毒热的阳光炙烤下,站在沙石上比毅力。或是在二姑舅爸家的果园里,摘果子吃,香蕉梨,苹果,桑杏子,还有麻核杏子,总之是见到什么就摘什么,绿的能够酸倒牙的东西,咬一口,紧皱眉头,然后看看没有大人,就隔墙扔过去,再找稍微成熟的,红的来解馋。最最高兴地,便是和他们一起去饮驴、骡子。饮牲口的泉水,还在深沟里面,来回也得三四十分钟吧。吆喝上其他的孩子,我们一大群人去饮牲口。男孩子总是勇敢,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骑在驴,或是骡子背上,一抽打牲口,就飞奔起来,只剩下我们几个小女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跟着牲口的屁股跑。
舅奶奶也是一个平易近人、对我疼爱有加的老人。最喜欢吃她做的浆水面。每次做浆水的时候,我们老少齐出发,就爬到半山坡寻找山丹丹花儿,采摘回来,洗干净,晒干,对于我们几个,剩下的就是等着吃了。
我们去的时候,是乘坐时风农运车去的,当年的车费是一块五毛钱,而在我一个人留在舅爷家玩的期间,回来的时候,都是二舅爸或者三舅爸,用大梁自行车,兄弟两换着载我回家,那段路走起来其实是很费劲、漫长的。尤其是到我们开城镇开城梁的那段路,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路上,每遇到一个坡,舅爸就下来,推着我继续走,实在累了,就让我下来走两步路,一到平处,就赶紧把我抱上自行车,怕累着我。
依稀记得两位慈祥和蔼的老奶奶对我的疼爱与关心。如果是在舅奶奶家,我和三姑舅爸家的表妹,就各自守着各自的奶奶睡觉。我们两个小女孩在中间,熄灭灯后,就开始“大战”了。把脚一个伸进一个的被窝,就乱踹,有时候踢到大人,她两就一边笑一边把我俩拉开,尔后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她们的腿,把我俩的小腿给卡住,控制住;于是我们又开始胳膊战,总之不到累的没力气了,我们是不会消停的。要是在姥姥家,表妹一般是不被领过来玩的,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要帮助舅妈干零碎的活儿。那么晚上,我就是她们的宠物与开心果了。我承认,我一直是个淘气的孩子。晚上睡觉时,特能闹腾,尤其是在有客人的时候,常常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就没有把握了。说实话,我是怕姥爷的。倒不是怕他打骂,而是怕他给我来“老马铡草”——就是把我按着趴在炕上,然后一手按着我的脖颈,一手把我双腿往上掰,直到脚后跟挨着我的后背。这不是惩罚,而是我和姥爷之间一种特殊的游戏而已。稍微一疼,我就大喊大叫,他就笑着问:“你告饶不告饶?在淘气胡整吗?”我一个劲的求饶,他才笑盈盈的松开手。等不疼了,我又开始折腾,他也很无奈。只能装着假睡。幸好,姥爷的耳朵不是很好,所以我晚上玩的时候,会尽量动静小一点,让他不能及时发觉。
他早早的就睡了,那姐妹俩就闲聊。我睡在她们中间,就挖空心思的想,该怎么玩呢?有时候用她们的方头巾,把自己的枕头包裹起来,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哄着玩;有时候睡下,不想枕枕头,就让她们也睡下,然后把她们的胳膊拉来并拢,我再睡在上面,一会儿在这个腋窝挠挠,一会儿在那个腋窝挠挠,总之就是不想让她们睡的安稳舒适。有时候,姥姥也会发火,阴沉着脸,就对我说:“你在胡折腾,信不信我把你撇到院子里去,让叫花子领着去呢?”舅奶奶就在一边帮腔:“听下了吗?乖,赶紧睡,不是你畏奶奶就不要你了。”我半信半疑,半惧半怕,半怨半恨的,抱起自己的枕头,跑到炕的角落里,蜷缩在那里,赌气不盖被子,而盖自己的衣服。每每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就听见两位老人说:“这个岁松,看去折腾乏了,你看睡的美吗!给抱着上来,放好睡,不是冻着凉了。”
记得最后见到舅奶奶的时候,是在姥姥家。那是头年的夏天,我已经上四年级了。晚上她们俩闲聊,由于白天玩累了,也长大了,所以晚上乖巧了很。因此很自觉地去睡了。仍然是睡在两个老人中间。还没有睡实沉,眼皮还不停的在煽动,朦胧中看见舅奶奶用手在空中给我驱逐着苍蝇,第二年的夏天,她就病逝了。只听母亲回来说,舅奶奶死的时候,脸肿的特别大,而且头发全部白了。不知道自己当初是真心的,还是做作,反正伤心了好几天。
时光的不尽流逝,岁月的滚滚轮回,不久,姥姥与姥爷也相继病逝。只剩下老舅爷一个人了。相见的日子也不在那么多,姥姥走了,我也再没有去他家一玩就是一半个月的快乐生活了。但舅爷对我的爱,让我感觉到超过了他对自己亲孙女的爱。姥姥病逝的那些天,小姨家乱成了一团糟。那会儿,二姨跟小姨家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加上我们姊妹三个,亲的外孙也就是我们八个,况且我们都比他们大。加上姥姥的孙子,院子里虎头虎脑的也跑着好多孩子,我们在母亲三姐妹的哭声中,追逐打闹在院子里,舅爷一方面承受着痛失亲人的悲伤,一方面还不忘对我的疼爱。他悄悄的把我喊出去,在小姨家的东房的拐角处,给了我一张崭新的十块钱,我再三推辞他硬是塞给我,并且叮嘱我说:“赶快装好,不是那几个看见了。”那年我上初一。
今年春节,本来我想去看看老舅爷,但是母亲说她和俩个姨娘去看呢,再加上家里那几天忙,一直拖到了正月十二。那时她们去,还是没见到,因为舅爷头一天刚回到老家——细沟里去了。为了生计,三姑舅爸和舅妈都在固原城里打工,老家只剩舅爷一个人。不过,还是见到了舅爷的。那天去大姑舅爸家时,正好舅爷也在。见到他时,我震惊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他老了许多。和姥姥一样,舅爷也是一个大面方的人,一点也不减当年的帅气。但是,脸特别的黑,颧骨十分突出,留了一把山羊胡,花白的,跟头发一样。每个人都会经历着生老病死,所以,对于老人,一般情况下我从不排斥,也从不嘲笑或是讨厌。花白的胡子上,有着细小、晶莹、像是小圆句号的口水,我没有觉得脏,或是恶心,反而是同情,莫名的悲哀油然而生。是的,他是我的舅爷,是我的亲人,是我的记忆,是我的思绪。
他进屋坐下,第一件事便是全身上下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就拿出钱,给了我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头,我死活都不拿,但舅爸舅妈都叫我拿上,并说我现在还上学,等以后挣了钱,就多给舅爷一些钱。当时心里真不是滋味,经他们加盐调醋,我只能接过来。
如果,舅爷能够等到我孝敬的时候;如果,我的良心没有泯灭,我知道感恩,那么,我也会像舅爷疼爱我一样的,爱舅爷,孝顺舅爷。
几位老人相继的离去,也把我和“细沟”的感情,渐渐带走了。但是在通往彭阳县的那条路上,确实有着太多不可磨灭的记忆、感恩。远到古城大姑舅爸家,舅爷唯一的女儿,表姑家。
《二》
二姨出嫁的时候,我也已经四五岁了。那时,我们还过着大院式的生活——我们和姥姥家也只有十几步的距离。站在我家院子里喊姥姥,她能很快的回应过来。那几天下着蒙蒙细雨,泥泞的小路,总是轻而易举,清晰明了的把我们的脚印留下,也把喜悦欢庆的味儿留下,留作雨天里的纪念。
二姨大约是三十左右出嫁的。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该算得上是大龄女子了吧!究其一路走过的青春,也是苦涩与坎坷的。她不像母亲,早早的嫁为人妇,开始操劳着自己儿女的起居;也不像小姨,和她的朋友整天的疯玩。为了填饱肚子,而四处的奔忙——在镇上,集市贸易的地方,捡食别人扔掉的西瓜皮。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