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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什么?”李岫迫不及待地追问。
“被吴赐关在这里人,很快也会忘记一切,变成一只蚍蜉……日复一日、庸庸碌碌地在此替他修葺城池……”
这话太过匪夷所思,李、罗二人听闻俱是一愣,少顷,罗瑾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表示不信,李岫也笑了笑,正要开口对马待封说些什么,可是眼睛一瞥,看到身旁好友时,笑容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发觉李岫表情陡然变得严峻,罗瑾也察觉到了古怪,他止住了笑,小心翼翼道:“云生,怎么了?”
“子良,你……”李岫指着罗瑾脑袋,颤声问道,“上面长了什么东西?”
罗瑾闻言,伸手探了探头顶,很快碰到了两根细细长长玩意儿。
罗瑾心中顿时一凉——
那竟是一对蚍蜉触角!
蚍蜉之城(七)
罗瑾顿时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返过神来,傻乎乎地对着眼前之人问道:“怎么回事?我快变成虫子啦?”
李岫和马待封默然无语。
罗瑾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儿,李岫忙上前按住他,温声劝道:“子良,稍安勿躁,总有办法。”
话虽如此,罗瑾仍旧十分沮丧,头上触角也跟着耷拉下来,显得没精打采。
李岫又安慰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对着马待封道:“既然困在这里人迟早都会变成蚍蜉,为何您在这里那么久,却安然无恙呢?”
马待封听闻,楞了一下,遂苦笑道:“吴赐妖法霸道,老朽又岂能独善其身?”说罢,径自摘下幞头,下一刻一对同罗瑾一模一样触角顿时弹了出来,瞧得李岫不由地怔在当场——
“凡是进入此地之人,无一不变成这副德行,只是心志坚定之人,或许会拖得时间长一些,如若不然……”说到这里,马待封睨了一眼罗瑾,不再明言。
李岫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好友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但就这样放任不管,心中着实不甘,于是忙问:“马先生可有恢复之法?”
“若是我有办法,何苦在此间彷徨?”马待封无奈道,李岫听闻,心中一紧,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得外间“隆隆”作响,似是雷鸣之音。李岫奇道:“这里也有风云变幻吗?”
马待封回道:“须弥宫中,暗无天日,十年如一,老朽还从未见过这里打雷下雨哩。”
李岫听罢,急忙将最近一扇窗户启开,伸出脖子向往探看——
只见一道白电划过天际,伴着宛若龙吟长鸣,将那无尽黑幕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原本一片昏黑须弥宫顿时被照得亮如白昼,少顷,光华散尽,一颗流星急急坠下,尔后隐没于北方禁宫之中。
看到这奇象,李岫楞了一会儿,转过头看马待封,见他亦是一脸惊奇,嘴里还念念有词。
李岫问:“马先生,方才那是……”
“又来了,”只听马待封口中喃喃,“这光景,老朽十年前也曾见过一次……”
※
白晓谷被红夭抛开之后,身子直直坠进了须弥宫中——待他着陆之后,全身骨头几乎都摔散了架。
此时他正身处禁宫永巷之中,高高宫墙竖立眼前,仿佛隔绝了尘寰。
白晓谷费了一些功夫接骨,事毕,站起身却发现杜升并不在身旁,此时无人像往常那样在自己身边提点,他多少有些局促。白晓谷怯怯地唤着二杜姓名,但除却他自己回声,并没有别回音,白晓谷想念李岫,嘴里又开始不停地叫着“云生”,可几番下来同样无果。
白晓谷并不死心,他扶着宫墙一路往前,一路走一路唤着,他是本白骨所化,也不知疲倦,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忽然在一个拐角处迎面撞见十几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头顶上均生着一对宛若蚍蜉般触角,发觉白晓谷,纷纷上前用触角在他身上一顿乱碰,尔后聚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讲了些什么,接下来不容分说,将白晓谷推进一顶小轿之中。
白晓谷还懵懂间,便被来人如群星捧月般抬了起来,行将不多时,便绕到了一处开阔境地。
白晓谷自小轿里探头出来,目光所及,乃是黑压压一片——数以千计黑衣人正整齐地列着队,朝一座重檐大殿行进。殿门大敞,黑衣人们进进出出,秩序井然,有如万朝贡般盛况空前。
白晓谷原本十分畏惧生人,可是不知怎,瞧那么多人,他灵识笃然,并不觉得害怕。而人群看到小轿莅临,自动而迅速地辟开一条宽敞通道,恭恭敬敬地容它通过。
就这样,白晓谷被人抬着一步一步地拾上玉阶,走了约莫半刻,这才停驻在丹墀之下。
一个黑衣人启开小轿门帘,扶着白晓谷走下来,脚步落定,白晓谷茫然四顾——视线定在眼前殿门之内。
自从跟了李岫,他一直蜗居在他那跬步之间狭小屋舍,还从未见过如此恢弘富丽房子,白晓谷仰头望了望匾额,上书几个描金大字,他识字不多,但还辨识地出那是“紫宸殿”三字。
一个黑衣人轻轻扯了扯白晓谷袖子,示意他跟着自己,白晓谷心思单纯,见对方毫无敌意,便不假思索地跟其走进殿内,而原来呆在殿内众人鱼贯而出,少顷,徒留白晓谷一人。
白晓谷环视一周,匆匆扫过黼扆、蹑席、熏炉、香案,最后凝于玉座之上。
那里正坐着一个女子,她一身明黄,衮衣和冕,上身清瘦,腹部却高高隆起,似是个待产孕妇。
此时女子正阖着眼,屈臂支着腮,一动不动。她似乎是在阖目假寐,又似乎只是一尊栩栩如生雕像。
白晓谷近前打量了她一会儿,探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浑圆肚皮,妇人还是没有反应,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嘎”动静,白晓谷转过身,发觉殿门正从外面缓缓关闭——他一惊,正要举足奔向来时之处,胳膊却是一紧,白晓谷眸中灵火颤了颤,回首,只见那玉座上女子已然睁开了双眼,此时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十年了。”她幽幽启口道,声音中饱含沧桑之感,“朕在此间候了整整十年……阁下果然没有食言。”
白晓谷困惑地歪过脑袋,他虽然听得懂来人话,却不明白她话里意思。
“我……不认识……你。”他讷讷地说,挣开女子钳制,朝后退了半步。
女子微微蹙眉,眯起眼重新看了白晓谷一眼,问道:“阁下不是白先生吗?”
在人间许久,白晓谷知道同一个人会有不同称呼,李岫叫自己“晓谷”,小桃称自己为“白公子”,杜重爱唤“傻东西”,杜升则呼“白兄”……却从来没有人管他叫作“白先生”,仔细想后,白晓谷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何人?”女子追问。
“……白晓谷。”白晓谷诚实地回答。
话音刚落,女子先是楞了一下,遂“哈哈”大笑起来,圆圆肚子随着笑声不住地上下起伏着。
白晓谷不明就里,就这样傻愣愣地看着她笑,直到笑声渐止,女子重又敛容,道:“你即是他,他就是你……你们对朕而言都是一样。”
蚍蜉之城(八)
白晓谷眨了眨眼,他不明白女子为什么会说出这话来——难道世上有两个“白晓谷”?
白晓谷并未深想,只是问:“你是……谁?”
女子回答:“朕是蚍蜉君王。”
白晓谷又环视一圈金碧辉煌宫殿,接着问:“你是……这里……主人?”
她摇了摇头,道:“不,朕只是此间囚徒。”
听罢,白晓谷这才想起红夭之前曾经说过——蚁皇被吴赐囚禁在须弥宫中,莫非眼前这大腹便便女子就是蚁皇本尊?
念及此,白晓谷遂向眼前之人提及红夭所托,对方先是露出一脸讶然,而后轻叹一口气,道;“十年了,朕皇儿终于长大了。”
原来红夭正是她唯一女儿,亦是未来蚁皇,此时再看蚁皇,眉眼之间果然同红夭有几分神似,只是蚁皇眼角布满了细纹,毕竟她年届迟暮,青春不再。
蚁皇拉过白晓谷,让他坐在自己身侧,又询问起红夭种种,白晓谷知无不言,讲到动情之处,蚁皇不禁潸然泪下,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条锦帕拭着眼角:
“十年前,白先生初临须弥宫,朕央求他救我们母子出去……白先生却道,他只能将红夭带走,朕若想离开这里,须再等十年光阴……”
蚁皇与红夭骨肉分离整整十载,这期间蚁皇原以为女儿早已自立门户,未成想红夭离开须弥宫之后仍对母亲念念不忘,指望着将她从这里救出去。
“……原本朕一直不明白,为何白先生明明本领通天,却偏偏让朕在此苦候,直到方才见了你,朕才恍然大悟呢。”说到这里,蚁皇顿了顿,白晓谷看着她一脸迷茫,蚁皇也不替他解惑,而是话锋一转,道:
“作为代价,他自朕这里取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白晓谷问。
“一颗种子。”
※
白电闪过,顷刻间天幕又恢复成一片漆黑,犹如墨染,仿佛方才奇象从未发生过。
而马待封就这样痴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着,不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回过神来上下打量起李岫,他面上阴晴不定,神色诡谲,瞧得李岫心头发怵,就在此刻,他又开口道:“你姓甚名谁?”
李岫这才想到自遇到马待封,还未报过自己名姓,这般不禁有些讪讪,于是当即郑重地抱拳一揖,回道:“在下李岫……”
话还未说完,马待封双眼睁得浑圆,打断他道:“可是万年尉李岫?”
李岫一怔,虽有些奇怪为何马待封会知道他身份,但口上还是应了一句“正是”,话音刚落,马待封立时露出一脸惊喜,道:“原来你就是李大人,老朽总算把你盼来了啊!”
听闻,李岫如堕五里雾中,而马待封又接道:“十年前白先生曾言,若是有朝一日遇到了您,须弥宫中众生便能重见天日……”
一听有了转机,原本蔫蔫罗瑾陡然来了精神,他头顶上那两根触角挺地笔直,目色炯炯地盯着马待封道:“‘白先生’是何人?仙人吗?”
马待封摇了摇头:“老朽不知白先生是不是仙人,可是他有未卜先知能为,能上天遁地,法力无边……应该不是普通人罢。”
听闻,李岫心念一动,脑中掠过一道白色身影,他急忙拽过马待封袖子,追问:“那白先生生作什么模样?”
李岫原本彬彬有礼,沉稳持重,忽然这般冲动着实将马待封吓了一跳,但他还是据实以告:
“那白先生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还有,他坐骑乃是一只独角银色异兽……”
独角异兽……应该是獬豸吧?一袭白衣……莫非“白先生”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那个白衣人?
这般念道,李岫心头一阵难抑怦然:“老丈还记得白先生相貌吗?”
听闻,马待封想了想,皱着眉摇头道:“老朽年迈……”
“他脸上是不是蒙着半张面具?”
马待封一愣,反观李岫:“李大人如何知道?”
果然。
一旦证实自己想法,李岫非但没有任何欣喜感受,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走了一般。
白先生到底是什