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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基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时,预想中的电话,比预料中提前了许多,就在孙习民估计还没有在京城落地之时,就突如其来地打了进来。
周鸿基深呼吸一口,他不是怕接到这个电话,而是事发突然,还没有想好到底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鸿基,你在齐省的工作很不错,进步很快,很好,我很满意。”声音是一惯的淡然而威严,“地方上锻练人,齐省的环境很复杂,但同样也能让人更快地进步。”
“谢谢首长的关心,我会一直努力,不让首长失望。”周鸿基努力平息了心情,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恭敬而淡定。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语气之中明显提高了声调,“有几句话,虽然未必正确,但还是要说一说。”
“请首长指示。”周鸿基心中一紧,果然来了。
“齐省的环境很复杂,你到齐省,急于打开局面的迫切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要注意方法。具体怎么做,你人在齐省,肯定比我看得透彻,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和何江海相比,夏想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放下电话,周鸿基久久无语,凝视房间之中的一盆五叶松的盆栽,心思浮沉不定。
还好,上头的电话虽然有敲打之意,但并无明确让他中断和夏想的合作的暗示,也可以理解,到了他现在的级别,上头不可能就具体工作给出具体意见,只需要含蓄地一点即可。
周鸿基当然清楚他现在和夏想合作是与虎谋皮,但和何江海合作又何尝不是与狼共舞?只不过相比之下,夏想这只老虎和何江海这头狼更绅士更有风范罢了。
平心而论,如果何江海不那么傲慢,不坚持非要以他为主,手腕不那么强硬,周鸿基还是愿意和何江海联手,对夏想和邱仁礼一系进行压制,毕竟他和何江海之间有天然的亲近之意。
再有,何江海在齐省的势力也是树大根深,邱仁礼在齐省时间也不短了,一直没能撼动何江海的势力就说明了许多问题。夏想更是初来乍到,在齐省无根无底,就算夏想和邱仁礼在人事问题上完全一心,联手把持齐省人事大局,也很难有太大的作为。
齐省副省级以上干部比别的省份都要多,也是齐省政治氛围复杂的根源所在。
鲁市是省会自不用说,书记和市长都是副省,其中书记袁旭强还进了常委会。品都市是计划单列市,书记和市长也都是副省,书记李荣升也进了常委会,品都市的收支直接与中央挂钩,由中央财政与地方财政两分,而无须上缴省级财政,独立性也很大。
以上两个大市,邱仁礼和夏想,都无权调动一二把手的位置,甚至一二把手还和省委多有矛盾,关键还有,他们都是齐省人。
但尽管如此,省委书记如果和省委副书记在人事问题上完全一致,也足以卡得组织部长形同虚设,也能将下面各地市的一二把手调整一新,也可以在省委之中形成十分有力的联盟。
周鸿基左思右想,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他和夏想初次握手成功,如果现在放手,不但会给人他言而无信的形象,还前功尽弃,甚至会让何江海误以为他退让了。
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此,他现在对何江海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别落一个得罪了夏想而何江海不承情的下场,他就两头落空,就真成了冤大头了。
虽然上面并没有说一定让他和何江海合作,但显然是不想他和夏想走得过近了,周鸿基从感情上讲,更认为和何江海可以合作长远,但从人品上讲,更愿意相信夏想的诚信。
蓦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总理选择此时来齐省视察工作,孙习民也被紧急召回京城,难不成是夏想在哪一方面的布局真正触动了对方的核心利益?
想法刚有,电话就突兀地响了。
是穆正一来电:“周书记,有突发*况……”
穆正一在省纪委副书记中,排名靠后。也可以理解,一般越是靠后越不得志,才越有向新任领导靠拢的上进心,周鸿基对穆正一并不是十分信任,但眼下在纪委系统无人可用,也只能姑且用之。
同时,他对穆正一的能力,也持怀疑态度。
疾风知劲草,越有大事发生,越能判断一个人的品行和能力,周鸿基淡然而不失亲切地说道:“正一,什么突发*况,有多严重?”
派穆天一去五岳,也是周鸿基对穆正一的一次试探,穆正一当然也清楚他是否真正取得周鸿基的信任,并且能在纪委之中受到重用,五岳之行非常重要,是前提。
所以,他必须早请示晚汇报,事事要达到周鸿基的满意。
“万元成受人指使,诬陷鲁成良的事实成立,经纪委和公安厅联合调查,已经掌握了大量事实。”穆正一努力保持了平静,不致于让周鸿基认为他不够镇静,“但进一步的证据表明,万元成的幕后主使是市长司马北”
“什么?”周鸿基顿时为之一惊
很辛辣的手段,很出人意料的后手,周鸿基第一反应是,夏想不但想拿下万元成,连司马北也想揪翻也就是说,想在五岳折腾一场巨大的风浪。
再联想到即将到来的全省范围内的人事调整,周鸿基怦然心惊,五岳要被夏想当成靶子了,先拿五岳开刀,杀鸡儆猴,然后全省各地市,谁还敢在人事调整之中,说三道四?
夏想的手段,倒真是为他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难就难在,司马北是何江海的人,如果纪委将司马北拿下,他和何江海之间将面临着决裂的可能,甚至就再也没有握手的机会了。
“证据有多确凿?”周鸿基问了一句有失水准的话。
此时,穆正一的话就十分关键了。
穆正一迟疑片刻,因为他在斟酌如何开口,他在推测周鸿基在司马北的事情上究竟是什么立场,大概思索了几秒钟后,他说了一句对整个局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的一句话:“兜不住了”
很多人认为,历史是由大人物创造的,其实不然,大人物在做出决定之前,通常会听取小人物的意见,其实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前后,起到最终推动作用的,往往是掩藏在历史尘埃深处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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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4章 聪明人,各有聪明之处
第1524章 聪明人,各有聪明之处
夏想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从来不和周鸿基坐在一起谈,不管是谈风土人情,还是谈政治,甚至只是闲谈,都没有,就让周鸿基对夏想始终怀有敬畏之心和……淡然之意。
君子之交淡如水,夏想要的就是和周鸿基之间十分淡薄的交情——或许称之为交情并不准确,但毕竟二人之间有暂时的共同利益,所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最好不过——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必将利益挂在嘴边,谁都清楚对方想要什么,以及自己想要什么。
正是因为夏想既不迫切又不漠然的态度,让周鸿基在联手对付何江海的事情上,有自主权,也不觉得夏想在背后算计他什么,因为夏想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也没有向他许诺过什么。
所以,现在周鸿基知道穆正一一到五岳就查到了司马北在鲁成良事件之中也有手脚,而且还证据确凿,应该是夏想的一着妙棋,是夏想传球给他,就看他是不是射门了,他却不觉得是夏想设计让他跳进陷阱,而是夏想十分默契地将一个机会摆到了他的面前。
还是重大的机会
一上任就拿下五岳市长和公安局长两名高官,他不但可以在省委声望大涨,借此东风完全打开在齐省的局面,从而达到在纪委内部收权的目的,而且还可以拿下一笔不小的政绩,也让中央领导对他大加赞许。
纪委书记,就是要以惩治别人为己任,别人的倒台才能造就自己的光芒。
确实是一记好球,如果他踢得好的话,绝对可以一脚射门得分,还可以借机狠狠压制何江海,让何江海痛失一员大将。
因为依照何江海的想法,此次人事调整,司马北显然是要接任书记的。
但如果他真雷厉风行地拿下了司马北,就完全得罪死了何江海,以后再回头和何江海握手就没有了可能,甚至可以说完全得罪了半岛帮,何江海代表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帮人
如果他彻底和半岛帮划清界限,完全站在对立面的话,不但无法向上头交待,也宣告他在齐省今后的道路,只能与夏想同行了。
而他刚刚才接到上头的含蓄的点醒电话,放下电话就又对何江海当头一刀,会不会真让上头对他有不好的看法?认为他是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周鸿基还是犹豫了,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没有说话。
穆正一误会了周鸿基的沉默,以为周书记是想等他进一步说明情况,就又说道:“万元成为了保命,咬出了司马北。其实就算万元成不招,举报材料足够定司马北的罪了,不仅仅是指使万元成陷害鲁成良,司马北还有许多经济问题,材料非常翔实,有人在背后下了不小的功夫……对了,温秘书长刚刚返回鲁市,夏秘书长又来五岳了……”
周鸿基一下想起了什么:“五岳公安局副局长温子玑是……”
“温秘书长的弟弟。”穆正一以为他完全猜对了周鸿基的心思,又说,“温秘书长和楼昕东关系非常密切,据说,夏秘书长和楼昕东关系也很不错……”
楼昕东是五岳常务副市长,如果司马北下台,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楼昕东
周鸿基就一下抓住了什么,不等穆正一想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公事公办了:“正一,不要背后议论领导的事情,不管公事还是私事,最好都少说。”又一停顿,做出了一个影响全局的决定,“接到群众举报,纪委就要依法办案,就要听从群众的呼声。”
穆正一立刻心领神会了:“是,就按周书记的指示精神办。”
事情,往往会有阴错阳差的一面,就在周鸿基做出决定,也要拿五岳开刀作为他在齐省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之时,何江海在审时度势并且和五岳取得联系,得知了司马北的不妙的处境之后,为了缓和他和周鸿基之间的关系,决定向周鸿基妥协,以取得周鸿基的退让,不至于将司马北真得拿下。
司马北被拿下的话,麻烦就大了。
何江海内心终于有了不安和慌乱,走到外面,正要动身前往周鸿基的办公室当面说个明白时,在楼道中却和正要向邱仁礼提交书面检讨的廖得益走个碰头。
一听廖得益急不可耐要向邱仁礼递交检讨书,何江海的火气就一下按捺不住了,头一晕脑一胀,就忘了先去找周鸿基说道,而是拉住廖得益就又回了他的办公室,非要不让廖得益现在就低头,要等总理视察之后再说。
堂堂的省委书记邱仁礼也不可能抓住一件小事不放,天天追问组织部长的检讨书在哪里。
廖得益和何江海性格完全不同,他凡事喜欢稳妥,一定要先解决问题才能开展工作,否则他连觉也睡不踏实。
廖得益就说出了他的理由,何江海不以为然,继续劝说,一来二去,时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